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六十八章

祸至（1） 陈公公被呛了一通，顿时哑口无言，不敢再说话，只心里默念不要出事。 到了正厅外，太子看向陈公公，叮嘱道：“以防万一，你先在外面等我把，省的真的被人认了出来。”进了厅内，庄子内的太监宫女们已经来了大半，安王见太子到了，淡淡道:“你来了。” “是，儿臣给父皇请安。” 安王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请安了，今天找你来有正事。”然后他又指着太子身后的一众宫人对跪在御座下的一个粗陋打扮之人道：“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见过的人？” 那人回过头来，向太子身后望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怯生生的向安王回话道：“回陛下，并没有草民见过的人。” 安王气急狠拍御座扶手，怒道：“大胆刁民，你是在戏弄朕吗，既然你说见到过宫装打扮的不轨之人，为何现在又一个也指认不出？”工匠跪在那抖如筛糠，未敢回话。安王看向太子，发现了一丝与往日不同之处，“你身边的陈太监呢，平时都是他随侍你左右，今日为何不见他同你前来，是你故意吩咐的吗？” 太子面露浅笑，做淡定状道：“父皇真是多虑了，陈公公本是随我一同前来的，但因吃坏了东西所以方才去了趟茅厕，想必现在已经在厅外了，父皇既然想见，那我就召他进来。”随后吩咐左右，“让陈公公进来。” 稍后，陈公公便进到了厅内，安王还是照例让那工匠相看，可是这回工匠再看后却并未否认，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太子心内大叫不妙，强作调侃语气道：“呦，这位是看到了眼熟之人吗？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会追究的。” 安王呵斥：“你不用在那暗暗威胁，你的人真要有什么问题，就轮不到你追究别人了。”又对那工匠道：“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么，不是你主动前来讨赏的吗，看到了什么就快说，如若让朕知道你有意隐瞒，那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那工匠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决心般战战兢兢道：“是的，草民那日看到的人就是太子的身边之人。” “是谁？”安王身子不由自主探向前，怒问。 那工匠此时心里也是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贪图这个便宜。那日他在不远处办事，想着就近来看看庄子后的水塘内污物多不多，如果污物较多，他便准备当日先捞拾一部分，可还没等他走进，就看到有一些人在池塘边鬼鬼祟祟地处理着什么，他躲在别处看了一会便赶忙离开未敢上前，但第二天传来了二皇子溺毙的消息，他就觉此事不简单，定与前一日他看到的情况有关。他本来是想将那日所见呈报，好得些赏钱，可没想到安王却要叫来所有宫人让他指认，一副指认不出便不罢休的态势。他本已不胜惶恐，却偏偏在太子身边还真见到了那日所见之人，他自知已经无法全身而退，升斗小民的他没想到自己今日竟傻乎乎的主动卷进了这皇家纷争中，真是懊悔不已。 “你那日看到的到底是谁？”安王狠狠地拍着御座催促道。 工匠狠下决心回头指向陈公公，“是那位公公，那日我在池塘边看到的就是他。” 陈公公扑通跪倒在地，申冤大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陛下万不要听了这等贱民的一派胡言。” 太子也道：“是呀父皇，这人随随便便就张口污人清白，他说看到了我身边的陈公公去了那水塘，他有何证据。”又对那工匠厉声斥责：“你这刁民竟敢信口雌黄，说，是谁指使你来构陷我身边之人，挑拨我与陛下的父子关系？！” “够了！你不要恶人先告状了，你让他拿什么证据，他自己就是人证。”安王瞥向伏在地上的陈公公，“至于事情的真伪，审问一番后自然会有结果。来人，把这宦官拉下去狠狠地打几板子，打到他吐出有用的话为止。” “陛下开恩，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陈公公吓地大呼。 太子也忙力争，“父皇，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么？陈公公年岁已大，怎挨得住如此酷刑！” 安王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屈打成招？哼，如今人证已在，罪人却还在狡辩，如若不打，罪人岂会认罪。” “可是，父皇……” 安王摆摆手打断太子的话，再次大声下令：“来人，速速将此奴才拉下去杖刑。” 随着院中的杖刑拍打之声与惨叫之声阵阵传来，厅内人的心都被揪紧了。太子怕陈公公受不住刑罚，工匠怕陈公公死不认罪，其他宫人皆怕安王的这把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怀心思，心有所惧。 没一会，已被打的见了红的陈公公就被拖了进来，气若游丝道：“陛下，奴才招了，奴才都招了。” 太子震惊地看向他，他不敢相信陈公公会这么轻易地出卖自己。 安王迫切地问道：“哦？你招了，那你快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陈公公忍住没有将目光瞥向太子，而是咬了咬牙道：“是冯振鹭，陛下，是那从风鸣来的毒妇冯振鹭。” 众人哗然，最为惊讶的无异于是安王，他在心里搜寻了一番才想起冯振鹭是谁，许久未见，他都快把她忘了，“大胆奴才，竟敢戏弄朕，那冯振鹭乃一逃难妇人，如何指使你残害二皇子。” 陈公公已是有出气没进气，“冯振鹭那日与二殿下发生了龃龉，陛下您也知道，那毒妇是会点花拳绣腿的，想要害死二殿下那般的孩童可说是易如反掌，她气极之下打死二殿下，却正巧被奴才撞见，奴才本是要将此事禀报，可那毒妇却说她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人，她做的事自然会被归罪于太子殿下身上，我们做奴才的理应保住主子，何不助她处理了二殿下的尸身。奴才也是关心则乱，竟被那毒妇迷惑，一时鬼迷心窍，助她做成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奴才自知罪孽深重，但还请陛下恕罪，从轻发落奴才！” 安王只觉他满口胡言，竟将此事推在如此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怒道：“大胆狂奴，如今大难临头竟还敢胡言乱语，那冯振鹭和二皇子又会有什么要她狠下杀手的深仇大恨，朕看你纯是为保他人而故意将祸水东引。” 对于安王话中明显的针对，太子并未反驳，他现在心里已经犹如一团乱麻，陈公公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自己虽说不是和他特别亲厚，但也有很深的主仆之情，他此番攀咬冯振鹭，到底是为了保住他们主仆二人，还是因为他和冯振鹭不和而故意拉其下水，太子已分辨不清，他想或是两者都有吧。可是现在太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保陈公公还是保冯振鹭，一个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老仆，一个是教自己武艺，可以帮他出谋划策的有用能人，他无法抉择。心内如麻的瞬间他却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全然是多想了，现在他还能保谁呢？！现在他自己都已身陷困境，哪还有什么能力保其他人，一切但凭听天由命罢了，思及至此，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王见他此时竟面露笑容，不禁更为气愤，怒道：“逆子，你何故讪笑？你以为这太监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就和你全无关系了吗，他们两个可都是你身边豢养的奴才。” 太子仍是呆滞不语，不反驳也不认错，只呆立着等候安王的下一步动作。 安王无可奈何，只好传召冯振鹭，“派人去把那个冯振鹭叫来，朕要听她和这太监还有这名工匠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