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鹅】初恋 ( 3 )
“听说是袁家那孩子舍命救了消音，她伤得比消音重多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闻樱一脸忧心忡忡，秀眉紧蹙着，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即使年近50，她肌肤依旧光滑如新。
紧张如少女般的踱步，竟丝毫不显违和。
“妈你别再说了，我不相信袁一琦会救消音，她可是袁家人。”说话这人是孔子空，他衬衫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两颗，衣袖半挽。紧绷的脸颊显现出他的气急败坏，却又奇异般地被他自带的稳重气场压下来。
闻樱微恼：“警察医生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吗？如果真是她救了消音，一码归一码，咱们得去谢谢人家。”
“可我还是觉得……”孔子空还要解释。
“行了，一切等消音醒来再说。”孔颂勤一声喝，病房复又安静下来。他拿着报纸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报纸却没有翻动一次。
孔肖吟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头疼炸裂，撑着仿佛被钝物生生劈开的脑袋，缓缓睁开了眼睛。
闭眼太久，眼睛好半天才能聚焦，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曲起手臂想要支起身子打量这间房，带起手臂上的输液管子，一声闷响，她又倒了回去。
怪事，身体又酸又软，她根本使不上力。
这动静引来了一直守在病房里的三个人，他们迅速冲上前满满当当将她围在中间，还伴随着一声冲门外的高喊：“去叫医生！”
“消音，醒了吗？”
“消音，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和妈妈……”闻樱瞧出孔肖吟的不对劲儿，及时住嘴。
她眼睛滴溜溜的绕着这三人转，眸色如同黑珍珠般幽黑纯粹，长而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恍如初生儿般，不喑世事。
顿时没人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她。
“你们……”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并不十分好听，孔肖吟停顿了会儿，才勉强接受这声音，问：“你们是谁啊？”
闻樱身子一软，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幸得孔颂勤手快抱稳了她，眼睛焦灼的看向门口：“医生呢！医生来了没有！”
闻樱陪在孔肖吟床旁，和她絮叨说着家里的情况，大概是感慨颇深，她眼角时不时流下几滴泪，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
她难受，孔肖吟自然也不好受。
“……妈，你别哭了。”孔肖吟抬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却被闻樱激动地一把抓住手腕：“你想起来了？！”
孔肖吟迟疑收回手，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那热切如烈日的目光：“我只是觉得您很爱我，应该不会骗我。”
“您是我妈妈没错吧。”孔肖吟笃定的问了声，换来闻樱宠溺又无奈的揉脸，她道：“是。”
“孔小姐头部受创严重，造成创伤性失忆。至于失忆是暂时性还是永久性……医院还需进一步的检查，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性失忆的可能性更大。当务之急最好稳定孔小姐的情绪，以免造成……”
