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贡觉三重奏(上)
文/白玛娜珍
题记:
贡觉,藏语意为“佛地”,即“贡”佛在“觉”地定居。
贡觉县地处青藏高原东南,唐古拉山横断山脉北段,金沙江上游西岸。全境位于东经97°51'43″-98°58'53″,北纬30°11'58″-30°15'55″之间,东与四川白玉、巴塘两县隔江相望,南连芒康县,西邻察雅、昌都两县,北接江达县和川藏公路(国道317线)79公里,西至昌都254公里,至拉萨1374公里,东越金沙江、康定到成都1196公里。
贡觉地区,谷深峰高,丘原起伏,传说这里自古战乱交错,英雄与强盗辈出,而我们此行,在贡觉县、莫洛镇、莫洛村和林通村等地的采访中,仿佛幻见了贡觉境内怒江、金沙江、澜沧江三江交汇的重奏曲,一幕幕往事,在我记忆的水面上,碎波闪耀。
“喇嘛贡觉”成来巴久
【1】
贡觉,是藏语“佛法僧三宝”的简称,在民间,人们通常以“喇嘛贡觉”来形容真实不虚的人品。我的朋友中,有一位来自贡觉的唐卡画师成来巴久,他说话算话,敢作敢为,大家说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夸赞他是一位“喇嘛贡觉”的实在人。
无巧不成书。来到贡觉的这天,我们一早上车,准备前往拉姆的妈妈家品尝贡觉特色小吃时,发现开车的布根师傅竟和成来巴久长得非常像。
“您认识在拉萨开办耶木塘唐卡学校的成来巴久吗?”我忍不住问。
“他是我表弟。”布根师傅肤色比成来巴久黑,高鼻梁,大个头,典型的贡觉男人的气质长相。
“真的?!”我们喜出望外,“成列巴久可是一个‘喇嘛贡觉’热心人啊。”我们说。
“是吗?我表弟在贡觉可是出了名的调皮蛋啊!”布根师傅一面开车,一面笑道。
“怎么了?”我问,我们在拉萨认识的成来巴久可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贡觉人,难道从前……在我们的再三盘问下,布根师傅终于讲述了成来巴久在贡觉发生的往事。
原来,成来巴久生于距离贡觉县一公里外的莫洛村。莫洛村美丽的山野和田园使他从小爱上了绘画,一有时间,就在绘画本上临摹天空的云朵、摇曳的青稞和田地里勤劳的农人。十八岁时,家人送他前往科青寺,皈依次夏喇嘛,并跟随次夏喇嘛学习唐卡绘画。
科青寺位于贡觉县哈加乡,是宁玛派传承的寺院,次夏喇嘛是家族第八代免萨派唐卡传承人。
“唐卡”系藏语,意指在布面和纸面绘制的卷轴图画以及以珍珠、刺绣、织锦、缂丝、提花、贴花和宝石缀制等绘制卷轴画。唐卡主要以金粉、银粉、朱砂、雄黄等矿物或植物颜料彩绘,另有纯黑色为底的勾金唐卡和以白银作底、以黑勾勒、敷以淡彩的银唐卡以及以纯金敷底,用朱砂勾勒,用“磨金法”绘制的唐卡等。其绘画技法主要依据造像度量经、教义标准等。西藏唐卡因各自的传承不同、绘画风格不同等派别众多。其中勉萨派的创始人为追古·曲英嘉措(亦称藏巴·曲英嘉措),17世纪初生于后藏日喀则谢通门县达那伦珠村,最初是扎什伦布寺的僧人,受业于四世班禅大师,后来成为四世班禅的专职画师。四世班禅扩建扎什伦布寺时,任命他负责设计制作壁画与塑像,因其才能服众,技艺出色,获大师(乌钦)称号。随后,受五世达赖喇嘛的赏识,担任布达拉宫等多处重要寺院的壁画和唐卡设计绘制,画才尽显,威望日隆,被尊称为扎什伦布寺天成匠师活佛(锁追古·曲英嘉措)。这期间,曲英嘉措大师系统继承格鲁派推崇的勉拉顿珠的绘画传统,吸收当时在技法上别开一面的噶赤和钦则画风的优点,包前孕后,创立了“勉萨派”风格。
