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舰娘（四）：最后一道门

“不是神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

——未知来源

 

航海长在星图上检索附近的天体，飞船在宇宙中航行时需要避开许多东西，恒星、大质量行星、小行星带、有着固定运行轨道的彗星、具备强大引力场的中子星和黑洞等超大质量天体。尤其是在空间跳跃前需要精确计算，否则，即便是一个小数点的换位都可能导致飞船跳进强大引力场而被拖入其中。

太空航行中的另一个危险的区域：舰船坟场，特别是那些战争过后由沉没的舰船堆积成的万人坑。在宇宙中漫游很久的老水手们彼此相传着一个传说：只有冒死求财的人才会来到战争死难者堆积而成的白骨堆。因为那里，充满怨气的亡灵无时无刻渴求生者的灵魂。

 

雪站在观望台前，隔着玻璃眺望远方的群星。她双臂环胸，方正而宽大的海军制服已经掩盖不了胸部两座自行扩大储备量的仓库与腹腔内逐渐扩大容积的囊体。体内的新生命每一毫秒都在从母体中抽取营养，同时给母体反馈了少许不良反应。

她拧开瓶盖，散发淡蓝色荧光的液体从嘴流入食管和胃内。心智魔方因子溶液没有普通药物的苦味，而是冷，一种比冰还冷的冷。这些魔方因子会被她的器官吸收，通过血管和胎盘输送给正在发育中的胚胎。她的身体不需要这些因子，是她的孩子需要这些东西。

植入在角膜上的微型视觉传输网络接收了一条来自相同植入者所发送的消息。

+你还生气吗_+

+没有_+

+那，今晚一起睡吧_+

+行_+

雪之前一直在生闷气的原因很简单，两个月前那个家伙在那天晚上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才让自己有了身孕。她倒不是生气于有了孩子，而是时间太过提前了。她想等到回到地球脱下军装成为普通人的时候再去迎接一个新生命，只是生活中变化总是比计划来的快罢了。

 

她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行动，尽可能履行自己身为大和号舰长的职务，等到孩子出生前的最后一个月暂时卸下职务，让他接管大和号的指挥权。他说到时候会向七千舰队本部发送一个休假请求，他会带着她回到自己父亲那座关闭已久的医院，等待孩子的到来。

雪戴好帽子，转身离开了观望台。她回到第一舰桥上，船员们向她敬了一个礼。然后打开虚拟屏幕处理着事务。

 

有新船员曾问过老船员，舰长多少岁了？在第一舰桥那些成员的记忆里，舰长是在银河系百年战争后期出生的，算到现在的公元3199年，已经有三四十岁了。他们的年龄都比舰长大一些，四五十岁的人了。

这个年龄放在一千年前的人类就已经等于步入中年阶段了，可对于32世纪的人类而言，还算年轻，因为科技延长了人类与死亡抗争的时间。一个文明世界的普通居民在经过少量药物注射与机械改造的前提下能活到一两百岁，而像大和号第一舰桥船员这些经过身体改造的人能活得更久——机械系统与人工器官替换得越多，活得越久。还有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机械躯体而成为机械化人的人，则近乎永生。只是在爱美达拉斯机械化帝国崩溃后，有血有肉的人仍然忘不了机械化人对活人的压迫。因此机械化人已经很少见了，相关的意识上传技术也被机械教严密封锁。而机械教最大程度的机械改造就是机械构造躯体里保留了一个至少50%还是脑组织的半机械脑中枢。

至于舰娘？因为心智魔方从高维度领域中提取近似无尽的能量，再加上舰娘有意识数据网络这一母巢系统，所以她们是近似永生者的存在——至少以机械教的说法而言是这样的。

（这里参考了银河铁道999的剧情，在松本老爷子的银河铁道999里有钱人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机械躯体里，而穷人只能苟且偷生甚至被富人当做猎物猎杀，主角星野铁郎的母亲就是被机械伯爵作为猎物杀害的）

敦刻尔克、塔尔图和沃克兰在大和号的附近，与这艘超战列舰保持航速同步。她们本体的破损已经被全部修复，损毁的武器阵列得到了维修更换。敦刻尔克还得到了两台“海斗士”空间战斗机作为侦查单位，海斗士战斗机属于第一代空间战机，已经被地球联邦军全面退役淘汰，除了被回收拆毁、送进博物馆作为展览、扔进战机坟场丢弃之和被作为战争储备的那些机体，剩余的第一代战机流落到民间，流通于黑市里，被银河系里的一些海盗、走私团伙、行商浪人经过不合规章的私人改装后使用之。

 

大和号送给敦刻尔克的两台海斗士战斗机正是从黑市里交易来的——从银河系里的某个星球上挖到一些高价值宝石就能在黑市里买下并不是很有价钱的这种老掉牙机体。这两台海斗士被大和号的科研署进行了修复与调试，重新安装了能与精神感应框架共鸣的感应系统与自律核心，并对4挺光束机枪进行了重装，设置了侦查用的鸟卜仪系统。