话音未落，病房内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几人循声看去，孔肖吟坐卧在床头，肤白若纸，笑容可掬，若是忽略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根本看不出她是才苏醒过来的病人。
“……孔、孔小姐情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医生慢吞吞的补充道。
孔颂勤和孔子空见状早抛下医生进了病房，靠床而立，皆是一脸的复杂，沉重而又欣慰。
“爸爸，哥哥。”孔肖吟纠结着喊出这两个称谓。
孔颂勤目光凝视着她，缓缓点头，孔子空面上瞧不出情绪，话里却是藏不住的失落：“你以前都不喊我哥哥的。”
自孔子星上学后就整天在他屁股后头‘孔子空’‘孔子空’的喊，他都好久没听她喊他哥了。
“那……孔子空？”孔肖吟又喊一声。
熟悉的腔调让孔子空惊得兀自上前，他抓着孔肖吟的肩膀，难掩激动：“消音你、你想起来了？”
孔肖吟还不习惯和他亲密接触，微微抵触：“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他那语气，谁听不出来。
医生叮嘱孔肖吟出院前最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孔子空争争抢抢，依旧不及全程只用一句话就能留下的闻樱女士。当然，制服孔子空的是孔颂勤。
孔肖吟由此明白她们家的地位排序。要想混得开，讨好她妈妈就行。
闻樱将椅子拖得离床近些，仿佛这样就能离孔肖吟更近些，神色担忧望着她额头的绷带：“还痛不痛？”
孔肖吟摇摇头笑着说：“不痛。”
闻樱帮孔肖吟掖着被角，安慰她：“其实妈妈都想过了，失忆也没什么，你想知道的妈妈都能告诉你。”
孔肖吟小手抓着被角，点头，难为情问了声：“妈，我们家是不是挺有钱？”就她住的病房，以及她爸她妈这气场这风度，她认为没点钱堆砌不出来。
闻樱一听就笑了。
这人啊，就算失忆了，性格总是不怎么变的。消音从小性格就跳脱，也幸亏她和孔颂勤都没将她养成大家闺秀的想法，这么一看还挺好，起码对失忆的接受度很高。
“还行吧。”闻樱说着点开手机，搜索给她看，“这衣服店是咱们家的，名字叫星空，虽然说不上最好，但绝对不算差。”
孔肖吟粗粗一扫，一看那形容词心中就有数了，‘领军’和‘风向标’，没点实力的品牌不敢用这两词吧。
翻着翻着，孔肖吟疑了声：“妈，名字是因为我和哥哥？”
“嗯。”
“……那怎么？”星在前空在后呢。
闻樱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抿嘴笑了笑：“星空这名字是你奶奶临走前取的，正好当时我肚子里怀着你哥哥，你爷爷就说孩子出生索性就叫这名字了。结果生出来一看是儿子，你爸一直想要个闺女，不同意，硬要再生一个。你爷爷想抱孙女，也不同意，当时就打算将这两字拆开来用。”
闻樱说得细致，试图唤回孔肖吟的记忆，可她除了听得津津有味就没别的表情。
闻樱补充：“可要是闺女，叫孔子空就实在太难听了，你爷爷就索性让老大先占了这名字，把‘星’字留给你。”
“那我要是男孩呢。”孔肖吟突然觉得，这名字男孩子用当真是gay里gay气。
闻樱从未想过这问题，明显顿了顿，随即展颜笑开：“幸亏你是女孩子。”
孔肖吟歪着头虽不言语，却明显也在庆幸她是女孩子。
“想吃什么吗？”闻樱探长手在床头柜取了个橘子，心血来潮：“猜猜你以前喜不喜欢吃橘子？”
“喜欢吧……”
“嗯？”闻樱边剥边瞧她。
“能在病房里放着，不是你们买的就是别人送的……大概没人会送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吧。”
“那要是不熟的人呢。”
孔肖吟眨眨眼：“不熟的人为什么会来看我。”
闻樱一顿：“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你只要记住，你无论走到哪都不用忍气受委屈就行了，一起事情交给你爸和你哥处理。”
这么……牛逼的吗？
转眼间一个橘子已经剥完，橘皮挥散出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萦绕着孔肖吟的鼻腔打转。
鼻头痒痒的，还想打喷嚏。
她缩了缩鼻子，看闻樱将一瓣看起来就饱满多汁的橘子送到她嘴边，摇摇头，问：“妈，我当时为什么会出事啊？”