勉萨派传承的造像,度量严格,色彩明快,人物造型修长灵动,以“兰叶描”勾勒衣饰线条;在其具有装饰性的山、石、树、云中最独特的是青绿山水渲染技法——层次丰富、细腻;富有钦则派特点的人物描写,毛发虚实变化,善于用灰色表现肌肤。
而成来巴久的老师、科青寺免萨派唐卡家族第八代传承人次夏喇嘛,是一位造型能力极强、写实技艺高超的唐卡大师。次夏喇嘛所绘人物形象特征具体可感,灵魂世界呼之欲出,笔法灵动传神。成来巴久在跟随次夏喇嘛学习唐卡绘画的时间里,如饥似渴,勤奋好学。美妙的画笔,使少年成来巴久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灵性得以驰骋的自由,在将虚无缥缈的神灵世界以真切可感的笔法绘制的时刻,他常常沉醉其中,忘记时间的流逝。几年后,成来巴久以自己出色的画技,成为次夏大师的得意门生,次夏大师多次派他前往拉萨、日喀则、昌都等地承接绘画壁画和唐卡的邀请。
唐卡绘画好比一种心灵的修持,让成来巴久变得安静而专注。然而,康巴人勇猛和喜好打抱不平的个性却一直潜伏在成列巴久的血液中。20世纪80年代初,发展经济的浪潮席卷西藏每一个地区,成来巴久正逢青春年华,除了绘画唐卡,他以敢闯敢干的康巴人的风范,在左贡县城开创了网吧、餐馆等,步入社会的他,在一次和三岩人相关的是非中,站出来面对黑手,身负重伤。这是第一次,之后他又在类似的事件中,为了帮助弱者而大打出手,从此,唐卡画师成列巴久的侠义敢为名扬贡觉县城。这时,家里从莫洛本村为成来巴久娶了一位秀美贤惠的妻子尼卓,尼卓为成来巴久生下三个孩子并全心孝敬成来巴久的老母亲,将家里的一切照料得井然有序。家庭的温暖使成来巴久深受感动,他想起次夏老师的教诲、母亲的期望,再回首几年来在贡觉县创业的经历,突然发愿要回归心灵,前往拉萨朝佛并开办唐卡学校。
2009年,成来巴久雷厉风行,带着全部积蓄和全家老少,前往拉萨,办起耶木塘唐卡学校,全面招收来自昌都、日喀则、山南、拉萨等地的贫困辍学少年以及残疾青年和孤儿,食宿和学费全免。自己一面创作唐卡,一面当老师,妻子尼卓负责给学生们做饭和管理生活。到2015年,成来巴久创办的耶木塘唐卡学校已先后培养出80多个免萨派唐卡画师,自己的长子奇洛次仁在跟随父亲学习唐卡中也成长为耶木塘唐卡学校的优秀唐卡教师。同时,成来巴久的唐卡画作获得区内外多个奖项,在拉萨众多唐卡画师中脱颖而出。
“没想到您的表弟、知名唐卡画师成列巴久还有过打架的经历啊!”我感叹道。虽然早有耳闻昌都贡觉人桀骜不驯,但认识成列巴久画师多年,感受最多的,却是如他一般贡觉人的善良和热情。尤其在2014年,如果不是成来巴久的帮助,我们尼巴村三个失学少年怎能走出大山……
【2】
尼巴村地处昌都八宿县林卡乡远僻的狭长山谷中。村里东南面山腰上有一块半悬空的岩石,是全村的“电话石”,只有那里才有手机信号,通常要爬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半山腰的岩石上打电话。每次高空、高难度“作业”,都令我目眩胆战。那天,为了联系成来巴久,我们再次上山,抵达“信号石”,朝着普隆村的方向,拨通了成来巴久的电话。电波在重叠的大山的缝隙中,穿过天边的晚霞,远远地送来成来巴久洪亮的问候:“雅姆!”
“我们能送尼巴村贫困少年去您那里学唐卡吗?”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成来巴久的果断回答:“送来吧,没问题!”
