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第三场:审判
一大早上,弥漫着的浓雾还携带着夜晚的隐秘气息。众人在这雾中各自埋伏下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挂满了露珠,身旁抗议的人群在热闹了几天后见没有成效就各自带着抱怨散了去。远没了起初时的规模。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次的抓捕行动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打草惊蛇的话再想抓他就难如登天了。”
被临时找来参与抓捕行动的王峰突然说出了许多成语,在场的除了冰之外都听得有些迷糊,但都能知道大意。
这次的抓捕行动必须成功。
叩厂长掌握着寒雾港近乎所有的均矿开采企业,因此不光是与官员有所瓜葛,更几乎与寒雾港的每一个人都有瓜葛。
只要他伏法之后,整个寒雾港的秩序可能都将迎来洗牌。而官员……他们应该是不想要冒着风险进行这样一次大洗牌的,因此只可迅速在所有人察觉之前迅速抓捕,再迅速定罪实行才有可能还格瑞一家一个交代。
王峰戴上了一副圆框的黑色墨镜、一个黑色的瓜皮帽、右腋下夹着一个白色的旗子上面用黑色的赤国文字写着“求仙问仆,知古通今”。
走上前去将门一叩,住所里走出了人来,是叩厂长的管家。看来和索福瑞说的一样,叩厂长是趁着夜色回家了。
“求仙问仆,知古通今。分文不取,单凭有缘。渡人渡己,一生太平。”
“你这人没长眼啊?敢来叩厂长门口找事?你知道这住的是谁吗?赤国的?”
“你没听见吗?分文不取。”王峰的语气反而似闲云野鹤,又有着三分镇定,“去通报与你家老爷,就说贫道今日见与他有缘,要与他算上一挂。”
管家听了他这么说,也觉得有几分蹊跷了,就赶忙到楼上告知了叩厂长。而叩厂长听到了“分文不取”四字之后突然眼睛冒了光,叫速速请那算命先生上来。
王峰被管家领到了叩厂长跟前,叩厂长见他这长相打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又有着几分似曾相识的面善,自然也就欢喜。
“贫道这里有一龟壳,里面放的是兽骨。敢请叩员外先将生辰八字报上,贫道即可为您仆卦。”
叩厂长听得模模糊糊的,就将着自己生日说了一说。
王峰也不多问,用刻刀在兽骨上写了一写,放入龟壳里面一边摇嘴里一边念念叨叨的往着地上一掷。
里面的兽骨片落了出来,只见王峰又是皱眉又是唏嘘的。
“先生?敢问如何?”
“实不相瞒,这卦象颇为富贵,定是一生大富大贵啊。”
“哈哈哈,那自然!”
“只是……”见王峰皱了眉头,叩厂长脸色上也有几分担忧。
王峰转身就要朝着外走,“不说了,不说了。生死有命在天,活人还需活着。”
“先生留步!”
叩厂长赶忙走到王峰身前将他拦住,请着坐到桌子前放上一杯咖啡开始询问。
“我是有什么灾祸吗?”
“贫道初来此地,不知阁下可否有欠下一些良心债?”
“良心债?”
富有的工厂主又听不懂了,什么是良心的债?债这种东西不应都是用金钱才能衡量的吗?简直就像是说吃饭为何不吃石头一样的惹人起疑的话,起码他自己是听不明白的。
“贫道直言,尚请恕罪。就是员外你可否做过些伤天害理……不,就是杀了谁而没有补偿的事。”
话已经说的不能再明白了,厂长吓得将椅子背靠的吱吱作响。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上的胡须都要分八字跑开一样的惊愕。
“先生救我!是有这么件事啊,闹得我几天都没有睡觉了。可是他们的魂魄来挑拨起的人群?我令人打听都没打听出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这件事需要我从头给先生讲一遍吗?”
王峰拿起茶杯抿一口咖啡喝了下去,不慌不忙的将茶杯放回桌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镇定影响到了叩厂长和管家,让他们无意间对他更是信服了。
“不必了。依贫道所言,此事不是鬼怪作乱却要正逢着天时人和。”王峰知道他不会听的明白,随即说道,“此时听贫道的话,只需去找审判官即可。”
“审判官!”