“车祸。”闻樱转手递到自己嘴里。
“我还伤着别人了？”孔肖吟无意识咬唇，有些紧张，她不想一醒来身上就担着条人命。
“没有。”
简单的一句话显然不能扑灭孔肖吟的好奇心，偏偏闻樱对车祸一事不愿多说，孔肖吟只能耐心等着她慢条斯理将一整个橘子吃完。
她轻描淡写道：“当时你是替家里去谈一个合作项目，在路上出的事，开车的不是你。”
情急之下只能靠问的：“合作方呢？”
“在医院，听说还没醒。”
“我去看看……”孔肖吟说着就要掀被子。
闻樱拦住孔肖吟的动作，面有愠色：“不用去，他们家现在最见不得我们孔家人。”
孔肖吟嘴唇微启，翕了翕唇，眼神明显还好奇这事。闻樱无奈，只得将这里头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她听，孔肖吟听完久久不能言语。
“……这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吧。”
“袁家那小姨子一向不讲理。”
闻樱慢吞吞说着当年的八卦：“当年徐家两位姑娘都看上了袁家两位少爷，袁维新和徐清情投意合，自然结了婚，可袁治礼呢，看上你姑孔颂吟了，徐洛那叫一个气，暗地里不知找过多少次你姑的麻烦。袁家因这事本来就反对这俩人在一起，后来这俩人还出事了……你说，袁家可不就恨死我们家嘛。”
“我们为什么会和袁家合作？”孔肖吟拧着眉头，难掩语气里的嫌弃。
“还不是因为你。”
闻樱悻悻戳了下孔肖吟的额头，抱怨说着她当初死活不愿改设计偏要用袁家丝绸的事，换来孔肖吟迟来的忏悔：“我错了，我再和他们家合作，我就是小狗。”
住院观察这几天，孔肖吟算是体会到闻樱那几句话的真谛。
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是前脚跟后脚，医院的门槛都快被踏破。
探病者无一例外，通通坐在她跟前嘘寒问暖。有几个演技不太好的，孔肖吟都能明显看出来她俩关系不熟，偏偏那人硬是能硬着头皮将这尴尬的气氛延续下去。她想想也就忍了。
正当孔肖吟打算和闻樱撒娇抱怨时，门从外推开，一身着鹅黄色小洋裙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妆容淡雅，气质娴静，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的气息，孔肖吟不由多看了两眼。再看她妈，脸色果然缓和不少，她确信这是关系真好的来了。
保镖犹豫着将带来的礼品放在地上，看着她的眼色退出病房。
“然然来得正好，你坐着陪消音说会儿话，我出去转转。”闻樱言罢，也出去了。
“感觉怎么样？”她笑得很甜，让人如沐春风，整个人气质如同山茶花一般，孔肖吟瞧着很是顺眼。
她腼腆笑笑：“挺好。”
“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吗？”贺然拉了张凳子紧挨着她坐。
孔肖吟迟疑了：“嗯……”
“我和你哥哥订婚了。”说话间，她羞涩将颊边的碎发挽在耳后，脸颊浮起两团浅浅的红晕，娇羞动人。
孔肖吟显然兴奋了：“那是嫂嫂？”
“还没结婚呀，你以前都叫我贺然的。”贺然嗔着从地上拎来一件礼物，递给她，“前段时间出国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你之前一直想要的。”
“谢谢嫂嫂。”
“真拿你没办法。”她佯怒嗔她一眼。
短短时间，孔肖吟感觉和贺然关系一下就拉近了，这大概多亏了贺然身上独有的平易近人气质，她感觉不到一点陌生。
说着说着就提及了袁一琦，是贺然在提：“听说袁家那女孩子也失忆了。”
孔肖吟对袁家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蛮不讲理阶段，俏皮吐舌：“那他们家又该把这事怪在我头上了。”
贺然脸上浮现几分尴尬：“虽然我没去看，但也有听说，袁家人态度确实挺……那个啥的。”
“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贺然摸着她肩膀宽抚她。
