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之使Calamity_Glimmering企划
作者：忌言
第一话 错误的相遇
“哈……这就是凯恩斯城吗……？”
少女将嘴角含着的草茎吐掉，有些无语地咧了咧嘴。
就在两人对面，这座甚至没有城门，只有一块在风中微微摇晃的木头牌匾的“城市”，少女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与溢于言表的不屑，像是一个叛逆孩子的某个希望突然落空了一般。他身侧的中年男人倒是没理会身旁少女的情绪，他耸了耸肩，脸上表示出了“应该就是这样”的神色。
“这里就是「圣域」东南侧的尽头了，虽然领域已经展开，但此处仍然会受到「潮」的侵袭，同样也是较为危险的边……”
“喂……奥古斯丁……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不关心这些，你说的那东西在哪？”
红发少女粗暴地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讲述，因为跟着他已经在这几天见识过他那滔滔不绝的讲解能力了。少女有些烦躁地用左手托住了额头，毫不掩饰出自己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
少女迫不得已又回忆起了三天前两人相见的场景。
……
“呵……抱歉，我赢了！”
少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她慢慢将手中的木杯揭开，里头赫然是三个骰子，但是其上面赫然是三个“六点”。登时，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同时自然也伴随着不满的咒骂声。
“阿娜塔！阿娜塔！阿娜塔！……”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而作为这群人中丝毫不为所动的少女，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并示意着酒馆的老板将那些花绿的筹码归给自己，丝毫顾不上酒馆老板逐渐变成青绿色的脸颊、或许她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并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吧。
“嘛……那今天就要请老板破费了，这些玩意就给大伙一人满上一杯麦酒吧。”
这句话瞬间点着了人群中的热情，更大的欢呼声徜徉在这间位于街角的小酒馆内，少女看起来也相当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将双腿架上了吧台得意地哼着什么小曲。也就在这时，少女却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坐在门口角落中的男子，他似乎并不在意酒馆的这场闹剧，只是闭上眼睛在默念着什么。同时，在这个从未在这里、这座城市见过的男子，这也勾起了少女些许的好奇心。
少女径直穿过讨酒喝的人群，跻身来到男子身侧，但男子却仍是不为所动，像是没注意到身侧站了个人一般。这时少女才注意到男子正在双手攥着一枚吊坠，似乎正在低头自言自语一般，而他的服饰……
“喂，你是那个教会的人吧。”
少女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又或者是不满于男子的无视，她像是故意地提高了几分音量，而这句话也像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一般，让原本酒馆内部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人声鼎沸的酒馆瞬间陷入某种寂静的共识，无数炽热的视线投向这个男子。
“是的，我是教会的工作人员，因为旅途劳累，所以在途径此处时，暂且歇息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的兴致。”
男子似不懂得何为审时度势一般，轻声讲完自己来此处的缘由，但却并没有离开的迹象，而是睁开眼睛，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并非善意的视线。他将手中的银色吊坠重新收入怀中，微微弯腰将手指相扣，并以一个他认为舒服的姿势端坐，而眼神也直直地盯着面前微微摇晃的水杯。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将视线投向酒馆内的任何一人。
“是那个教会吗？”
“那个抢走我们工作的组织？”
“是，不然还有哪个。”
“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
“杀了他！”
人群瞬间被引爆，无数不善的眼神汇于这个男人。少女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不少人已经悄悄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这些视线有些是愤怒的，但更多是看笑话的。
“哒——”
少女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原本嘈杂的酒馆又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将视线投向少女。
