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 You Go (2) 华晨宇水仙文 飒炸
[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
(2)
说起炸和华先生的关系，炸可说是被华先生收留的。
任务下达那一天，炸一头茫然地行走在大街上，对自己莫名其妙接到的SS级任务感到毫无头绪。 他方才在组织里和组长吵了一架，心情说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他算不上明理，但至少知晓组长是为了他好 担心他受罚，因而无论如何都要胁迫他出这单任务。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级别于组织而言是何等重要性，某些任务执行都是非自己不可，但多年来，他实在被这一连串稠密的任务安排压得喘不过气，这才有了和组长吵起来的案例。
以收到消息是自己被上头指派了长期任务，炸马上炸毛了，忙到组长办公室说理去。一旦得知目标竟然是巨鹿的风总又是不朽的老大以后，人更炸了，险些把组长办公室给掀了。
于是炸毛的杀手被赶出去独自冷静。
他一身单薄走在大街上，翘起来的满头炸毛又像是没梳理过一样，像个落魄的小乞丐，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投以几个怜悯的眼神。炸表示疑惑。
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一堵墙，炸愣了怔，抬头看，一张精致细腻的脸被扯入眼帘。
炸立马发傻了，凝望着对方无表情的面容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我滴妈妈，莫名其妙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天上掉下个华立风。…看来这单子是注定落到自己头上的。
愣神的当儿，一朵樱花飘落下来落到他头上，他不经意，眼前的男人却伸手将它捡去。
炸眼看着对方将樱花塞进兜里，神色淡然，视线再落到对方帅气的西装上别着的胸针，——是巨鹿集团的logo。回想起档案上的照片，他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滴妈妈，如果此人就是华立风，真人也未免比照片好看太多了吧！！！炸觉得自己要是是正常人，肯定得被华立风迷得当场晕眩。
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个挑眉，漆黑如夜的眸子直钩住炸的眼，目光再也移不开，然后听见他淡淡开口，高冷人设的声音竟然好听炸了。
“小朋友，”
炸成功在一毫秒内炸毛。
小朋友！！什么小朋友？！你叫我小朋友？！我多大年纪了？！你竟然叫我小朋友？你滴妈妈，劳资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里你还学不会爬呢！！敢叫我小朋友？？！！
飒并无予他多变的表情理会的意思，自顾地说：“天凉了，不回家吗。”
炸反应过来，跺脚表示抗议：“谁是小朋友了！？我年纪不小了！！”
飒默默看着炸滑稽又可爱的表情，几乎难以自控地咽一口水，“那，大朋友，…快回家吧。”说完就转身离开。
炸在原地蒙圈了一会，反应过来把腿追上去，到嘴的熟鸭子怎么能让飞了呢，他追到飒身边扯住飒的衣摆，摆了一个超级无辜超级可怜的表情，嘟着嘴，“…我没家回…”
飒的表情有些僵硬，回过身看着那个自称不是小朋友却又赖着自己不走的小朋友，晃了一会儿神，唇角在不经意间勾起。
这长不大的小朋友，好像有点意思嘛。
“……华、华先生愿意收留我吗？”
飒歪头看着他，亦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就知道对方意图不轨，当下却答应了。顺其自然似的。
“跟上。”
飒撂下一句话，然后迈开步伐，任由后头的小朋友继续揣着自己的衣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于是炸如此轻而易举地住进了华家别墅，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飒给他安排了一间房，就在他的办公室隔壁，还是在自己的卧室对面。排除炸忘了考虑的被监视的可能性，炸从头到尾蒙圈着，难以想象进展竟然在任务首日就如此腾达，简直像是老早安排好的一样。
华家别墅算不上大，两层楼，一个天台、泳池、健身房、图书馆……该有的都有了，只是毫无烟火气。飒常年来都是一个人住的，生活起居统统自己照料，屋里一个管家一个佣人都不曾有过。
顺理成章的坐在华先生的餐桌边，位置就在华先生对面，稍稍抬头就会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嘴里吃着华先生亲手做的饭菜，并不像自己煎面包会煎糊还会炸了厨房一样……炸表示这场梦他不愿醒来。