孔肖吟由此对袁家观感更差，只好奇了声：“嫂嫂，那个叫袁一琦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和她不太熟，她和丁家那女孩儿关系好，我们家和丁家生意上是对头，很难讲到一块儿去。我在宴会上碰见过她几回，袁一琦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孔肖吟的胜负欲被激发：“那和我比呢。”
贺然一笑：“我自然觉得你漂亮。”
“不过袁一琦这年纪就能帮着家里打理生意，确实挺厉害的了。”
“说得我都想看看她了。”
“可不能去。”贺然紧张的叮嘱：“听说最近都是袁一琦她小姨寸步不离守着她，她小姨最讨厌……反正不能去。”
“就是抢我小姑男人的她那小姨？”
“大概……是她吧。”贺然越发踌躇了，她总觉得和失忆的孔肖吟说那么多过去的事不太好，尤其这些事还不怎么光彩。
“那我不去了，反正以后总能碰上袁一琦的，你说是吧？”孔肖吟冲她一扬眉。
贺然点头：“嗯。”
晚上七点。
孔肖吟穿着白色小伞裙踩着高跟鞋晃悠出孔家大门时被孔子空横空拦住，他一脸鄙夷：“这才出院没多久呢又去哪里晃悠，也不知道消停会儿。”
“嫂嫂以我的名义约了一群人聚会我自然得去。”孔肖吟答得坦然。
孔子空蹙眉转向她：“你怎么突然和贺然走那么近了？你以前不是不……”
“以前怎么？”
孔肖吟拨开孔子空的手，认真解释：“以前是我年少无知，说真的孔子空，你这媳妇儿找得真好。”
“爸妈找的。”孔子空语气淡淡。
“那爸妈眼光真好。”
孔子空没空和她瞎溜嘴皮子，依旧拧着眉：“你那什么聚会？都约了些什么人？”
“管那么多。”
“嘿。”
眼看着孔子空就要和她理论，孔肖吟忙上前给他顺毛：“都是我住院那几天来看过我的人，我这出院了，还不得和朋友联络联络感情嘛。”
“你以前可完全不搭理你那群朋友。”孔子空完全不买账。
“现在不同了嘛。”孔肖吟晃着他的手臂撒娇：“而且嫂嫂在那儿，你还担心啥。”
孔子空放不下心却只得作罢，一脸恳切叮嘱：“你现在谁都不认识，凡事长点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哥……”孔肖吟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我真的是失忆，不是……”她递他一个‘你懂’的表情。
孔子空无奈摆摆手让她走了。
孔肖吟一上车就给贺然发短信。
孔肖吟：既然丁晗约到了的话，那袁一琦一定会来吧？
聚会地点在晋城的一个私人会所，名字叫南山会所，那儿环境清幽，把关严格，只有私人会员才进得去。
应孔肖吟的要求，贺然一早就将场子给包下了。
眼看着被邀的人陆陆续续来齐，却始终不见孔肖吟和袁一琦的影子，贺然掐着手表有些着急了。
两主角不到，人来得再多都没意思。
孔肖吟今晚如此高调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袁一琦，她要找回孔家的面子。
车祸事件后，孔家和袁家合作一事一直是晋城人民关注的话题，甚至有不少人暗地里开设了赌局，押这两家会继续合作还是彻底闹掰。
可此事一直到两人陆续出院都没消息。
没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正当众人猜测两家可能要继续合作时，袁家突然宣布合作中止了。这无疑将整件事推向高潮。
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袁家新产大量丝绸质检出现问题，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无奈只得中止合作一事。对孔家造成的损失，袁家愿按照签署的合同进行赔偿。
话是这么说，可晋城谁人不晓，袁家的丝绸不可能存在大批量的质量问题，出货包装前的大量质检和抽检工序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无疑是官方的托辞，也是当众甩在孔家脸上的一巴掌。他们不想与孔家合作。
孔肖吟咽不下这口气。
她本来就看不惯袁家人，此举一出就更恶心了。尤其她无意得知袁家丝绸背后的负责人是袁一琦，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竟然还公报私仇。
紧赶慢赶，孔肖吟还是迟到了。