可大和号的船员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海斗士战斗机是皇家使用的第一代空间战斗机。而皇家…毫无疑问是维希教廷的死敌。

这种事很容易被当做没情商或者故意挑事。但敦刻尔克并没有什么意见——即便沃克兰向敦刻尔克抱怨说“他们这太不尊重敦子姐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劝慰沃克兰不要生气，因为大和号并没有恶意。

敦子并非气量狭小的人，她了解大和号的独特之处，这艘船不属于碧蓝航线或赤色中轴，对于双方的世代恩仇也没有任何介入干涉的意愿——这艘船就像它的档案所写那样，是直属于地球联邦军的超战列舰，只遵从地球联邦军与七千舰队本部的命令。

敦子也曾有过疑问，大和号，这应该是一个重樱的名字，可这艘船并不属于重樱，这是为什么？后来她在地球上的大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一千年前的2199年，人类的第一艘超光速飞船“大和号”正式起航。

答案居然隐藏在一千年前？那时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敦子并不了解，因为书上的描述非常晦涩：一千年前，异星的天火从天而降，将地球灼烧成红色的废土，人类当时距离灭绝只有一步之遥。

 

大和号救了这三个舰娘，并以招待客人的方式邀请她们来到这艘船上做客。她们三个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大和号的舰长雪——所谓的第一个舰娘，在她们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地方的女人，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感觉不到心智魔方的气息。

沃克兰这个小迷糊没有注意到什么，而塔尔图那个直率的孩子被敦子的甜点堵住了嘴。敦子在与雪交谈的过程中注意到这个女人怀孕了，在简短的交谈后她知道了雪已经成家的情况。

敦刻尔克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幸福”：有自己的船，有尊敬与遵从自己指挥的船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还会在未来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像她们这些舰娘，为了自己的“国家”，所谓的尊严、荣耀与信仰用尽阳谋阴谋，拼杀到你死我活，流血流泪。到头来还被大银河系联盟当做笑话看。相比于这“第一个舰娘”，她们活得……太艰难了。

 

在交谈的时候，敦子隐晦的提及了这件事。雪又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到呢？但她只是委婉的应付过去了。

这些舰娘并不明白，她们为之奋战的国家，早在一千年的历史中灭亡了，只有文化以不同的形式传承了下来：就像地球上的一部分人类总是使用筷子吃饭。

大同啊，人类用了一千多年的历史，经历了无数的冲突与灾难，才在32世纪初完成了“大一统”的理想。人类珍惜这以无数代价得到的大同，又怎么会允许有宵小之徒——比如游荡在银河系的幽灵“塞壬”去离间破坏这和平？所以地球联邦从来不重视也不插手碧蓝航线与赤色中轴的纷争，她们的恩怨，对地球而言无关紧要。

也许从她们的角度而言，为自己的理想与信仰奋战并没有错，而对于大银河系而言这没有什么意义。大银河系联盟更警惕于那挑起战争，妄图破坏和平的黑手，塞壬。不错，碧蓝航线与赤色中轴的战争正是塞壬挑起的，这一点，地球联邦知道，加米拉斯帝国知道，波拉联邦知道，大银河系联盟的其他星际国家政权都知道。

 

雪作出了自己的承诺：将这三个舰娘送回地球。当她们回到地球后，最好的情况是在城市中隐姓埋名，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参与碧蓝航线与赤色中轴的战争。

只是会那么简单吗？

大和号现在已经进入了奥尔特云，科研长通过大和号的沉思者系统进行计算推导得出，在进入太阳系前还会遭遇一支皇家舰队，而且会是最后一支舰队。之后面就是太阳系防卫舰队与地球防卫舰队了，到那个时候，皇家就再也威胁不了维希教廷的舰娘了。

 

大和号的“晚上”。

N百无聊赖的趴在雪的身上，一只手掌轻揉着她有了些许隆起的白皙肚皮，有体温的温暖与她的体香，还有皮下阵阵心跳冲击着他的掌心。

在老船员看来，舰长与副舰长这对夫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人在恋爱这方面同样都有点“傻乎乎”的，他们彼此似乎有点羞于启齿说出那些甜言蜜语，而是更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彼此的感情。当副舰长给舰长戴上誓约之戒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他们鼓掌，而佐渡医生尤为激动——他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

雪忽然捉住N的手，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不要吵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N轻手轻脚的吻住她的樱桃红唇，手的目标从肚皮向上游移到她那高耸的仓库。

这是只属于二人的夜晚，带着恋爱的甜腻气息。

大和号啊，一条在宇宙中孤独游荡的鲸鱼，在没有尽头的星海中进行着只属于它没有终点站的孤独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