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CKED·第十章
动物园/你为什么总不跟我说话?/再抱一会
57.
棋协的小姑娘大名叫李识浊。她家里叫她小名虫虫。
这周去了外地打国象少年儿童冠军赛,周五晚上给你发消息发了张金灿灿的奖杯照片回来。
周六你睡到九点再也睡不着了,起来看手机她八点给你发消息说想你和她去动物园玩。
说实话这很麻烦,小孩子喜欢你可以理解,可带她出去担风险太大,你没信心能完全不遇上意外情况,再说家长呢怎么想?
你便直说乖乖我不好带你出去。
小姑娘等了好一会才回信,说已经问过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会给零花钱的。
你便退一步说如果你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也跟你一起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那边又等了一会,小姑娘打过来微信电话,接通了却不是小姑娘的声音。
那边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是虫虫妈妈,温声细语地,先跟你道歉闺女的任性,接着很诚恳地拜托你,说小姑娘这回拿了冠军就想跟你出去玩。平常虫虫都闷在家打谱,难得有想去外面走走,如果你担心安全问题她家可以跟你签免责协议,还说自己会开车接送你们。
这一套话下来,你想着小姑娘家是不是律师行业的。
58.
果然虫虫家是搞法律的。虫虫妈把你和虫虫送到动物园门口,车停在一旁不远的绿道停车场里,她自己不跟你们去就在车上等你们,人拿了笔电打开看据说是过两天开庭的案子。
虫虫下了车后看得出来超兴奋,她挽着你的手臂紧紧贴在你身侧,还没有你肩膀高。今天周末动物园来了好多小孩,四周也很吵闹,倒是逼得虫虫不得不抬高了声音说话,没一会她就跑去了买矿泉水,说嗓子要哑了。
熊猫馆那只胖熊猫蹲在假山里睡觉,远看像个猪猪,美洲熊胸口有月牙,立起来讨食时露了出来;虫虫说还想去看河马,你们站在玻璃墙面前观察了好久没看见河马在哪,水面绿绿的看不出来,小小的藤花从天棚上垂下来勾在水面上,虫虫左看右看,忽地向你招手让去她那边,然后你看见水里有块暗影跟藤花连在一处,虫虫说那个就是吧,你们俩等了好一阵那只河马都没浮出来让你们看清楚。
狮子老虎花豹园都走过了,你们慢慢地到了天鹅湖边,动物园每天都卖鱼类饲料,虫虫拉你袖子也想喂,你们便去排队买饲料,之后你们找了个人略少的湖畔休息椅坐下,柳树高高地挡着太阳光。
虫虫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里抛鱼食,大群那边抢不到的小鱼慢慢过来了,她回头对你招手让你来看,指着中间一条通体雪白的说好漂亮
你牵着她的手带着人往前走,另一手沿着湖岸洒鱼食,锦鲤们沿着湖畔游成一条线,鱼食都丢完后,过了一阵才锦鲤们才散去。
虫虫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提高了声音还要再来,不过今天的饲料已经卖完了。
最后你们去了动物园出口处的玩偶贩卖店,虫虫兴致高涨地先跑了进去,你先在外面自动售卖机买了瓶水。
忽地有人轻戳了一下你的右肩,你转头过去左边肩又被戳了一下。你便看自动售卖机光亮的面板上的影子,身后那人笑着唤了你一声“学姐!”
你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人仔细认了认,是半个月前卞玉阙送你回学校的雨天里遇见的学弟。
学弟身后也有个小孩,怯生生地抓着学弟的裤子探头出来看你,超小声地叫姐姐。
学弟啊了一声,回头跟小男孩说不!这个叫姨姨!
你:就叫姐姐!
学弟问你怎么在这,你说陪一个小姑娘。说着你往店里望,看见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在小玩偶篮子里挑东西,身边也没几个人。学弟还再要跟你说两句话,你看着里边笑容冷了下,然后说稍等。
学弟看着你推门进去,那边有个小姑娘,旁边似乎是大人在跟她一起挑选,两人站得近。他看着你走过去说了几句话,男人表情有点不对,他就赶紧牵着小侄子也进去了。
走到你们身后,学弟听见你冷冷地对那男人说了句滚。
男人讪讪地走了,虫虫方才察觉什么,小心地问你那个叔叔是不是有点怪?
你说是,以后遇到这种不认识的人来搭话不要理,回头就走,他如果硬拉你去别的地方要跑要大声求救叫警察知道吗?
学弟把身后的小侄子拉到前面来也叮嘱说你也是。小男孩手足无措地说可我是男孩子呀。
学弟假装很凶说男孩子行走在外也要注意的!小男孩就跟虫虫一起点头。
还好没出什么事,你不想扫了虫虫的兴致,但看她跟学弟的小朋友聊起了天,便问他俩吃不吃可丽饼,学弟滴滴咕咕说我也要吃,你说行啊。
然后这天就发了张四个可丽饼凑一起的朋友圈,可丽饼颜色鲜亮,阳光也亮堂地洒在上面。
59.