住进飒家里好几天，炸总算摸清了这人的生活作息。
华先生是个生活极度有规划的人，一天下来的时间盘算得清清楚楚分秒不差，比如几点起床、几点洗漱完毕、几点做好早餐、几点把自己叫醒、几点把自己拖下楼、几点吃完早餐、几点收拾好餐桌、几点出门上班……几点到家、几点开始煮晚餐、几点把自己拖到餐桌边、几点开始吃晚餐、几点吃完晚餐……中间还包括几点打电话来问自己要吃什么、几点让外卖准时送到门口……华先生的一天就像个时间表一样，秒针分针时针只管移动，他总会在对的时间点上办好事情。
周末例外。
周末没上班的华先生赖在家里，炸干脆用两个字诠释：颓废。家门也不出，想几点醒便几点醒，想几点吃便几点吃。所谓的规律在放假的华先生眼里都是不复存在的。
炸在如此怪异的生活作息下，很快把任务的事情淡忘了。
前几天还记得牢，但尚未摸清对方的作息他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一久了自然就遗忘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只管活得快活。
炸犹然记得，在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如此惬意欢快的日子。
炸还发现华先生是个面瘫，笑也不会生气也不会，无论是面对什么事情始终保持着同一张冷酷的脸。炸并不讨厌他这高冷人设，还感觉有几分好玩，微微能察觉到华先生的情绪波动唯独是在他的面部肌肉微微运动的瞬间，比如一个挑眉、一个眯眼……
几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任务进度仍为零。
炸也不为所动，一昧的认为当下的生活挺不错的，管不上组织还是SS级任务什么的，活得开心最好。
而华先生，非常奇妙的，给予了他充分的空间和安全感，让他这半辈子来第一次切切感受到爱和自由。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那算得上什么。
但活在华先生的庇护下，不曾经历任何揭穿或质问，华先生在沉默和冷酷中赋予他的，是杀手组织从未给过他的，一个家。没有所谓出任务或魔鬼训练，有空间、自由、温暖的，一个家。
当时的炸妄想可以这样默默度过一辈子。
(2.5)
他这辈子是注定无法默默的。
组织来了电话，瞬间扰醒一场春梦。
“喂”
“08042！！！”
组长久违的咆哮把炸着实吓了一跳。他从餐桌边弹跳起来，忽视了飒狐疑的眼神直奔二楼而去，一脚踹开房门然后反手摔上，一顿操作猛如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才敢继续接听。
“在、在。”
“08042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出任务没有做定时报备？是忘了自己出任务吗？？！”
“没忘、没忘。”受到惊吓的炸还有些结巴。
“那你在干什么？怎么行踪都不报备一声？这个任务很重要你知道吗？”
“拜托组长你小声些……被华先生抓到我就完了。” 炸默默调低了音量，心有余悸地捶着胸口。
“什么！？你潜入华立风家还敢接电话？手机没放静音？平时的培训搁哪去了？08042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职衔稍微高了些就忘了基本规矩基本操作了吗？？”
“组长拜托你稍停些吧，我现在是住在华立风家里啊。”炸好气又好笑，特意加重了“住”字的口气。
“什么？？？”
“怎么，有错吗？”
“……很好！非常好！”
炸扶额叹息，那么多年来组长的性子还真没改过。
“组长。”
“说。”
“我…”炸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开口要求，“我可以选择不出这个任务吗？”
“什么？？？不可以！！！” 那头的组长意料中的炸毛了。
炸没有回应，脸色阴沉下来。
“怎么了？你从来没有拒绝出任务的，你也知道你没有权利拒绝！现在成功潜在目标人物身边了，是个很好的开始，为什么不要继续？”
炸抓着手机的手僵住，不知何从解释。
为什么不要继续？他也不知道。
“08042，你知道的……你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
“……”炸的神情落寞，“我知道…我只是……累了。”
“…我明白，好歹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组长。我替你向上头提过要求。阿sir下达指令，这次任务完成，自由归你，去过你该过的生活。”
“真的？” 炸本应当特别兴奋，当下却特别平静。
“嗯。”
这是一个诱人的交易，完成任务，换回一生的自由，炸一下觉得热血澎湃，一会儿又觉得心寒。
……华先生呢？华先生又怎么办？
……又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是不是忘了，要守住自己的心了……
“08042？”
