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W-ST-4 推开未来之门

斐尔迪南：......

布莱克：......

布莱克：我听说过特区监狱的章程，这里不允许使用尖锐物品，包括笔。你在违反规定。

斐尔迪南：也不允许戴墨镜，布莱克。

斐尔迪南：在我们被关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告诉过你，别打扰我，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你在前些日子里一直做得很好。

斐尔迪南：我很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布莱克：......

斐尔迪南：该死，稿纸又用完了......背面这些还能写。

斐尔迪南：布莱克，帮我个忙，找典狱长再要些稿纸，哥伦比亚的学界会感谢你的贡献。

布莱克：你究竟在干什么？

布莱克：你不会觉得我们能活下来吧，斐尔迪南。

布莱克：哥伦比亚的法律从不心慈手软，你就不能安静地等着我们的终点来临吗？

布莱克：如果你真的想忙活，想想自己的临终菜单不好吗？

斐尔迪南：你浪费了我两分钟时间，布莱克。

斐尔迪南：......我刚刚推论到哪一步了？

布莱克：临终菜单。

斐尔迪南：你觉得你很幽默，嗯？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的工作多么有意义。

斐尔迪南：在往后的一百年里，每一个妄图涉足高能物理领域的研究者，都必须要铭记我的这些理论。

斐尔迪南：他们会赞颂我的名字，视我如国王，视我如先知。

斐尔迪南：死，死又算什么？

斐尔迪南：等着吧，等着吧，克丽斯腾，你以为你很了不起？

斐尔迪南：是斐尔迪南·克鲁尼把这些真理带回了大地，蠢货！

小贾斯汀：先生，我很高兴看到您现在这么健康。

监狱负责人：当然，当然，这都多亏了您。

监狱负责人：前些日子，听说特里蒙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不过，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小贾斯汀：感谢我们的哥伦比亚拥有很多像您这样杰出的执法者。

小贾斯汀：听说您要高升了。州检察官这个职位，对于您可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监狱负责人：与您的生意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监狱负责人：莱茵生命扩大了在技术方面的投资，购入了十数家各个领域的小型实验室......哈哈哈，放在以前，我是一点都不关心这些金融新闻的。

监狱负责人：不过，有了小贾斯汀先生您这样的朋友，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每天盯着这些铸铁栏杆发呆了。

小贾斯汀：我会向您推荐好的投资项目的。

小贾斯汀：我很高兴看到，您愿意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小贾斯汀：不过，我这次来还是有些正事的。

监狱负责人：那两个人？上面已经通知过我了。

监狱负责人：请便吧，小贾斯汀先生。

监狱负责人：一如既往，合作愉快。

小贾斯汀：合作愉快。

监狱负责人：多问一句，您要带走的，究竟是哪一个？

小贾斯汀：和以往一样，疯子和怪胎。

缪尔赛思：你也来了啊，娜斯提。

娜斯提：以已经解散的总辖构件科的名义发出临时会议通知......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人要重整莱茵生命？

缪尔赛思：不止是莱茵生命哦，沃尔沃特科钦斯基、沙滩伞......这座城市最顶尖的科技公司都收到了参会通知，而且派出了代表。

缪尔赛思：你猜到底是谁组织的这场会议？

娜斯提：待会儿自然就知道了......别把头靠过来，我不想肩膀被弄湿。

娜斯提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腰间枯枝状的装置突然伸长了一节，触碰到缪尔赛思的瞬间，对方消失在了视野里，像是戳破了一个气泡。

娜斯提：又有了力气耍弄这套小把戏，看来你恢复得很快，缪尔赛思。

缪尔赛思：缺水对我来说，不算多么严重的病吧，治疗自然也不难。

娜斯提：我是指你的精神状态。

娜斯提：我以为你会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哭着躲到某个森林里去。

缪尔赛思：......有位朋友开导了我。他跟我说，“生命在消逝前经历的一切，都会有意义留存。”

娜斯提：你还是那么情绪化，需要人哄。

缪尔赛思：不，娜斯提。我只是冷静下来，想通了一些被我忽略的东西。

缪尔赛思：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身边的，自然是莱茵生命生态科的主任，莱茵生命最年轻最权威的生态学专家。

娜斯提：什么意思？

缪尔赛思：克丽斯腾向我转交了万星园中微型生态园的生物数据......