她一进场引来太多关注，孔肖吟多少有点不自在，走到桌前，举杯望向众人：“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我先自罚三杯。”话落，她爽快罚完了酒。
显然其他人都很意外于孔肖吟罚酒的举动，先是怔愣了几秒，紧接着场内才响起掌声，由疏渐密。
孔肖吟恍惚了下，放下酒杯，一挑眉：看来她以前挺有性格。
这个圈子的聚会说白了就是人际交往，谋人脉，促合作。孔肖吟背靠孔家，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就像闻樱女士所说的，她只要不受委屈，横着走都行。
孔肖吟没当小刺猬，还主动将身上所有的刺都收起来，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
不熟又怎样，她失忆演起戏来全无心理负担，配合她的人演技也都不错，本来就只要看起来熟就行了。
气氛火热。
很快，重头戏开演了。
一栗色长发美女穿着紧身小黑裙进来时，贺然杵了杵她手臂：“那就是丁晗。”
孔肖吟当即将视线落到丁晗身后。
真丝的白衬衫外加黑色烟管裤，脚踩烟蓝色高跟鞋，及肩的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衣袖半挽至小臂，妆容很淡，偏偏唇色很红，衬得整个人孤冷不少。
勉强可以说是漂亮吧，孔肖吟别扭想着，就是穿搭不太行。这一身，说是刚从会议桌上扒下来她都信。
“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丁晗挽着袁一琦的胳膊上前歉疚作解释：“袁一琦临时有个会耽搁了，一开完就被我扯过来，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没事’‘开会更重要嘛’，四处响起类似的附和声，孔肖吟还在看袁一琦，她眉眼淡淡，毫无歉意，兀自拉着丁晗在角落坐下了。
果然，还很没礼貌。
大概是孔肖吟注视太久了，袁一琦竟抬眸回望了她一眼，孔肖吟心猛地咯噔一跳，见她侧头和丁晗耳语什么。
随即，丁晗温温柔柔朝她看来：“孔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孔肖吟掐着手心，笑得腼腆：“好多了。袁小姐呢，好些了吗？”
袁一琦嘲讽笑笑，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真是……不可理喻。
孔肖吟暗地里告诫自己这是袁家人，和她生气气坏身体就太不值当，努力调节着呼吸。待情绪好转，才继续和周围人说笑。
而冷眼看完全程的袁一琦只想笑，小姨徐洛说的话当真没错。
孔家人不仅虚伪，爱装，还忘恩负义。
她又想起小姨为她鸣不平时说的那番话。
“琦琦你就是太善良。你临出事前舍命救下孔肖吟，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当然，我们做好事不该求回报，可做好事总该有价值吧，你连生命都能不要，到头来却一点价值都没有。我不甘心。”
“看到了吧，孔家人就是这么一群白眼狼，他们只会觉得你救孔肖吟的行为是理所当然，完全不会考虑你，你看看你住院这段时间，孔家有一个人来看过你吗？”
从孔肖吟看她的那眼神，就说明孔家人真的无药可救，孔肖吟对她非但没有感恩之心，反倒还有莫名的敌意。
要是能回到过去，她肯定不会救她。对的人，对的事，才配得上她的善良。
孔肖吟和袁一琦之间明显有暗流在涌动，剑拔弩张，在场一时没人敢多言。
孔家和袁家的矛盾晋城人早有耳闻，明面上都不屑装和谐友好的两家人，如今合作告终，私底下只怕更是水火不容。谁都不敢摊这趟浑水，就怕引火烧身。
只是……面上不说话的众人，心里却在嘀咕，这孔肖吟的聚会，袁一琦怎么会来。
众人皆知袁一琦这主不是爱给面子的主儿，就算是孔肖吟的局，她不想来照样不会来，能来只说明她有想法。
这想法是什么。
在场的注意瞬间被孔肖吟吸引过去，她在倒酒，斟得很满：“诸位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出车祸了，听说还挺严重，差点就死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既然我和袁小姐都是有福之人，不如我敬大家伙儿一杯？”