听了王峰的话又是惊了叩厂长一惊,历代的审判官都是可依法随时枪杀人的,因此多少有权势的都不敢见他,历代的审判官给历代的贵族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是打心里的害怕,之后又是一如既往的神气。
“我是谁啊!?我是叩厂长!市长要让我几分,大臣与首相见我也要握手,他算什么东西?”
自心里这样想了,笑着与王峰说道:“还请先生说的仔细些。”
王峰一笑,让人更是信服了。
“不用慌张,这审判官还算年轻。想必一是后辈,二是要拉拢您的权势的。寒雾的乃至全石英的法官你都不用怕,只要这审判官被您摆平,就都好说了。加上前面的说法,今日又是属木,天星灿烂,总之,还请您起轿去得审判官府上一趟即可免灾。否则……”
王峰轻轻摇了摇头,轻叹声气将头微低,不再言语。
叩厂长看了王峰这样,就拿了两南利准备给他。
“不可!说一文不取就一文不取,天机不可泄露。”
王峰起身将双手在胸前合并弯腰拜了个礼,转身推开门慢慢走去了。他的表情仍是让人猜不出任何信息,因此藏在暗处的众人仍是紧张兮兮的看叩厂长是否相信王峰的话。如喏失败,那么就必须进行备用计划。
不久,当他们看到叩厂长将面目围的严字合缝的从后门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都抄着近路回到了审判官的住所,也就是审判厅。
审判厅包含在城北城堡外围的建筑里,而审判官的住所在审判厅的二楼。
在大路上开着敞篷汽车的管家看了眼坐在身后的三个保镖,对着他们围着的叩厂长问了一句,“叩厂长?您真的信那小道士吗?”
“我看那人的长相还有说话时候的样子绝对不像是骗人的,你没去过赤国你不知道。他们那里的东西啊,有很多都邪乎的很。”
“可是……就听他一张嘴那么一说,他没证据啊。”
正说话间,红绿灯正巧变了色将车停了住。
在路边人行道上走着三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看样子是刚放学的。走在前面的那个比另外两个个子要高些的先开口说道,“你们跟着我去我家吧,艾欧叔叔今天准备在晚上宴请叩厂长,咱们一起去蹭个饭。”
“好哎!”
后边的两个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情愿的,但还是举高了双手喊出了话。
“咳咳!前面的三位小姐,你们在说什么艾欧?”
三个学生互相瞅着,扭过身装作交谈的样子。
“不必慌张,我是叩厂长,正要去拜会下艾欧老哥。不知道那个……”他看住了稍高些的那个学生的头发,“茶色发的小姐可是审判官艾欧的侄女?”
那学生看着他做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正是……你说的是真的吗?”
“哦,美丽的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很乐意捎带你们一程。”
冰蓝色长发的那个开口道,“别了,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万一……”
银白头发的又敲了下她的脑袋,“别疑神疑鬼的,大街小巷广告上的叩厂长见了那么多次你能认不清楚。再者真是贵客,要是拒绝了一会儿还要见面,那时惹得尴尬可怎办啊。”
“嗯……还是她说的有理。”
茶色发的学生拍着银白发学生的肩膀点了点头。
“好吧,叩叔叔,麻烦你带我们一程了。”
叩厂长见这几个学生长得也清秀俊美,心里也高兴。
“叩厂长,咱们车上没位置啊。”
“啧……怎么会没有呢!你们三个!下车!”
“这……”
“没事!三个小丫头能拿咱俩怎样?”
三个保镖下了车,三个学生坐了上去跟着往城北的审判厅过去。
在车上的叩厂长和管家都注意到三人身上除了银白发的学生外都大汗淋漓的,可茶色发的那个孩子一直在主导着众人的话题,使他们没来得及多想,也没来得及问。
蹲在道路旁喘气的辛格擦了擦头上的汗,“干得漂亮姑娘们!冰没有因缺氧休克,寒没有摆着架子,刀客塔没有羞涩卖出破绽……漂亮!”
