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19）【花怜】
红红儿从背后抱着他，将脸埋在谢怜肩头：“殿下一定可以的。”
一句话出来，红红儿只觉他颤得更厉害了，环住他腰腹的双手也被一阵滚烫的液滴打得湿凉。
谢怜在哭，只是不愿出声。
微凉的空气里只有少年不时发出的一声抽泣，以及身后之人柔和的低语。
红红儿将环住谢怜腰腹的双手抽出，抚上谢怜的脊背，轻轻一推，那秋千摆动的幅度增大，将谢怜推上了高处。
看着视野里的风景突然浮浮沉沉，谢怜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只疑惑着唤了一声：“红红儿？”
“殿下，开心一点吧。”身后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犹如抚平创伤的温暖的手，“若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不用哭了。”
谢怜微怔，须臾，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好。”
自从谢怜和国主大吵一架后，两人便鲜少交流——虽说平常两人的交谈也没有多少。国主在生气之余，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了，但毕竟身为长辈，不可能低头向自己的儿子认错道歉，便也对此事闭口不谈。两人心照不宣，原来怎么过日子，现在也依旧不变。可是，总觉得心底某一处，有些东西变化了。
这几天，谢怜走在大街上都能发现，士兵挨家挨户地搜寻兵源，只要发现能上战场的青壮年，便立刻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把人带走。仙乐百姓向来是以享乐为主，兵器都没摸过的人哪里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白白送命，因此每当士兵拉走一个青年，这家里的人都不免要哀嚎两声。
“娘，娘！救我！我不要走！！”
“士兵大哥，求求你放过他吧，他也才刚成年，受不起战场的苦啊！”
“咱们一届平民百姓，真的不会打仗，你行行好啊……”
士兵啐了一口：“上战场是保护国家，记大功的事，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等边境那帮蛮子越过界限进了城，我倒要看看你们受不受得了这个苦！”随后对旁边的士兵发令：“带走带走！”
于是在一片纷乱中，众多青壮年被半押半推着上了车，将他们送往战场。
谢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拦住那帮士兵，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无权在手的太子殿下，他能做什么？况且，仔细想想那士兵说的话，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一瞬间，谢怜又陷入苦苦的挣扎中。
红红儿看出他的焦虑，轻声道：“殿下，先别慌，想想我们还能做什么。”
谢怜将心中的焦虑压下去，想了想，道：“吸血鬼。”
红红儿点点头：“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若是真相不查明，对仙乐百姓危害很大，保不齐下一次又会有吸血鬼曝尸街头。”
两人回到皇宫，谢怜找到了负责看守吸血鬼尸体的侍卫：“那具尸体，现在在哪里？”
侍卫恭敬答道：“属下将他收好后放在了冰棺里保存，太子殿下现在要看吗？”
谢怜点头：“我想再看看还有没有蛛丝马迹没有查明。”
侍卫立刻将谢红二人领至冰棺存放处：“就在这里，属下特意派人看守，没有任何人随意进入……欸？”
谢怜看清殿内的景象，一怔，立刻跑了进去：“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守的冰棺，那具吸血鬼尸体，却是人间蒸发了！透明的冰棺里，只有那吸血鬼原先穿在身上的破烂的华服，尸身却是不翼而飞。
侍卫似乎也被这番景象弄的措手不及：“这怎么可能？属下明明……”
红红儿道：“莫非尸身被人带走了？”
谢怜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就应该连衣服带人一起偷走，又为何要剩一件衣服在这里？”况且皇宫守卫森严，若真有歹人想来这里偷什么东西，肯定早被人抓住了。
事情突然被推上了令人焦灼的地步，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攥住了心脏。谢怜万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发生，不觉脊背冒汗——盗走尸身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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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蛮人最近愈战愈勇。
即便谢怜不用特意去问国主，边境连连战败的消息也时不时传到他耳内，今天边境东线的几里地被占了去，明天西线的几里地又被割了去。蛮人一次次的胜利让仙乐士兵越发受挫，战败的次数也越多，被夺去的土地也更广，因果循环，目不忍视。
谢怜忍不住问国主：“父皇，真的还要继续打吗？”
国主紧绷着脸，良久道：“不战，便是败；赴死一搏，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听着越来越多战败的消息，谢怜不禁怀疑，这余地是否真的存在。
谢怜最近总往大街上跑。
没了青壮年的神武大街，只剩下零星几个老者和妇人出来摆摊，偶尔有顽童出来闹一闹，但很明显，失去了往常的活力。
沿着大街慢慢走，还能听到妇人聚在一起的低语。
“你家那位怎么样了？话说你们才新婚没几天，新郎官就上战场了，真是……”
“不知道啊，边境应该忙吧，也没有给我寄信。说起来你家缺了人手，家里的生意还顾得上吗？”
“哪里顾得上哟，客人都少了，唉，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谢怜听着，心里在滴血：“对不起……”
红红儿垂下眼帘，握住谢怜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各家缺了能劳动的青年支柱，生意不好做，田里的活也没人干，经济越来越萧条。谢怜实在于心不忍，良久道：“红红儿，我有个想法。”
谢怜托人将太子殿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打包好，装上了车。负责打包的侍从有些疑惑：“太子殿下，能容许小的问一句，您是打算干什么吗？”
谢怜笑了笑：“把这些东西分给仙乐百姓。”
侍从被这回答下了一大跳：“这这这……那太子殿下，您自己怎么办？”
谢怜眨了眨眼：“什么怎么办？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啊。”他笑了笑，“比起我，百姓更需要钱帮他们过日子。现在家家户户的男儿都身在疆场，平民百姓连生意都难做，当然要发放钱财帮他们渡过难关啦。”
侍从道：“可是殿下，仙乐城百姓有那么多，凭您一己之力，能救得完吗？”
谢怜唇角浮起一丝笑容：“救不了所有人，那就救一万个，一千个，十个，哪怕是一个。不管怎样，也好过见死不救吧。”
所有的金银珠宝被变卖换钱，装上了车，陆陆续续运到了神武大街的主干道上，立了个牌子，每家按照人数，各自领取多少多少钱。
百姓均是一声欢呼，排成队来领钱，纷纷赞赏着仙乐太子的大恩大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怜藏在街边一角，看着百姓脸上的笑意，心里不禁升起一抹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