“喂，我说……不讲礼貌也要有个限度吧……你们教会不是最清楚「规则」的重要性吗？”
少女脚尖轻抬，在所有人的目视下，下一秒水杯就凭空横飞出去砸在墙面上，少女动作快到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出招，就已经收回了动作，只剩下水杯碎裂的“结果”。
“这里是黑牙酒馆，无论是谁，只要来了这里，都要玩一个游戏……”
接下来横飞出去的就不再是水杯，而是带着劲风瞬间碎裂成几块的桌板。
“很遗憾……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少女说出的话仿佛不可拒绝的真理一般，也就在话音刚落，也就是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黝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男子的脑袋，如果他说的答案并非自己想听到的结果，那么带着枪膛炽热高温的子弹会毫不留情地穿透男子的颅骨。
“我答应你。”
男子倒也非常干脆，但唯一让少女感觉有些错愕的是，男子似乎对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持有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这种不知是自大还是自傲的态度都让少女不由得心中暗自发笑，红色的长柄猎枪被随意地丢在沙发上，人群自然而然分成两边，给前后的两人让出一条路。
即使少女心中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即使她要是知道该男子就是为了她而来，在此情此景下，少女也断不可能放过这个扫兴的男人。
少女将右臂放上桌。掰手腕，在这里，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游戏，而它的玩法也如此显而易见，但是……
“每过一分钟，就要喝下一杯麦酒。”
这是少女提出的追加要求，她本来以为身为教会工作人员的男子会断然拒绝这个要求，但男子却丝毫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
这倒是出乎了少女的预料，也让她在今晚第一次觉得“事情”有趣了起来。
上一次觉得“有趣”，是什么时候呢？
本来只是想小小的惩戒一下，因为他可不是酒馆那些脑子不太清楚的酒鬼，她可清楚杀死面前的男人、惹起教会的追杀，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当然，少女也不会畏惧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只要她想要做到，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就是自由佣兵，永远生活在任何阴暗的地带，并如同毒蛇一般游走在灰色区域，只要她想甚至完全可以前往另一片大陆，在对岸的某个议会同样需要一批不会和自己牵扯上任何关系的雇佣兵。
只要她想。
杀死这个让她莫名不爽的男人，与碾死一只恼人的蚊虫无异。
至少现在，她是这么认为的。
中年男子也同样惊讶于少女纤细的手臂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这让他心中对少女的评价也上了一个档次，至少此时，他会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虽然，他尚还不清楚，少女所说的“麦酒”究竟是什么。
一分钟过去，第一杯麦酒被送上。
男子登时感觉有些犯恶心，这是他先前不曾在教会品尝过的饮品，至少他确信，哪怕是更早以前的过去，自己也从未喝过如此呛鼻的饮料。这也让他有些开始佩服起少女竟然能忍受这发苦的味道。
两分钟过去，第二杯麦酒被送上。
虽然不是难以忍受，但他还是感觉大脑有些疼痛，手上的力道也稍稍放缓，这个机会瞬间被少女捕捉到，手腕瞬间的发力也差点将自己直接按下。
……五分钟过去，第五杯麦酒被送上。
少女有些无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完全没接触过酒精，男子通红的双颊，明显表示男子的意识已经随着酒精的注入越来越模糊。但即便如此，大脑的反应已经不太清晰的情况下，仍然与自己勉强保持持平。这倒是让少女对他的评价有所上升。
“看来教会也不都是窝囊之辈……”
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她也没用出全力，但这游戏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少女迅速将男子的手臂扳倒下去，结束了这场明显有些虎头蛇尾的闹剧。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欢呼，大家齐声高喊着少女的名字：
“阿娜塔！阿娜塔！阿娜塔！”
少女简单平息了一下逐渐高涨的热情，示意着自己要把这个男人丢出去，但是大伙儿明显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酒局，对此少女也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少女拖着男子的裤子，一路拖出了远离酒馆的大路旁，她呼吸着有些清冷的空气，拍拍手刚打算回去，却看到男子怀中的银色吊坠不知何时不小心滑落出来。虽然自己并没有理由去帮他捡起，但出于莫名的意味，少女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想着帮人帮到底，刚想去捡起……
