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炙夜-萧逸x我(民国卡面衍生)
“都别动!”萧逸的手肘圈住我的脖子用力往后一带,将我紧扣在身前。后背隔着衣物传来他的阵阵体温,还未散尽余温的枪口抵上了我的太阳穴,扳机处是他微搭的食指,“退后!”
▷ 「萧逸・束手同心」卡面衍生 5k+
▷ 一个不算有趣的故事,卡面速摸有些粗糙,也没有往深入扩写,但茶馆那段我很喜欢!
▷ 民国架空设定,未考究,勿对号入座
已燃尽的蜡液汇于桌面,烛焰摇曳,牢内忽明忽暗。探照灯的冷色光束旋转着从西北角顶部小窗打进阴暗的牢房,强势覆盖住了牢内微弱的光源,顿时亮如白昼。暖色微光与冷色强光相互交替,能见得空气中扬起的无数细小尘埃。探照灯的光束又在瞬间撤出,仅剩烛光微弱地跳动。如此循环反复,竟在黑夜衬得牢内愈发压抑沉闷、阴森可怖。
地下潮湿沉闷的空气中混着一丝浓郁的铁锈味,萧逸跪坐在铁栅栏内的冰冷地板上,双手随意置于身前,身下则是一滩不断扩大的血迹。他的手腕和脖颈分别被宽约两寸半的镣铐锁住,每处接口连接了两指粗的铁链,铁链的末端是背后死死钉在牢房墙壁上的铁板。
即使已被枪口瞄准,萧逸也没有抬头,他的刘海随意搭在额前,遮了一只眼。露出的那只眼睛带着狼一般桀骜又坚毅的目光。他的嘴角不带任何温度地微微上扬,虽已身受重伤,却好像他才是那个站在最高处审视一切的人。
审讯已过了三个时辰,仍未得任何结果,萧逸跪在自己的血中静待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握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迟迟未将食指放到扳机处,掌心已渗出阵阵薄汗,双眼也涌上一层水雾,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模糊,思绪被拉回到午后的福安路——
路边的露天茶馆人影交错,台下的看客熙来攘往。“上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不灭,无以家为也!……”说书先生正讲到《汉书》里的霍去病将军,醒木拍桌,慷慨激昂。
萧逸落座在后方近靠出口的一处角落,双脚交叠,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身上。正边听书边嗑瓜子,他的位置能清楚观察到茶馆内所有情况。而我则在路边假意闲逛,不时看看摊贩售卖的小玩意儿,暗中关注着茶馆动向。
倒数第二排的东南角有位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他举起左侧桌面的盖碗茶,茶盖沿杯沿轻刮四下,随即缓缓吹开茶叶,开始品茗。
他的左侧邻桌紧挨着落座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人右手轻置于木桌上。细看才会发现他的指甲和指肚正轻敲着桌面,在茶馆嘈杂声响掩盖下的嘀嗒声传入长衫男子耳中。敲击结束,西装男子不着痕迹地端起自己那盏茶,揭盖轻抿。
长衫男子盖上茶盖,将茶盏轻置于桌面,拿过桌面的帽子戴上,起身离去。
西装男子并非无规律敲击,听书品茶间,已完成了一段情报传递。这段由手指敲击而来的摩斯密码通过了层层加密,长衫男子需从敲击声中同步破译出一串数字,再将这串数字带回组织,由机关同志进行多次译码,转换为文字信息,形成重要情报。
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护保护情报。
近期敌方机密消息被多次泄露,他们已提高了警惕,卧底排查行动也越来越密集,街上增了不少戒备队巡查的身影,在这片区域活动的人随时可能被搜身,所以我们的同志无法持枪或带匕首,情报也不能通过字条此类实体介传输。眼看战役即将打响,情报迟迟未传递出去,时间紧任务重,我们选择了萧逸提议的这种冒险且激进的方式,即使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长衫男子刚随着来往的人退到门口,几名突然巡逻到此的戒备队成员拦住了他前方的几人,“站住,茶馆一带戒严。”