这么快尼巴村贫困少年桑吉群培就能实现梦想了?下山时,我和觉罗半信半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桑吉群培是尼巴村单身母亲次吉卓玛的儿子。家中十分贫困。2014年7月,在尼巴村的收割季节,我和觉罗一早赶往次吉卓玛家的农田里帮她收青稞。
次吉卓玛家有三亩地,就在离村委会不远的那几块窄小的梯田里。我们走到时,桑吉群培和他的母亲次吉卓玛已经拔完了差不多两亩地的青稞。我们便帮他们捆扎切完了穗的青稞秸。第一次干这种农活,我捆扎的青稞秸,刚扎上又松开了。桑吉群培笑起来:“阿佳,您不要干了,手会扎破的。”
桑吉群培满身满脸黑土,但笑起来两眼黑亮有神,很是英俊。
“小伙子,你没想过学点儿什么技术吗?”我抱起一摞青稞,感觉自己一转眼也已变成一个“泥巴人”了。
“我想学绘画!”桑吉群培腼腆地答道。“你会画画吗?你上过学吗?”我吃惊地问。
“我在八宿县读过小学一年级,”桑吉群培低头小声说,“我会画柜子和墙。”
“太好了,你想去拉萨学唐卡吗?学成后就可以帮妈妈和家里了……”我脱口而出,心里马上想到了被朋友们夸赞的“喇嘛贡觉”唐卡画师成来巴久。
少年的眼里像燃起了无数的星星,他连连点头,我不由暗自担心,成来巴久会同意吗?尼巴村这么远,桑吉群培家一无所有,到了拉萨,一切可得拜托成来巴久全面负责啊!
但没想到那天上山打电话时,成来巴久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然而出发之际,雨季来了,听说从尼巴村去往八宿县的山路已多处塌方。这晚,桑吉群培顶着瓢泼大雨,又带村里的另一个少年洛松尼扎来到我们的住处,“阿佳,尼扎也想去拉萨学画唐卡,他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敢答应,也不好拒绝,第二天再次上山打电话询问成来巴久,得到的回答却和第一次一样爽快:“两个就两个,送来吧,没问题!”
成来巴久在拉萨办的耶木塘唐卡学校所有开销都靠他自己画唐卡、卖唐卡来维持。加上自己还在读书的两个孩子,成来巴久自家的生活也十分艰辛。
“阿佳,我们明天一早就骑摩托车去八宿吧!”两个少年听到成来巴久的承诺,热切的期待窗外的闪电一般猛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摩托车声像一阵滚雷,由远及近,桑吉群培和洛松尼扎来了。我们忙背上背包下至一层,我心里有些恐惧。山路崎岖,我们这是在冒险啊!
然而拉萨耶木塘唐卡学校仿佛在召唤,两位少年一天都不肯多等,驾驶着摩托在陡峭的山路飞驰着,万丈悬崖就在眼底,雨后松软的泥石路像泥塘,摩托车的两个轱辘在泥塘和乱石里拐来拐去。一直上山的陡坡加大马力骑行几分钟就得应对一个急拐弯,我紧张得手心出汗浑身打颤,心“咚咚”直跳,心里不停地念诵着祈求平安的度母经,脑海里不断闪现摩托车飞下山崖,我们粉身碎骨的情景……
“群培,骑慢点儿,再慢点儿,我心脏不好呀!”我声音颤抖地对群培说。我们已驶入临近色巴的高山林区,少年洛松尼扎已经落在后面不见踪影。积水更多了,山上冲落下来很多石头和朽木,桑吉群培放慢速度小心绕行着,就要翻过又一座大山时,在一洼泥水里,摩托车的两个轮子一打滑车身翻了!我惊叫着,在即将滚落悬崖的那一瞬,桑吉群培急刹车把脚插进泥水,用尽全身力气支撑住了摩托车。他的鞋子、裤子、满身满脸溅得全是泥浆,我的头发和衣服上也是。我从摩托车上下来,有点儿站不稳,双腿发软,我有点儿不敢再坐摩托车了。桑吉群培笑着安慰我:“阿佳,没事的,很快到八宿县了,到八宿县您帮我们办好手续,我们就自己坐客车去拉萨找成来巴久老师!”
群培说到成来巴久时,语调突然拔高,像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成来巴久似乎已成为尼巴少年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但我们如此冒险翻山越岭去找他,孩子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学好唐卡吗——
五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林卡乡。从摩托车上下来,我头晕乎乎的,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去拉萨,竟如此艰难遥远啊。我暗暗发誓再也不坐摩托车进出尼巴村了。这时,远远地,洛松尼扎载着我的另一位同事也到了。那位同事吓得脸色蜡黄,吃饭时手还在抖,有点儿端不住碗,他说他们的摩托车好几次也险些掉下悬崖。说着,他郑重宣告,他再也不坐摩托了。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在林卡乡和八宿县,我们用两天时间帮两个少年办完了相关手续,我们把那些盖有红章子的证明小心给两个孩子装好,送两个孩子坐上前往拉萨的长途客车,终于如释重负。接下来,就看他们和成来巴久的缘分了。我们打算再也不麻烦成来巴久,也不再冒险出山,送另外的孩子去拉萨学唐卡了。
但一个月、两个月,拉萨传来的喜讯不断,成来巴久在我们每次担心的询问中,总是格外喜悦地夸奖两个少年,终于快接近半年时,电话里再次传来成来巴久洪亮的声音:“他们学习非常好,特别是群培,简直是天才,我肯定,不出几年,他就会学成优秀的唐卡画师!”