她在内心说着,同时拉低了帽檐朝着城南走去。她知道那三个保镖的敏锐,只能先去找个俱乐部或是酒馆一样的地方消遣一会儿了。不去城北的审判厅,也不回贝克街的家,否则很有可能被追踪到。
“接下来,就靠你们了啊。”
原来,那三个女学生正是寒、刀客塔和冰。辛格料到会有保镖跟随,又因为叩厂长的车限座五人,因此出了此计。但原本是准备在上个路口拦截的,红绿灯却是绿灯,只得跟着跑了一个路口真叫人直捏一把汗。
到了审判厅外停了车,叩厂长对管家说道,“这车可不便宜,你在外面看着车。丢了拿你试问。”
三个姑娘从车上走了下来,原本想把管家也拉进审判厅以免意外,但奈何叩厂长走得快已经进了审判厅里。三人顾不得,只能跟着往里去。
刚走到里面满面堆笑揉搓着双手准备施展早已在胸中背熟了的话术的叩厂长被藏在大门后的两人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向前一推,“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两人向前将他胳膊拉至身后,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肩膀。
“你们是谁!?你们敢!”此时的叩厂长才意识到什么,开始放开了嗓门大喊,“艾欧!艾欧!你小子敢算计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贫民窟流亡多年的孤儿……叩!”
浑厚庄重的声音从审判厅的内门处穿了出来。走出来的人身着审判服的金紫色星光长袍,胸口佩戴着十字星形勋章,腰间挂着镶嵌有十字星形勋章的手枪。
“你垄断寒雾港命脉的均矿业,从工人的汗水里剥削利润,同时勾搭政府官员视为腐败,你可认罪?你不给予工伤的格瑞补偿视为违反劳动条法,你可认罪?你心狠歹毒杀害格瑞家仅存的母女二人你可认罪!”
声音不至喧嚣,只是正常说话的声音即让恶人不寒而栗,更不用提那放在手枪上的左手。
“审判官!审判官……你这都是诽谤,谁告的我?你告诉我说原告在哪里?原告!……”
“原告在那里呦……”
背后按住他的正是佩尔菲特和高德纳,高德纳朝着身后跟进来的三人点了点头,索福瑞轻声走到刀客塔的旁边,从她那里接过了那张空白状纸。
状纸亮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俱皆无言。
“原告是格瑞家的女儿,年纪尚轻。因人皆惧怕你叩厂长的权势无人敢给她写状纸替她去法院或是来我这里……她只能拿白纸临死前来找我告状,你认罪吗!?”
叩厂长低着头笑着,一点没有要认罪的迹象。
“好!让贫民窟的目击者过来。”
一声话语过后,看见刀客塔站在审判厅里的孤儿们也都稍微安了安心,走了出来。
“你们可曾见是谁杀害格瑞家母女二人的?”
当头的一个说道,“是警察局长。”
“让警察局长过来!”
“表弟!你!……”
自不用说,他供出了是叩厂长指示他过去做的。这样一来即使再说没有物证也是没法狡辩的了。
“你没有物证!你没有物证!”
“事实确凿还需物证!?”
审判官二话不说准备拔枪,突然门外又响了一声漫不经心的。
“稍等下……”
门被推开了,寒雾港的市长从门外走了进来。叩厂长无法回头看到他却听出了声音,转眼间又有了希望,“市长!市长救我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的。”
体格高大的男子走到了叩厂长的身边瞥了他一眼,“闭嘴。”
“市长你这是……”
“没什么,我刚从外面回来不得来看视一下您吗?审判官,您看此案该如何判决?”
“此人扰乱政治、剥削工人、心狠手辣、致使数人死亡蒙受不白之冤,似这等穷凶极恶之牲畜你要他有何用!”
“是吗?那……请你把他毙了吧。”
“市长!”