缪尔赛思：七百五十三种植物可能无一存活，但在此之前，它们依然紧挨着阻隔层生长了足够长的时间，甚至在突破星荚后也没有马上全部死去。

缪尔赛思：那已经是泰拉人未曾设想过的生命可以涉足的高度。

缪尔赛思：......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实验结果。

缪尔赛思：娜斯提，我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娜斯提：......

娜斯提：（萨卡兹语）天空，亦是萨卡兹的应许之地。

缪尔赛思：你应该收集了这次万星园升空后的全过程数据吧？

娜斯提：嗯......那天我站得足够近。

娜斯提：那些能量溅射的烟花，像极了未来齿轮转动时的火星。

缪尔赛思：也就是说，那些资料足够支持你投入更多、更大、更稳定的空中平台的研究了？

缪尔赛思：还是说，你已经开始了？

娜斯提：......那是，一个城市的雏形。从来没人说过移动城市......只能在地上匍匐。

缪尔赛思：而我，可以让这座城市充满生机。

缪尔赛思：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了。用你的话说，我们是“同行者”。

缪尔赛思：走吧，会议快开始了。

防卫科成员：......奥利维亚·赫默，认证通过，请通行。

防卫科成员：塞雷娅主......认证通过，请通行。

赫默：......

塞雷娅：......

赫默和塞雷娅一前一后，穿过漫长的走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笼罩了两个人。

她们停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赫默：塞雷娅，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塞雷娅：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赫默：你养伤的这段时间，我以为你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了。

塞雷娅：......

赫默：科学是为了改造社会而存在的，我并不怀疑这一点。

赫默：我同样肯定总辖行为的意义，没有一位科研工作者不会被那片撕裂的天空所震撼。

赫默：但我们所面临的真正问题是——然后呢？

赫默：天空被撕开一角，真相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我们没有理由忽视它。但即使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也不意味着脚下的问题就会消失不见。

赫默：对于科学而言，现有认知体系被颠覆的那一刻，前进的脚步不会因此中断，反而会加速。

赫默：无数的构建宣告失败，但新的狂想应运而生。科学家们会迫不及待地撕下天空中的每一片云，而忙碌生活的普通人始终在被雨淋湿。

赫默：“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只能接受它”“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总是会有所牺牲”......类似的话我们听得足够多了。

赫默：没有什么现实是无法改变的，没有什么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赫默：如果大部分人只能被迫在梦想与现实间做个选择，那么，我必须成为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桥梁。

赫默：伦理审查、资金管理、项目评估......我会拉紧秩序的缰绳，我会以种种在科学家们看来迂腐而笨重的手段去限制他们。

赫默：我会成为他们前进路上的监视器、缓冲带、扳道岔......总之是够格的“恶人”。

赫默：我会让科学真切地看向每一个人。

塞雷娅：......

塞雷娅：赫默，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取得了足以改变整个特里蒙科技界的力量支持，但你应该知道......

塞雷娅：无论是政府势力，还是梅兰德，他们选择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这些忧戚，和一腔热忱。

赫默：我知道，但如果目标是一致的......

赫默：我愿意接受。

塞雷娅：......

赫默握住了门把手。

她突然停住了，转头看向塞雷娅。

目光灼人，一瞬间塞雷娅差点想要回避。

赫默：塞雷娅，你难道忘了，这正是你以前想要去做的事情？

赫默：如果你变得犹豫，如果你已经放弃......

赫默：那么我会去做。

几十道目光投注在了自己身上。说实话，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赫默深吸了一口气，逐一回应那些或惊讶、或错愕、或嘲弄的眼神。

良久，她迈步进门。

赫默：各位好，我的名字是奥利维亚·赫默，《特里蒙科学伦理联合宣言》的发起人。

赫默：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为了......