金色的锁链破空穿透了少女身旁的空气。
但掉落的只有几梢红色的发丝。
少女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发觉，那么这根无声锁链的尖端会毫不犹豫地贯穿自己。
此时，在她的面前是无数金色的裂隙，数根金色锁链宛如毒蛇一般从中探出脑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面前的少女。而这些锁链的主人，正是她刚刚像拖死狗一般拖出来的男子。不过此时，他宛如失了神一般，如同行尸走肉般站起。这让少女不禁有些头疼，他从不知道那些「神使」醉酒后还会有发酒疯的行为，毕竟……
“……那些书呆子可从来都……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嘛！”
暗红色的双管猎枪被抽出，少女的身形消失在原处，随之而来的金色锁链宛如子弹般钉在了刚刚少女所站立的地方。
黑色的长枪与锁链摩擦发出刺目的闪光与金铁摩擦声，但很快另一条锁链就宛如长了眼睛一般缠住了长柄，少女几步并作一步，抢先丢弃了长枪，随着红色影子发出的几声枪响，几条锁链应声失去了活力。
“不错啊，很有意思！好久没有像这么战斗了！”
黑色长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少女手上，她侧身站立在一旁的通信杆上，银色的枪尖反射出凛冽的月光。少女的另一只手上则持着一把暗红色的长柄猎枪，这正是少女先前指着中年男子那把，但是现在其上闪烁着明灭不定的花纹，给人一种神秘与空灵感。
少女眼中逐渐出现某种狂热与兴奋
“来吧！来吧！”
似乎在回应着少女的呼唤一般，无数金色的锁链争先朝着少女涌去。
少女手中枪尖翻飞，刺、挑、劈，无论是从何处涌现的金色锁链都尽数被击落，而那些漏网之鱼都被来自各种刁钻角度的射击纷纷击散或是打落，少女手中猎枪中的子弹宛如长了眼睛一般，总能精确地读取到那些原不应该被本人察觉到的死角，并无一例外地命中目标。
踢、扫、迂回、突进，少女手中的长枪似无漏的防护，虽然一直在防守，但是同样也在以无可匹敌之势稳步前进。
少女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足以瞬间逆转局面的机会，为此，她需要找出一个能够一瞬间击破所有防护的漏洞。此时，他已经将那个男人当成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象，即使这个男人还在沉睡中。
“很好……很好……无论你是谁，我阿娜塔·希奥斯已经认可了你的力量，你是足以与我匹敌的对手……”
少女狂笑道，此时的她，所展现出的是真正的笑容，是猎人追赶、逼迫猎物落入设计好的陷阱的笑容。此时，她向着锁链中心处的某个人首次说出了内心的声音。
“但是……很抱歉……今天你要留在这里了！”
一瞬间，少女放弃了所有防御，她瞬间抓住某根金色锁链，丝毫不顾及扎入自己血肉的尖端。
“抓到你了。”
在少女轻言时，她手中的黑色的长枪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银色的花纹隐隐从枪柄上浮现，并延伸到了枪尖处，凝结成了一朵银白色的花朵。
“让万物归于沉寂吧……「启明星」！”
黑色的长枪宛如刺破了黑夜，它超越了时间、空间、因果，因为规则于此，启明星终究会于万古的黑夜中升起，它是风暴中唯一闪亮的星辰，直抵永恒。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察觉到的漏洞，但是它的出现也并非偶然，少女所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空缺，一个足以确定男子现在位置的空缺，一个足以让「启明星」瞬间突破阻碍，命中目标的空缺。她之所以一直在防守，不仅是因为进攻在这金色锁链潮水般的攻势下压根无法压制住对方，虽然这点让少女有些沮丧，但是作为佣兵，只要能确认无误杀死对方，她就是最大的赢家。
所有金色的锁链在一瞬间都如同少女预料的那般失去了活性，化为了金色的粉末消失在了空气中。
少女知道结束了，即使她不希望如此结束，但这个男人目前状态所能达到的极限就已经是这样了。
她有些失望，但是在战斗中，只有杀死猎物与被猎物杀死，因为这就是猎人与猎物的宿命。在真正的战场上，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并非完全状态而放弃杀死你的机会，一切都是这个男人自己的错。
……但是
一切都那么突然，那是一道比「启明星」更加闪耀的光芒。在光芒爆发并瞬间迫近的那一刻，少女才知道此时的大意有多么致命。
她在光芒中看到了一个手持天平与长剑的人影。
“十训警戒吾等，因为亚伦与吾同在；其二，亚伦即为真理；凡者，不得僭越、不得质疑。”
“福音典，七则，「天赐」。借吾神之视，洞察万物；借吾神之耳，听则八方；借吾神之剑，斩尽恶秽。”
少女已经来不及召回长枪，只能勉强用手中的猎枪挡住致命部位。
但那想象中的一击并没有到来，当她睁开眼睛时，只有中年男子伸出的一只有些厚重的大手。
“奥古斯丁·约书亚，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短暂的失神之后，看着面前衣着因为自己的拖拽有些破烂的男子，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一路与地面亲密接触而沾上的泥土。少女还是决定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