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味/Lily/青涩】哀悼

我第一次见她，她在教室外的池塘喂鱼，手里捏开那些面包片，像撒花一样抛。

然后听到另一个声音喊她"李夭一。"我站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我以为是"妖精"的"妖"，后来才知道是"夭"桃之夭夭"的"夭"。

学校围着山，操场的楼梯往上走就是后山，听说那些远看过去方方正正的格子土地，里面埋着死者的骨，肉和山根脉相连，讨论多了，自然不给学生上去，但她常常偷偷上去，上去看那些在天空三四共飞的鸟，和一只幼小的灰野猫。

你问我怎么知道？没有什么原因，因为我记住她了，我喜欢观察人，观察那些会像猫一样伸懒腰的人，那些会像垂死挣扎的蟋蟀或者蜘蛛扒拉在栏杆上的人，还有，在池塘边独自一人喂鱼的人，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众生相比镜子里的自己有趣多了。

她不是我们班的，我刻意经过自己不常走的那条走廊，只为了从后窗帘缝隙看她。

她安静地用尺子划书上的知识点，像是在书本划开一条路。平平整整直直。

"李夭一"，她猛然抬头，我也看到她的眼眶的红，我卑劣又残忍地发现，眼角下有一个疤痕，色泽像是枯萎玫瑰花。

"李夭一，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椅子嘎吱嘎着，她起身，我迈脚走开，身后，她回答Apple……

她的眼睛应该才开始回温聚焦。

好，对。

我离开了，我知道她会答出来的，毕竟她在年级榜的前五位。

我又一次想到她坐在操场观众席台阶，抚摸着那只瘦不拉几的猫的肚子，我仿佛闻到了猫毛的味道，沾点鱼的腥。

然后她开始喂猫，猫扯着辛辣的喉咙，去舔那只小碗。

我默默地围着操场跑步。

操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人愿意这个时间点呆在操场，中午，太阳当空。

我的眼睛被眼睛片的水汽蒙上，眼镜片被汗蒙上。我感受到她的目光了，我朝我的背，投来比太阳还炽热的目光，悲伤，我被注意了。

我不愿意这样，假装跑完一圈，小跑出操场装成有事离开，但谁信呢？这个时间段还待在这里的，是一个怪人。

她目送我，就像我偷窥她一样。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去跟陪她跑步，操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又低头，在摸她的猫。

她又抬头看我。

这一次我硬生生扛下来，只是背对着她，只要她的眼睛不看我的脸，那我还能够生存，别再挤压了。

5月份的一个下午，生理期捶打下的我只觉得头昏眼花，险些晕过去，狼狈地蹲地上，在但冰冰凉凉的东西在我旁边冒热气，一瓶水贴在我的脸侧，就像是积极停止闪烁的鱼鳞上又浇上水了。

我成为她的猫了。我没办法不成为，你要知道她手上那只猫是学校里最野的，却在她一口一口的喂食下驯良了。愚蠢又聪明的生物，它是明白自己的欲望的，还能收获到爱，为什么不呢。

但它不会悲伤，它就算在她怀里也不会忘记怎么扑食老鼠，但我会害怕被抛弃，因为爱是我的药，一旦有了爱这个替换药，要是哪天停药了绝了，她便是无情的刽子手。

我开始变成她的猫了。我本能地靠近她，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看到她食指和拇指喜相互抚摸，看到她喜欢去摸脚踝后的骨头，喜欢眯着眼。我又一次看到她的眼眶下的，淤青，那，深浅不一的淤青，我第一次看得那么清楚。

我知道这个秘密是在一个寂寂的晚上，所有走读的学生早就离开了，我跟她约定在大门口汇聚，在路口分离，我享受这短短五分钟，感觉灵魂升华，生命再临。

但那天，所有的树都沉默，而风也不见。我每天都会等她，等她，但是我没有等到，我跑去她座位，她的课本搁在窗口，单词本在桌上摊开，这是她常常掏出来看的那本。

我心底浮现一种警告：她还没走，但她因为某种原因走不了。

我在四处游荡，最后锁定了厕所，那个从来不设监控的地方。

我听到了，一个砰砰的声音在撞击着们，手电筒的光抖了抖。

"我走得越近，听得越清楚。"

"同学，你是说，你在厕所发现了李夭一同学，被人绑在厕所门，然后发现她的嘴还被人用堵住。"

是的，我看见了，她没有流眼泪，也许已经流过了，我慌张地帮她解开，我们都没有说话。

她伏在我的怀里，像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