心下一紧,我转身朝茶馆走了过去。我的父亲是他们的上级长官,没人敢搜我的身,以防万一我还在腿上别了一把枪,现在由我来引开他们最为妥当。我隔着裙子摸上腿根的枪套,大不了就是拿出枪与他们对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乱枪打死或者被捉回去严刑拷打……来不及细想,我咬咬牙,从侧边踏入了茶馆,向内走去。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突然在下方握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的动作。坐在过道边的萧逸并未抬头看我,他立即松开了我的手腕,放在桌面的食指轻挥了两下,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几列戒备队成员小跑而至,在茶馆门前呈一字排开,后面竟还跟了些敌国巡查队,我们尽数被包围在了这里。
“茶馆一带有间谍行动,一个都不许放过。”戒备队一人喊道。
“军爷我们是好人呐!”门口几人吓得脸色苍白,争先恐后开始求饶,“我们就是来喝个茶……”紧随其后的长衫男子压了压帽檐,微微低下头。
“后面穿长衫的那个……”
“啊——!”突然的惊呼使得人群齐刷刷看了过来,我整个身子正被萧逸扛在肩头——方才我刚想冲上去就被他一把拦腰截了回来,由于我挣扎得幅度太大,他索性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将我扛了起来,顺便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把暴露的危险留给自己。
“我来。”萧逸低声对我说。
很轻的两个字落入耳中,却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心头一沉。我懂这意味着什么,一股酸涩冲上鼻头。
“继续叫,”萧逸拍了拍我,眉梢轻挑,“不然怎么吸引他们?”有些戏谑的声音,似乎是想帮我赶走悲伤的情绪,但雾气却不争气地涌上双眼。
“干什么,那边什么情况!”带头的几个戒备队成员循声而至。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情报员,我强忍浓烈的担忧,最大限度压制了情绪,大喊道,“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我!”喊声带着哭腔,连声调也微微颤抖着。地下党一旦暴露,被抓捕后,等待他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眶边簌簌滑下。
一根手指挑开我的裙摆往腿根探了进去,萧逸背对他们迅速掏出我藏的枪,他低声询问,“几发?”
“三发。”
“行。”
“萧逸……”
“求救。”
我死命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喊着,“救命!放开我……”
“光天化日还敢在老子们地盘上撒野?”戒备队并不在意类似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他们戒严时竟有人敢挑事,明摆着是挑战他们的权威,领头人挥了挥手,“给我上。”
他瞬间将我从肩头放下搂入怀中,转身对着那群人射击,只听干脆利落的三声枪响,三个敌国人应声倒地,四下是接二连三的惊呼声,人们皆抱头逃串,躲至桌下。
戒备队成员皆掏出手枪进入警戒状态,萧逸收枪的过程中不经意扣了第四下扳机,没有子弹的轻微喀嚓声响起。
在确认枪内已无子弹后,他迅速将怀中的我翻了个身,我的后背直直撞向他有些硌人的衬衣背带上,“都别动!”萧逸的手肘圈住我的脖子用力往后一带,将我紧扣在身前。后背隔着衣物传来他的阵阵体温,还未散尽余温的枪口抵上了我的太阳穴,扳机处是他微搭的食指,“退后!”
戒备队成员纷纷将子弹上膛,对准了我们。靠挟持一名女子就威胁戒备队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偏偏对象又是我。
“住手!”众人循声望去,一位西装男子缓步而来。
“夏长官?”
“夏长官,我们奉命行事。”
“记住,卧底要捉活的。”夏长官走到戒备队前方,低声提示到,“你们还敢举枪,没看到他们劫持的是谁吗?伤到了小姐看你们怎么交差!”
僵持中,领头人朝我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随即扬了扬手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
“你们这些汉奸!不惜替畜牲做事,卖国求荣!”不太和谐的声音引得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着学生装的男子站起身,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戒备队和我的方向,“汉奸和汉奸的女儿都该死!”