雅拉：感谢您，议长先生......

雅拉：不不不，当年我只是在蓝卡坞为潘妮小姐提供了一个试镜机会，比起您这次帮上的忙，实在是不值一提......

雅拉：......是的，那孩子估计快被各个公司代表们的口水淹没了。希望她能应付得来那样的局面，毕竟，这会是她日后生活的常态。

雅拉：这样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孩子们总是不乏勇气，总是跑得很快，我们能做的也只是陪她们走这么一段路......

雅拉：哈哈，您说得没错，我变成了爱操心的老妇人。

雅拉：......下个月的高尔夫球会吗？抱歉，这次我可能没法陪您了。

雅拉：是的，议长先生，我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莱茵生命了，况且，我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

雅拉：......这应该是很长的一段休假之旅。

司机：雅拉女士，实在抱歉，我确实是开错了路。刚刚问了附近的居民，我们现在转向，估计还能来得及开到最近的移动城市落脚。

雅拉：不了，就往前开吧。

司机：啊？

司机：这样会耽误您定好的行程。

雅拉：我刚刚翻了翻车上的地理杂志，再往前走十几公里，应该有一个酒庄。

雅拉：杂志上说那里的葡萄酒口感极佳。酒庄坚持只向特定的渠道商限量供应，数十年没有扩大葡萄园的种植规模......我有些好奇。

司机：因为莱茵生命那件事，感觉特里蒙城里那些人最近都急吼吼的，我还以为您是想尽快离开......

雅拉：没人会为难一个退休的人......再说，旅途的风景多好。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雅拉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天空。

云走得很快，一颗星星隐隐出现在暮色里。天空高远，一如往常。

良久，她轻轻地摆了摆手。司机以为她是在招呼自己，连忙为她打开了车门。

雅拉：......远行顺利。

雅拉：走吧。

电子音：万星园服务舱，关闭。

电子音：万星园观测廊桥，关闭。

电子音：万星园生态区，关闭。

克丽斯腾：5天8小时43分——泰拉计时方式，突破阻隔层后，万星园已经坚持了超乎我想象的时间。

克丽斯腾：再过不久，这些凝聚了目前泰拉最顶尖科学技术的舱室就将化作尘埃。

克丽斯腾：万星园原本就不具备星际航行所需要的各项技术与条件，我还记得把娜斯提的设计交给弗里斯顿时他的嗤之以鼻。

克丽斯腾：接下来，我将躺入洛肯研制的维生休眠舱，地面上无法模拟真实的地外环境，因此我不确定自己能存活多久。

克丽斯腾：......

电子音：万星园星象间关闭。

电子音：万星园全域已关闭。维生休眠舱将于五分钟后启动，请就位。

克丽斯腾：......

克丽斯腾：“宇宙”——第一次从弗里斯顿那里了解到这个概念时，我无法想象到它所涵盖的，是如此浩瀚、宏伟、美丽而动人的景象。

克丽斯腾：......它超越了我们的视界，超越了我们建构在已知之上的贫瘠的想象力，非语言所能准确描述。

克丽斯腾：可惜我只能录下这段语音作为资料留存。

克丽斯腾：从我这里看去，已经难辨色彩的无垠天幕之下，我们的“泰拉”被星尘包围，它没有支点、没有绳索，它孤独且自然地转动着。

克丽斯腾：群星浑然一体，任何关于距离、大小、形状的度量都是无意义的，“宇宙”深邃得令人失语，令人......深感敬畏。

克丽斯腾：仅靠肉眼观测，群星与泰拉等似，那些曾在我们眼中不过点缀了夜空的星辰，是与我们同样的存在。

克丽斯腾：或许它们上面也有生命存在，那些同样炽烈的爱恨、可怖的灾难、伟人的宏图与浪漫、凡俗的挣扎与坚守，也在反反复复地上演。

克丽斯腾：文明的创造与毁灭写就它们的历史，无数壮美的奇迹、闪耀的名字、臃肿的头衔添作其中的注脚，而后归于尘土。

克丽斯腾：它们是否知晓“宇宙”的存在？又是否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或睦邻？

克丽斯腾：......