叩厂长被吓的几近晕了过去,但菲特朝着他的头顶用食指一敲他就又清醒过来了。
“多谢市长,市长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审判官这面说那面就去拔枪,怕的自己眼前这个老狐狸变卦。结果没想到还是迟了一会儿,枪身被市长用手一推。
“且慢且慢,我都亲自过来了你不请我杯水喝是不是不太合礼仪呢?亲爱的审判官阁下。”
听了这话,站在门口的冰打心里知道了,刚刚定是门外的管家见得里面不对劲儿,叩厂长又哭喊的厉害,就去把同在城北城堡居住的市长给叫过来了!
“先断案,公事在先。”
“审判官阁下,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刚刚的话您丝毫没有思索是什么意思。或是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却忽视了,我直说吧。”那声音还是那么恭恭敬敬、不见晴雨,“把叩厂长放了吧,他死不得。”
“为何死不得!?”
“您知道吗?寒雾港的均矿业掌握在他手上,他一死,均矿业没了领头羊可是会大乱的。”
“他死了让他手下那帮人将均矿业分开相互竞争,那岂不是好事?”
“阁下,恕我冒昧。您怎么就知道他们会相互竞争而不是拿了钱就跑去外面让寒雾港的均矿业从此一蹶不振呢?阁下,这可是个大变革。”
审判官心里自打算,这两人都各执其词,这如何是好呢?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被说昏了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寒雾港的均矿业会怎么样啊……
“市长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啊。均矿业怎么样不是我这一个小审判官能管的。我管的是他叩教唆杀人之事,现已证据确凿,我可要开枪了……”
“且慢!”
市长伸手将枪口向下按住,审判官那边一觉气力之大简直惊人,只得尽力把枪抬起。
“慢得个什么!?”
“您管不了可是他叩厂长管得了!阁下,得罪了。我今不得不以寒雾港市长的身份命令您将叩厂长无罪释放。”
“他背了人命你知道吗!他违反了法度!想起那孩子……那孩子死的时候的样子!我恨不得活刮了他!”
“我不恳求你冷静!我是在命令你!寒雾港的官员一切听我命令!即使是世袭的审判官也不能僭越!”
审判官听了双瞳一颤,才发现根本没有讲和的余地。对方是在以官衔来压自己。是……没错,自从寒雾港法治体系成熟之后他审判官很少动枪了,渐渐快被认成了空职。
但是……
“我是审判官!审判官是由石英国王任命的,你压不住我。”
“您啊……您莫要再逼我!”
说话间一群警察一哄而入用枪口前的激光瞄准器将审判官浑身上下瞄成了红点。
“我是为了这座城市。他真的不能死,阁下……虽然您正气凌然,但是这与我为了这座城市而手染鲜血并不冲突。”
看到这里,叩厂长早就吓了傻了。他曾杀害很多人,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工人的命能致使审判官和市长斗起来,自己的命也险些丧掉。
“你……现在用什么压我?”
“官职,我是寒雾港的市长,我说了算。局势,现在还有狙击手在暗处,阁下三思。”
艾欧听了,将胸前的徽章摘下朝着地上一扔。审判袍一脱往着审判桌上一放。没等说话瞬时将手中的枪举起朝着叩厂长就是一枪。
大口径的枪一枪打了上去,当场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这审判官,我不做了。任你是市长你也命令不了贫民窟里的平民。这杀,我还是要杀。你就判我个故意杀人把我就地正法吧。我的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为的就是防止滥用职权、滥杀无辜。你……”
市长那里脸一黑,之后又笑容满面地抬起了头,“没什么,误会大了。我只是听说审判官换了一位,想试一下是否与之前的老审判官一样铁面无私特来试探!您做的很好我的朋友。”
下面瞄准着的警察见这一幕赶忙将枪口移开了去。
“寒雾港需要您这样的审判官,您诺去贫民窟的话我会亲自去请你回来的。我的朋友,再见!”
说完之后,市长踏着叩厂长流在地上的血走了出去。
他的工作就是尽力减少损失。已经失去了的就不必再考虑,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寒雾港的均矿业了。
混乱的正义与直观的正义,可是什么才是纯粹的正义呢?
在寒冷的幽蓝雾气中,他走出了城堡。在海边被遮挡的月亮下眺望着远方。
还有隐藏在海底的黄金与身后的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