这句话太过刺耳,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从我选择卧底在汉奸头目下的那一刻起,就已听过许多这种声音。起初是愤怒,后来是难过,最后又渐归于平淡,亦或是麻木,但在这其中又夹带着一丝安慰。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同胞能有这种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好事,至少他们不再麻木。
在男学生的影响下,出现了此起彼伏附和声,“杀死汉奸!杀死汉奸!”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怒不敢言,有人明哲保身,但茶馆内仍因这些口号而变得有些失控,可这无疑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随着一声枪响,那位男学生胸口炸开一抹血色,他向后倒去的身体撞翻了桌上的茶盏,碎片摔落在地,砸出清脆声响。一时间,整个茶馆重归于静。戒备队队员低声下气地给敌国巡逻队解释着,试图安抚他们的怒气。
身为地下组织,看着同胞在眼前被枪杀却帮不上任何忙,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油然而生,我攥紧了拳头,甚至在这一刻就想冲过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醒木猛得敲击桌面,惊得众人纷纷向台前望去,说书先生毅然起身,义愤填膺地指着戒备队成员,“前线同胞为抵御外敌抛头颅洒热血,后方却有甘做敌国走狗之辈,尔等卖国贼皆不得好……”
最后一字被淹没在枪响之中,说书先生倒在了台上,刺眼的鲜红色血液从他的胸膛流到地板,瞬间扩散到台沿,一滴又一滴滴落至台下。敌国一名士兵举着还在冒烟的枪,用着我们听不懂的外文朝夏长官说了几句话。
“我说了都别动!”萧逸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句话,声音还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这几乎是我第一次见萧逸这种近乎失控的状态,我能感觉到他的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着,举枪的手也有些不稳。或是为同胞之死感到痛心,或是为敌国人行径感到愤恨,或是为自己没能救下他们而感到自责,又或是为同胞错怪像我这样卧底的同志而感到难过。
两具尸体横在茶馆内,这一次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萧逸挟持着我退到了茶馆外,在确认已帮情报员引开戒备队后,他走到一个拐角处将我放开。没有任何寒暄的机会,他在我耳边匆匆留下一句“保护好自己”后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中。
戒备队越过我迅速从四面包抄而去,巷中顿时传来雨点般的阵阵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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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给富安路铺了一层暖光,秋意渐浓,秋风卷起,拖动路边的枯叶在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小吱呀声又被掩盖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下。
道路两旁的景色不断倒退,我在副驾驶座位上强忍泪水,低声向正在驾车的夏长官询问道,“夏叔叔,我们的任务……算完成了吗?”
“完成了……”他的声音有一些哽咽,“孩子,辛苦你们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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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已最好了心理准备,但隔着铁栅栏再次看到萧逸时依然有些失神。听说他身手敏捷,即使在被捆住双手的情况下仍充分利用头部、手肘和脚干翻好几个戒备队员,有被打到墙上的,有被踢翻在地上的,有被撞到在铁栅栏的,让押送的人吃了好些亏。他的危险系数过高,直接被戒备队一枪打中膝盖。萧逸中枪跪地,却仍试图站起,又是接连几发子弹打入了腿部,他才因为剧痛而直接跪坐在地,腿部流出汩汩鲜血。
他被拖到专门的牢房内,腿上的枪伤在地面留下道道暗红血迹,伤口也被蹭得血肉模糊。他的手腕和脖颈被铐上了镣铐和锁链,他们像对待畜牲一样将他系在牢内的墙边。
“这位小姐,还不开枪吗?”敌国一位长官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跟我交流着,“心疼?”
