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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起飘落的照片,指尖有寒意袭来

2023-06-09 10:08 作者:泛影刘姥姥  | 我要投稿

  张桦是厂卫生所的一名女医生,因为我们住在卫生所后面的小屋里,她又住在卫生所,慢慢地知道了些她的事情。

  她身材健壮高挑,再加上那大大的粗嗓门,要不是那一头长长的,发黄卷曲的头发,一般人准会把她当成个男的。夏日傍晚,她总会端着阳瓷饭盒从卫生所一路边吃边踱到我们小屋前的空地处来,将饭盒往石桌上一放,双脚踩在石桌下的砖柱上,两只胳膊分开支在膝盖上便开始嚷起大嗓门与老刑、老樊们边聊边吃。有时外边没有人,她就一个人关注地看着饭盒,斜阳从梧桐树顶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翳,一阵微风裹卷起一两片细小的黄叶在她身旁飞起落下。我跟她不熟,从小屋里出来打水,总会见到她这个样子及周围的情景。听人说她都四十多岁的时候,我惊讶极了。看样子还很年轻的,怎么都这么大了,而且还没有成家。这个时候我只是从别人口里偶而得知她的零星事件,总之对她充满好奇。

  再过一段时候,不是她一个人了,有一位老婆婆常被搀扶着来到石桌石凳前,或者在周围散步。听说她对哥嫂照料母亲的态度不满意,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这才把母亲接到自己的单身宿舍里。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不再看见老人,依旧是她一个人。

  我在成品车间的工作很紧张,整天累得天昏地暗,已经不怎么注意张桦了。

  有一天,上完夜班正在睡觉,听见张桦的大嗓门在那里嚷着,还夹杂着另一个细高的女声。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听出张桦又在为厂里的一位孤老太打抱不平,与那个整年整月穿一件黄军装的“流浪女”吵架了。这是个星期天,厂里上白班的人都不来很宁静的生活区,经她们这一闹一下子嘈杂起来。再听好像还有谁拿棍,几乎要打起来了。从这以后,张桦不再到这边院子里来了。以后的傍晚或者星期天便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接下来有一晚上,孩子突然发烧,我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张桦走进小屋给孩子送来退烧药,这是我没有想到,也有点受宠若惊,一直以来我都是保持距离地远远看着她,没想到到她还是个热心肠。以后便与她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一下子觉得她不再是那么强悍威严,而是变得亲切起来。接下来记不清有些什么交往,只记得去过一次她的办公室聊了一会。还有一次是因为什么事情去过她的宿舍。

  再接着好长时间看不到她了,我的工作依旧繁重,当了个小组长,去得早回来得晚,还得忙洗洗涮涮,吃吃喝喝,一天天很紧张,快过去两个月了。我抑制不住好奇,打听到张桦住院了,还说什么她得了癌症。我惊讶极了,简直不敢相信。紧接就传来了她的死讯,我立时内疚极了。怎么就没能去看她一眼呢,45岁的她对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的依恋呀,多么的不舍呀!她那么要强地自修大本、敬业爱岗,怎么结果会是这样。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现实。

  这天下班从垃圾堆旁边经过,脚下一阵风刮起几张黑白照片,我定睛一看——“呀!这不是张桦吗”,中午听人说她妹妹来清理遗物给厂里交房子,现在看来这里扔的一些没有价值带走的东西,她的故去是真的了。

  面对着这些照片,我久久地驻足,不知道自己应该不理不睬地走过去,还是应当蹲下来捡起。这样想着,还怕周围有什么人看见我捡照片,只得悄悄地溜进小屋。可到了小屋,我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想着那些照片就这样在垃圾堆里飞舞,这是对亡灵多大的不敬啊,我难道不能为这个没有子嗣的孤寂人做点什么吗?尽管这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可我不做会不安。

  这样想着我又一次出来,看看周围没人,蹲下来捡那些照片……心开始加速地跳动,尽管我不相信有什么鬼魂的说话,可是当指尖触到那些照片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冷气传遍全身,又从每一个细小的毛孔射了出去。我坚持着把照片捡完,轻轻地捧着拿回小屋。我静默着注视着它们在火炉中化灰化烟。

“对不起,张医生,我不敢保存这些照片,在漆黑的夜里我知道你在小屋的那个角落我会害怕,我有时很胆小,请原谅,我只能让它们随你去了。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好!”

  连续好些日子,我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想着她短暂的人生,对照着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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