克丽斯腾：如果可以，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尝试从这个位置，去了解“我们”，了解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天空和海洋......

克丽斯腾：了解自己身处人类历史的什么位置，而整个人类的历史，又处在宇宙的什么位置。

克丽斯腾：由此，我们才有资格思考，自己该往何处去。

电子音：维生休眠舱将于一分钟后启动，请立即就位。

电子音：重复：维生休眠舱将于一分钟后启动，请立即就位。

克丽斯腾：休眠前记录：生命体征正常；情绪相对稳定......舱室内的这些花草竟然还活着，真令人欣喜。可惜缪尔赛思已经无法拿到它们的数据。

克丽斯腾：克丽斯腾的一生中，仅有两次真正感觉自己活着。

克丽斯腾：第一次，塞雷娅，是我带你回到我的家乡，在那个山坡上，向你讲述一切的开始。第二次，是现在，我已然完成自己和父母的梦想。

克丽斯腾：之后发生的种种，都不过是最初的延续。

克丽斯腾：晴朗的夜晚，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架起望远镜吧，天空中会有一颗星星为你而闪烁。

克丽斯腾：......

那么，晚安，泰拉的诸位。

晚安，宇宙。

“如若此后百年千年，来人漫步于繁星身侧，人们便要赞颂她的名。”

“你是谁？”

“一位毫无意义的守护者，守望着自己再也无法苏醒的血亲手足与同胞好友。”

“这些是什么？”

“远超你所能理解的维生装置。不依赖你们所熟知的源石能源。但数万年的时间也足够将其消磨殆尽，只是旧日亡者的棺柩。”

“你为何这么接近一个人类？”

“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唯有人性才能避免那更加彻底的毁灭。尽管，这对我来说意味着无尽的煎熬。”

......

“天空是虚假的吗？”

“不完全是。阻隔层使得泰拉再无法冲向群星。光也随之扭曲，使人们无法正确认识到世界的含义。只有星星是毋庸置疑的，它们存在。”

“宇宙是什么模样？”

“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有捕捉光的生物在抬头望去的时刻，都会被浩瀚星海所征服。未知，宏伟，美丽。可在我眼中，虚空只意味着毁灭与冰冷的寂寥。”

“星星都和泰拉一样吗？”

“不。泰拉要渺小得多。比泰拉大数千万倍的四号恒星也会在佐贝衣德星云巨大的黑洞中烟消云散，塔罗斯外的卫星阵列甚至可以改造这样星球的地貌环境。”

......

“萨科塔为什么会有光环与翅膀？”

“冰冷的指挥系统赋予了它们身份上的认同。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却以神的名义启动，去履行它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使命，这是危险的。”

“你曾见过驮兽吗？”

“被你们称作驮兽的生物始终没有在进化过程中有太大变化。驮兽的坚韧近似行星本身。人们应当对其保持谦逊和尊重。”

“海洋旅行是什么感觉？”

“我只能告诉你模拟出来的感受，飞过一颗行星的海洋就像是为自己缠上一条蓝色的丝巾，而这抹亮蓝色总是一闪即逝。”

......

“克丽斯腾。”

“请说。”

“得知了这一切后，你还是打算以生命为赌注去撕开天空吗？泰拉还没有准备好，你的死亡在理性上是缺乏意义的。”

“容许我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来作为我的回答。”

“请问。”

“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城市与家园、美好的艺术与残酷的历史......

苦难、战争、天灾与摧毁一切的傲慢，思潮与理想，被赋予的伟大和生来的平等，这片渺小旷野上诞生的文明与我们曾经无比热爱的一切......”

“......它们唯一注定的意义和生命最终的索求，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