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回忆录
"你好"
一个陌生女声伴随着敲门声,我打开门探出头,外面站着一个女生,她是前段时间入住时,我帮忙提过行李的房客,就住在我的隔壁。 如果不是那个周末的午后,她敲响了我的房门,我跟她不会有这般交集。她是一个独自离开家乡的女生,画画,旅行,这是她的标签。人生奇妙在于有着一个个的巧合,而一个巧合或将成为一段难忘的经历。 在一个独居女生的房间里,我难得的没有闻到刺鼻的香水味。桌面上摆放着化妆品,彩色铅笔和堆积在一起的画纸,画架上挂着一张未完成的彩铅画,角落里堆放着日用品和一个行李箱。简约的木板床上除了一床一枕还有几本书,几件衣物丢在一张旧沙发上,窗外的防护栏上有一盆小仙人掌。 她找我是为了更换她房间的窗帘。看着她从衣柜里拿出早以买好的新窗帘,我感到困惑。现在用的这副十多年前装的大窗帘,帘布没有任何破损,拉动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为何要换?“我见过要换床的,还没见过要换窗帘的。”我本能的推脱。但她并没有被我的推脱所动摇。据她说,她是个对光线较为敏感的人,有午睡的习惯,那副老窗帘在阳光强烈的午后,并不能很好的遮光。最终我的推脱没能抵挡她的执着。 还记得,当时我笨拙的爬上梯架,她抬着头带着笑扶住梯架,望着我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窗帘挂扣,我的汗水不止一次的滴在了她的头上,场面有些滑稽。在片刻的欢声笑语中老窗帘被取了下来,午后的阳光顿时涌进屋内,我接过她递上来的新窗帘,将窗帘稳稳的挂在窗框上。安装完成后,看着她仔细调整窗帘的位置,我能感受到她的欣喜。事后她出于对我的感激,热情的邀请我共进晚餐:“要不晚上,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但我拗不过她的热情。 在晚饭的交谈中,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眉宇散发着温柔,一双笑起来令人无法抗拒的月牙眼,匀称的鼻子和纤细的唇线十分迷人。她染了一头不太明显的棕色头发,额头有几捋碎发。她左手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疤,是她高中时的一次意外留下的痕迹。我从她的轻声细语,直言不讳和举止从容中可以看出她身上没有丝毫做作的痕迹。 她是浙江人,家中的独生女。和多数中国年轻人一样,她也曾在体制教育内奋起追逐,最终考上了一所福建高校,也和他们大多数一样毕业后做着和专业不相干的工作。 她喜欢画画,她的朋友圈里大部分是她的画,这是她从小学就培养起来的爱好,画画是她对抗无聊生活的一种方式。我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训练,但我能看出她的画技足够成熟老练。她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个画家。 她说她在学生时期热衷于各种兼职,那些珍贵的工作经历带给她的不仅是钱,更多的是增加了她的阅历,这使她早早褪去了同龄人的年轻气盛和稚气,她知道了社会和人际交往的复杂,她变得更容忍更坚强。她开始喜欢上旅行。在一次面对面聊天中她热情的向我展示了一些她的旅行收获:“这张是在喀纳斯拍的”“这是古城喀什”“这些是在韩国买的化妆品”“这是港币,这是台币”。我重点询问了她的新疆之行。那是19年的暑假,她踏上了前往新疆的火车,“坐的绿皮,车费花了一千块,吃住都在那边的同学家。”那是一次远离城市的喧嚣,那是一次心灵的洗涤。看着眼前的雪山,绿洲和大漠孤烟以及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她感受到了世界之大和自己的渺小。她认为一个去过远方的人会更眷恋家乡。 她是一个正值芳华的女生,也有过几段深刻的感情经历。在经历过几次遇人不淑后,她也曾重拾对爱情的渴望,她遇到了一个令她着迷的男人,但那段最珍贵的爱情最终在每天的柴米油盐和各种琐事下被侵蚀殆尽。那段经历是爱情对她的一场洗礼,她是唯一的见证者。此后她变得不固执,不任性,不勉强,也不原谅。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从未停止交谈,作为同龄人,我们在相同的时代背景下成长,对事物的判断常常相似,这让我们似乎有着无限的话题,从轻松愉快到沉重深刻。其中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我们在处理父母关系的问题上,我们想法相同,即如何在不伤害父母的感情下,又不完全听从他们的话,所谓听而不做。她也常常毫不避讳的向我诉说着她的忧愁,她的软肋,她的善良。 我喜欢和她交谈,她颇多的阅历,她的热情,她的笑颜如花都给了我一种不曾有过的感觉,以至于她告诉我,她要离开的时,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晓霞你真要走?”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点头。她要回到浙江,虽然她在这座城市找到了工作,但作为独生女,她心中始终有着一份牵挂,她想与父母团聚,在自己的家乡开始新的生活。这个决定不容易,在大学的四年里她对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感情,也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但她知道自己内心的渴望。我理解她的选择,尽管有些不舍和遗憾。 空荡的房间是她离开的事实,她会在另一个城市继续画着画,她还会继续踏上旅行的火车,她还会再遇到一个让她着迷的人。我拉开那副窗帘,让阳光洒进屋内,那盆小仙人掌还在那,它是会独自顽强的生长,还是会渐渐的枯萎?想到这,我走了出去,关上了门。我的身体待在原地,灵魂却无处安放,思绪飘向远方,也许每一声“你好”都意味着再见。 作者:金宁楷 23.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