四周是对准我和萧逸的枪口,我手中的枪越来越抖,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就现在,我可以调转枪头,一枪毙了这个长官,他跟我的距离那么近,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一击毙命。
在理智即将被冲动占据时,我发现紧盯着我的萧逸缓慢眨了一下眼,似乎用眼神在告诫我不要冲动。
桌上的蜡烛已燃到了尾端,探照灯和烛光交替,忽明忽暗,他的双眸却如星星,在冰冷的夜色中,燃出一点苍绿色的星光。枪支的冰凉从手心扩散到全身,但苍绿的星光却奔入心底,化成柔软的暖焰,驱散了周身凉意。
理智逐渐回笼,我对自己默念不能冲动,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现下他们最多只是怀疑我,想让我开枪杀了萧逸以表忠心,而没有证据。
组织培养我到如今实属不易,我不能因一时冲动而丢失更多获取情报的机会,我拿稳了枪,手指搭上扳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决定。
水雾布满双眼前,我看到萧逸对我微微扬起嘴角,带着肯定的笑容和一丝从容赴死的决然,我知道他在对我说,开枪吧。就像那天在联络站,他嬉笑道,“要是被捉了我宁肯死你手里。”
“呸呸呸,一来就说死不死的,你晦不晦气啊!”我当时就给了他一拳,“好好想想要这次的任务怎么办。”
“不敢吗?是舍不得伤害同一个组织的成员?”不太清晰的发音将我的思绪从联络站拉回了牢房,“组织”这个词被咬得很重,“看来你和你父亲平日做了些什么,恐怕也要好好查一查了。”
父亲真正失踪的女儿早就在战乱中身亡,我本就是冒充的,因为年龄相仿,加上背景做了伪造,父亲并未深究。虽说此长官本就与我父亲不太对付,但深查下去夏叔叔一众人估计也脱不了干系。我知道今天我必须扣下扳机,我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萧逸,对不起……
随着好几声枪响,我猛然地睁开了眼,萧逸胸口全炸开了好几处血色窟窿,他重重倒在地面,大片血液蔓延扩散,流淌至我们脚下。桌面蜡烛恰好燃至尽头,烛光突然熄灭,牢内一片漆黑,只剩探照灯的光束不断地扫过。
手中的枪依然是冰凉的,我并未扣下扳机,回头一看,另一个枪口正冒出滚烫的热气,“夏叔叔……”
“什么风把夏先生吹来了?”
“别怕。”夏长官收回枪,摸了摸我的头,他转向一旁,“跟小姑娘较什么劲啊,怎么能让她开枪呢,来,枪给我,小朋友不能玩这个。”他接过我手里的枪,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敌国的军官,点头哈腰,用外文同他交流着。
亲手杀死一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是何等压力,夏长官提前出手,将所有的苦痛与折磨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死在眼前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我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强忍不适偏过头。
夏长官从旁边取了新的蜡烛重新点燃,烛光微弱,仍凭借自己的光继续发光发热,在漫长黑夜中燃尽自己,换来晨曦。
萧逸牺牲的这一天,离他的24岁生日不到3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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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我许久未曾见过夏长官。为了安全起见,我也不再打听关于那天的任何事,每天正常上学,正常回家,正常作息,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擦眼泪。
后来听闻敌军在富安路抓获一间谍,死后遗体被扔入硫酸池,尸骨无存。
我又走在了富安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仍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茶馆内传来一阵阵叫好声,那里又来了新的说书先生。
秋风萧瑟,吹落了最后一片枯叶。
“萧逸,你看,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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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我看到萧逸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衬衣,他随意将黑色外套搭在肩头,大雪模糊了他的身影,他似乎在雪中朝我招手,“雪貂,下雪了开心吗?”
这个代号是萧逸给我起的,他说我看起来很像雪貂。
“雪貂你不知道吗?挺可爱的。”
“这是糖,毒不死你的,真是,自己人都防,一般人我还不给呢。”
“放心,我这身手当然没问题。怎么,关心我啊?”
“又来看我啦?啧啧,还不承认啊?瞧瞧你脸都红了。”
“我这点小伤没问题,雪貂同志来了?诶诶我突然觉得这伤口还是有点问题,哎呀有点痛,谁来帮我上药?你不是没饭吗你先去吃,对对她有空,让她来。”
“要是被捉了我宁肯死你手里。”
“这次任务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我来。”
“继续叫,不然怎么吸引他们?”
“几发?”
“求救。”
“保护好自己。”
雪花纷纷扬扬,将道路染成一片洁白,我拢了拢他曾经送我的围巾,温暖的触感从脖颈融进肌肤,流淌进心间,世间景象都化成萧逸的眉眼,流淌着苍绿的星星点点,我朝着他逐渐消失在雪中的身影默念:
“萧逸,生日快乐。”
“待冬雪消融,风换新柳,我带你去见春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