【产品】杂篇：小白猫之殇

我不认识小白猫。不知道它的名字，不知道它是男是女，不知道它出没在哪里，不知道它怎样度过每一个黑而冷的夜晚。所以，与其说是不认识，倒不如说是闻所未闻。只有一些开学时期留存下来的零散记忆，让我回想起学校里的确是有一只猫。或许是更多只。依稀记得有个老师或是学长告诫我们不要和猫玩耍，也不要喂它们东西，因为有人专门负责喂食。事实上我个人确实是这么做的。于是，未见其生，也未知其死。现在我看着小白猫生前的一张照片，就好像看着一个还未消逝的灵魂。我们之间第一次直接的交流，居然不是毛发和皮肤的接触，而是魂隔阴阳后，以我之视角出发的一次傲慢性的阐释。 我看到它的毛发纯白，连胡须都泛着高洁的白色。我想它一定没有在垃圾堆里翻找过腐烂的吃食，也一定不曾漫步于磅礴的雨天。也许，在这诺大的校园，真的有人专门负责照顾它——出现在注意力的死角，没有任何存在感，将粮食递上，或是将它赶入仓库之类可以避雨的地方。也许，正因为这漂亮的毛色，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寻到它，抚摸它，拥抱它，将自己的精神贯注于它。 我看到它的眼睛是淡蓝色。在照片中，那双眼睛显得并非那么有光泽。照片的失真是不可避免的，但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它的表情是警觉，它的心中充满了不信任。为什么温饱无忧又有人抚摸拥抱的它会有着这样一副表情？为什么拥有这样一副表情的它会接受别人的抚摸和拥抱？我盯着照片中它的眼睛，可惜那双眼睛再也无法给出答案了。 我想到它死时的心情。我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它年仅两岁。即便是换成人类的寿命去衡量，也不能说不是英年早逝。只是，在那一刻，我不知道它是否感到幸福。猫的社会迭代远远比不上人类——一个人年轻时用剩饭喂猫，如今可能已经买得起进口的猫罐头。但是对于这只小白猫来说，它的猫妈妈，它的猫奶奶，它的猫曾奶奶，可能吃的都是猫粮，只不过从一般的换成进口的，再换回国产的——当然，本质上来说，还是猫粮无疑。它过着与自己的上一代同样的生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比起其他猫，活得是更幸福，还是更不幸。 无论是我，还是你，似乎都施加了太多的傲慢性阐释，对于这只小白猫。我们自认为它过得足够幸福，我们给了它一只可爱而高贵的小猫所能得到的全部的爱，直到现在，无论再怎么抚摸都只能触碰到柔软和冰凉，无论再怎么呼唤都无法使它跳上膝头，无论阳光再怎么温暖，都无法使它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就是这样的现在，我们依旧以为它很幸福，至少活着的时候如此。但是谁又能证明呢？谁又能给出证据呢？至少，在我与它的交流中，我只看到了它的桀骜和缺乏安全感，却没有看到它的幸福。 没有人能够对小白猫说上一句“中田我顶喜欢猫”，也没人能证明小白猫明白人类对它的喜爱。我在此刻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和小白猫产生某种情感上的联系，没有将精神贯注于它——有那么一天，我给予它爱，它却没有说“谢谢你，我很幸福”，就那样留给我一个无法解读的眼神，随后去往我找不到的远方。 我，一个并没有接触过小白猫的人，讲述着小白猫的故事。我绝无亵渎生命的心意，只是，写到这里，有了一点困惑和迷茫。我好像在祈求着小白猫。我祈求它“收下我们的爱吧”，我祈求它“求你幸福吧”，我祈求它“离开世界的时候不要抱着恐惧啊”。我似乎并不应该“祈求”这些，但无论用其他什么动词，都不如这个词语来得贴合我的心情。无论怎样去想，怎样去理解，怎样去体验，已经失去意义了。 我要讲述的故事，到此结束。事到如今，小白猫的死，所谓的幸福，我的想法，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