“…在。”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必须知道这个任务至关重要，你一定要完成它。”
“…不能交由别人吗？”
“只有你完成得了。这个任务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无法向你解释，上头给我的解释是这任务成功与否影响着组织上上下下的人，一定要你办好。一切的阻拦，只管踢开它。任务交给你了，你只能完成，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必须完成。”
“…一切阻拦，踢开一切阻拦……组织一直都是这样教我的吗，反正我们也都只是为组织卖命的傀儡，我们没有权利反抗…”
“08042，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你记住，你是个杀手，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你获得自由后怎么过我们都不会追究，但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
“完成任务，自由归你。”
“……”
“08042！”
“…我明白了。”
炸无精打采的挂了电话，倒在床上，感觉大脑晕眩。
“我是个杀手，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
他空望着天花板，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上了，四周黑漆漆一片，好暗，好暗。他自始至终都只能潜伏在黑暗中，心底是冰冷的大海，没有一缕光线照得进来。很暗，很冷，却也只能抱紧渺小的自己，为了生命努力活下去。
自由——早就只是个幌子。
他是组织捡回来的孤儿，正如同组长所说的，没有组织，就没有他。
他的命是组织捡回来的，所以他应当为组织卖命作为报答。杀人放火、盗窃，所有由上头传达下来的任务单子，他只管接，然后完成，领着功劳，踩着血迹，一步一步往上爬。苍穹是达不到的遥远，路永远走不完，任务一个接一个，杀不尽的人，那被声称的自由在无止尽的阶梯中成为一个自我欺瞒的骗局。
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心是干净的，却始终认命的戴上扑克脸。
组织打小培训的杀手必须冷血无情，所以组织一项不看好总挂着嬉皮笑脸的炸，而偏偏炸出任务的完整度总是最完美的，那万无一失铁血杀手的名号逐渐就被冠在他头上。炸的任务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一旦完成不了，回到基地就等着领罚。
带倒钩的鞭子用十层力度抽打在背上，每次都是皮开肉绽，他早已失去痛觉。如是穿上了最厚的盔甲，可心还是血肉做的。
炸的生命从来不是完美的，黑暗、恐惧遍布笼罩，无时无刻必须处于高度警惕和紧绷状态中，自懂事以来，他便没有尝过爱和自由的滋味。
他在基地里的最享受的便是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睡午觉的日子，遥望着天边几朵云和飞鸟，至少还能感觉到，世间浩大，还有容得下自己的地方。
那都是谎言。
华先生，吗？
……一切阻拦，只管踢开它，华先生也不例外……踹开他，自由就是自己的。
思绪沉入一片静默，炸悄声躺在床上，眼睛发涩。他会想到这几天来与华先生的相处，竟然会有莫名不舍的感觉，为什么？
他不应该拥有这样多余的感情。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不烦不躁，不恼不火，就是华先生了。
飒站在门外，一手端着炸未吃完的午餐，拍着门板轻声道：“午餐。”
房里一阵吸鼻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小小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想不察觉都难。
“不吃了。”
飒感觉到一秒间的心跳，又随之消散。
“今天煮了番茄炒蛋，怎么不吃。”
“没胃口。”房里的抽泣声很大，飒很难不去注意。
“你在哭？”
“…没有。”
“…好，没有就没有。”
房间里的抽泣声更大了。飒觉得自己站在门口捧着一只碗有些尴尬。在门前踱步了一会还是觉得不放心。
“真的不吃吗？”
“华先生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别叫华先生，叫立风。”
“那，风哥……可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
“行。…饿了跟我说，我就在隔壁。”
“嗯…谢谢风哥。”
飒转身离去。
那夜，炸听着隔壁敲打键盘的声音一阵阵，有规律的传来，难得安稳地入睡。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