话落，众人纷纷举杯。
只袁一琦盯着孔肖吟的眼神越发叫人难以琢磨，瞧孔肖吟这话里的意思，是怪她开车技术不佳害她出车祸？
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杯饮尽了，只有袁一琦杯中的酒还是满的，孔肖吟又斟满酒，端着酒杯走了过去：“袁小姐怎么不喝呢？”
“说起来，我和袁小姐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嘛，难不成袁小姐连杯酒都不愿意和我喝？”
袁一琦抬头看她。
或许是孔肖吟一贯的说话习惯，她尾音总会上翘，配上独有软糯嗓音，总让人感觉嗲声嗲气，像在冲她撒娇。
五官是典型的猫相，有种慵懒的性感，拿看似懒散的眼眸瞥着你时，格外有震慑力。
袁一琦暗暗蹙眉，嫌弃挪开视线。
“抱歉，不会。”
这明显是要让她下不来台了，孔肖吟丝毫不恼，只瘪瘪嘴，状似遗憾的叹了声：“啊……”
丁晗当即站出来圆场：“消音抱歉，袁一琦是真不会喝酒，平时我们都喝果汁的，不如这杯酒我代她喝如何？”
“丁小姐太客气了。”孔肖吟大大方方和她碰杯：“我的荣幸。”
袁一琦余光瞥着爽快喝酒的女人，眉头蹙得更深。
丁晗喊她消音，她喊她丁小姐，话里似有若无透着的那股疏离感是要给谁看？
在场的人都是她喊来的，包括丁晗也是，算是间接喊了她，这其中的目的……
袁一琦稍一沉吟，想明白了。
这女人心机可真深。
借着这聚会将自己伪装成纯真小白兔的形象，活像是她袁一琦把她给怎么了，结合两家的关系，袁家就是恶人。
可袁一琦向来不介意做恶人。都是混生意场的，谁还能不清楚‘就算善良也是伪善’这一事实，必要的正面形象而已。
她要是想配合孔肖吟，还能表现得更恶一点。
可惜袁一琦等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孔肖吟仿佛真有那么大方，全不介意她的行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说说笑笑，赢得一众好评。
活像……活像她才是蛮不讲理的人。
袁一琦自嘲笑笑，将斟在她面前的酒给喝了。
是她低估了孔肖吟的段数。也是，孔家出来的人，哪屑于装小白兔呢，他们向来狡猾，擅笼络人心。她识大体的举动等同于将过错全推到她身上，是她计较小气才不与她碰杯，她袁一琦就是这样一个人。
呵。
就在袁一琦准备倒第二杯酒时，手被丁晗按住，她朝她递了个眼神：“你悠着点。”
才说完不会，转身就狂饮，这明摆着是把孔肖吟的面子丢在地上踩啊，都有不少人看过来了。
袁一琦挑眉，释然放手，环着胸往后靠。
丁晗佯装不经意将酒杯挪到她跟前，学着袁一琦的模样环胸和她并肩靠着，低声耳语：“你怎么了？”
“什么？”
“你以前不这样啊，你之前不还和我说过孔肖吟这人其实挺好，讨人喜欢？因为失忆就讨厌上人家了？”
丁晗始终记得袁一琦说这话时她的惊讶程度。
袁孔两家关系不好，她身为袁一琦的闺蜜，自然该站在袁一琦这边，将枪口一致对准孔家。
她还记得当时是孔肖吟过生日，孔家将场面搞得太大，她没忍住嘀咕了两句，原想着袁一琦是愿意和她吐槽的，谁知换来她一句‘挺正常啊’。
丁晗以为她在假客气，就补了句：“这谁不过生日啊，孔家有点太郑重其事了。”
“说明孔肖吟得宠呗。”
“对，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宠大的小女孩，听说脾气挺大，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没礼貌。”
“传闻不可信，孔肖吟这人……还挺好吧。”
丁晗当时就吓一跳，如今被袁一琦的冷硬态度又吓一跳。这失个忆，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你说什么！？”袁一琦满脸写满难以置信。
“你失忆前的事，你大概忘了吧，你说孔肖吟长得漂亮，性格又软，挺讨人喜欢的。”
袁一琦愣了几秒，笑了下：“因为我失忆你就这么骗我？”
“哪骗你……”
袁一琦难掩眼中复杂，满是费解，下巴一抬指向孔肖吟：“这叫漂亮？这叫软？这叫讨人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