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和泪

我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似乎是人，我出生时，父母这么告诉我。可是走入社会，我忘了自己是人。

在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我们是“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栋梁”。踏出学校的门，企业的雇主们纷纷告诉我，我是可塑性很强的“人才”，想要花一个月数千的价格租用我。于是我成为了社会的一枚“齿轮”。可惜，我这个齿轮刚打磨出来，还欠缺磨合，经常转不动。后来，同事们告诉我，我这样的毕业生，其实是“廉价劳动力”。

我有点不服气，而老板则告诉我，其实我们也是企业的“推动力”。我有点想离开了，老板又告诉我，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愿意干，他们都是“人口红利”。这时，我又被他唬住了，决定还是留下来。

老板的秘书那天换了个新包，我不懂包，听说是什么名牌。同事叫我别想了，我们不是“目标人群”，我们这里没有“市场”。那个同事文化水平不高，把他女朋友当做“生育机器”，而那个女人也把他当做“饭票”。他说，马上就要结婚了，打算生个小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急着生小孩，他说，生小孩是一项“投资”，也是为了晚年准备的“保险”。

这段时间，我觉得很奇怪。我们每个人，都在社会中被大量定义。可是我们究竟是什么？我看不到答案，在黑暗中寻找我自己。走着走着，我在黑暗中绕回了起点。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了，而父亲依旧在那里。我问他，我究竟是什么？

他说，你是人。

此时我恍然大悟，我似乎知道了什么，也似乎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工地上不再只有吵闹的挖掘机，我看到工人在烈日下背负着砖块艰难前行。他们的身体，在曝晒下皮开肉绽，血从伤口流出来，渗进地里。那些鲜血灌注到地下，化成坚实的地基，支撑起都市中的一片片钢筋丛林。

我看到写字楼里不再只有不灭的节能灯，我看到职员在灯光下紧盯着电脑分秒必争。他们的劳作，使他们的双眼渗出眼泪，泪水流出来，滴在桌上。那些泪水连接起来，织成一面巨大的网，引领我们前往虚拟的世界。

我是人，所有人都是人。就是如此简单的事实，却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逐渐忘却。我们为了活着，忘我地奋斗着，奋斗出血和泪。而那些血和泪交织成的，不仅是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

当客服用和蔼的声音向我问好时，可能正与丈夫感情不和；当巴士司机按时到站时，可能违背了和孩子说好见面的约定；当工厂里的操作工埋头生产产品时，可能没有时间去和自己的父母说几句话。这才是这个社会真实的样貌，每个人都是人，每个人都有作为人的烦恼。

没有人会是机器，没有人会是工具。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去，没有人会希望在自己明明活着的情况下，夫妻丧偶、父母丧子。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人，自己的血和泪不会成为他人的利益。

愿这个世界，充满了人。

PS：胡说八道

2020.8.26

嘉神川紫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