晚上卞玉阙给你的可丽饼点了个赞。
你给他发消息,说想吃姜味的。
那边回消息快,说今天不是吃了吗?
你说今天吃的是芒果味,没买到。
那就下次吧。
卞玉阙半靠在床头看一本闲书,你迟迟没回消息他便放下了手机。十点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拾起手机关掉时间提醒,你的对话框抖抖,他点开看你发了个委屈猫猫头,接着一句——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呀?每次都是我先找你。
卞玉阙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了心脏,爱怜感溢出来。他几乎能想象你说那句话的语气,是之前那种娇气的样子,跟猫猫头一样委委屈屈。
他不由得也很小心地温温柔柔地回你,他回说我怕你忙啊,万一你在值班呢。
他看见名字下方出现了正在输入,耐心等了好一阵,正在输入又消失。他本要问你怎么了,忽然一个电话拨过来。
卞玉阙接通,对面很安静,他耐心地等着,女孩的声音传过来。
“阙哥哥?”
“嗯?”
“你不给我发消息,我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卞玉阙也安静了一会。他捏着书本的指节无意识地用力,感觉手指上有细微的出汗。他说好,我知道了。
“那你要给我发,就算我值班但空下来我就会回你的呀。”
“好的。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
“你不高兴吗?怎么了呀?”
那边有点闷闷的嗯了一声,却不说是为什么。
卞玉阙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他耐着性子问你是被老师说了吗?
你说不是。
那就更严重了——卞玉阙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盯着墙上的挂钟,他又轻轻问,那是你妈妈吗?
嗯。
60.
卞玉阙花了四十分钟开车去你学校,深夜的环城高速上遇见好些轻型货车,他出门时杜宾还从犬舍里跑出来蹭他。
但人回过神已经下了高速,这个时候他才有点犹豫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上高速前跟你发语音说穿厚一点再出来,夜风冷。但接到人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没有听话,还是短裙膝盖都露在外面,吊带外面套了个轻飘飘的中式外披。
卞玉阙探身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你上来,车门还没关紧,就感觉自己被扑着过来的人抱住了。
卞玉阙也抖了一下,身体相触地部分像烧起来又被泼下杯水一样痒。他定了定神,安抚性地轻轻拍你的肩,一手撑在座垫上,另一手伸过去把车门勾过来关上,寒冷的空气被隔绝在了外边。收回来的手臂把你整个人抱了过去坐在自己腿上。肘弯的皮肤挨着你腿上,凉意触得人起鸡皮疙瘩。
他就很温和地问你怎么了,说一说吗?
女孩被他抱着的身体慢慢地回温,大片肌肤相贴,陌生感与厌恶满足来回翻涌,卞玉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些困惑。他收紧了手。温声对你道不说也没事,我带你去人民公园那个公寓好不好?明天你是不是要去协会,我送你去。
你点了点头,声音像小猫般说再抱一会。
卞玉阙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安抚,是要拍拍你的背吗?力度要怎样,频率要如何?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太陌生了。
身体相接的感觉也太陌生,而这种陌生的触感正在给别人力量。
卞玉阙有点僵,他最后折中没有拍你,一双手臂维持原样环绕着你,他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像捧着一只真正的小猫。
61.
九点的时候,你跟母亲通了个电话。
这几年基本每周是要通一次电话的,只是问候一下的对话,问她上次寄回去的膏药有在用吗,最近转了科加班不是那么多了。
她忽然问你,今天去了哪玩。
你说动物园。
玩得高兴吗?是话里有话的语气,你不觉绷紧了神经,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在外面玩得挺高兴,我现在才回家,热了个稀粥吃。
…你什么意思,不是我让你这个点才下班的,我也没有限制你晚上吃什么。
当然跟你没关系了,你既然玩得高兴,那就要好好学习。下班回来在宿舍还是该多看会书。
你以为我整天都在玩吗?
我又看不到你,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看书。
母亲说得很无所谓,你却不能像她那样无所谓地保持冷静了。
你发朋友圈的时候,忘了屏蔽她。你发那张照片的时是很开心的。想着可以让她看看,但是果然,不如不看。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情绪。就像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这样做,不要在你开心的时候来对你挑刺…不,说到底为什么总要看不惯你呢?
你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你没有用他们的钱,也没有做偷奸耍滑触犯法律的事情。你陪着一个喜欢你的小姑娘出去散心,你为什么不能就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一天,为什么要被她这样的阴阳怪气?
但如果你问出来,就会得到一个:我那么辛苦挣钱不还是为了你…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对父母说话?
这样听了无数次要把人逼疯的,出现在任何问题沟通的结尾的话。
像是自我保护一般,你没有再听手机那边的声音,挂断了这通电话。
她又拨了回来。
你看着屏幕上面的联系人名字,有种要将手机扔出去摔坏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