成来巴久的话语令我们眩晕。尼巴村里就要诞生天才唐卡画师了!但消息一传出,没想到在尼巴村里引来了一场家庭风波。
【3】
记得那天下午,我从村下上来,看到白玛赤列三兄弟正在自家新修筑的楼顶夯土墙,在夕阳的照耀下,三弟兄美如古希腊雕塑。
“请等等!”米朗大声喊着,扔下夯土的木杖,飞跑下来。
“请帮我去拉萨成来巴久老师那里学唐卡好吗?拜托了!我从小就喜欢绘画。”
米朗有十八岁了,一头乌黑的卷发,很像欧洲文艺复兴美术作品中的古典美男子;家里已给他的哥哥向巴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儿子,就等米朗成年后共建和睦大家庭。
“这——”我犹豫着。
“听说成来巴久老师也是昌都人,是贡觉人,他会答应收我的。”米朗知道的还不少,还强调说成来巴久是贡觉人,这也是理由?!
但成来巴久唐卡学校已经有十多个来自穷困山区的孩子了,我们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正想着,米朗的母亲扎西次吉出来了。
“进家里喝茶吧。”新盖的房子一层已封顶,米朗全家八口全住在里面。
“下个月盖完房子可以让我小儿子跟你们一起回拉萨学唐卡吗?”我们跟着扎西次吉大姐刚进到屋里坐下,她一面倒茶一面问。
“小儿子?不是二儿子米朗要去吗?”他们家儿媳妇坐在地上筛青稞,非常清秀漂亮。
“家里决定还是让小儿子去。”
“要不,两个都去吧?”我试探地说。
扎西大姐笑容勉强地支支吾吾起来。
这天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突然听到一阵摩托车响,是米朗来了。
“我想去学画画,你们能帮我和家里说说吗?”他大步跨上楼,来到我们的办公室,脸色看得出很是沮丧。
“我给你妈妈说了,你们兄弟一起去都可以的。”我安慰他。
米朗沉默不语。
“你有绘画基础,应该去的。”看见米朗失落的样子,我也心软了,“我们会给你家人好好说的,但要先给成来巴久老师打电话征求同意。”
第二天,我们就上山去打电话了。成来巴久一口答应了两兄弟都去拉萨找他学唐卡。但我还是很担心,拉萨这些年物价飞涨,单是学生们全年的口粮,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啊!听说成来巴久的母亲和哥哥在老家贡觉莫洛村也不过是普通农民,无力从经济上帮助他,他在拉萨办唐卡学校免费收录那么多穷苦孩子,怎么承受得了?!
米朗这时闻讯载着他妈妈来到楼下。扎西大姐拿来的却是小儿子白玛赤列的户口。米朗低垂着头,气愤地小声对母亲说道:“骗子!骗子!说好是我去的!”
望着争执的母子俩,我不知所措。但没有时间再等了,我们就要离开尼巴村了,短短的日头令我们每天都变得十分忙碌,白玛赤列和米朗究竟谁跟我们去拉萨学唐卡,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2014年,我们在尼巴村的最后一晚,我仔细收拾着每一样东西,扎西大姐和米朗、白玛赤列从下村全部赶来了。母子三人为了去拉萨学唐卡的事,久久争执,冲动之中,米朗冲下楼,骑着摩托车跑了。据说那晚他没有回家,连夜骑摩托车跑到了八宿县。
八宿县离尼巴村有一百多公里路,悬崖峭壁,山石陡坡,米朗在那么黑的夜一个人骑摩托车万一出什么事——我心里直发颤,但我知道,从偏远的尼巴村去拉萨学习,这对村里每个渴望求知的少年而言,都是宁愿豁出性命也要尝试的梦想。
我们还是按照扎西大姐的安排,只带白玛赤列一人来到耶木塘唐卡学校。
“不是说两个孩子吗?怎么就带来一个?”成来巴久一见我就问。
听我说完缘由,成来巴久长长地叹息着。原来,从小在昌都山区长大的成来巴久,深知走出大山的不易,他懂得这些穷苦少年的心,所以帮助贫困少年自立自强,是成来巴久来拉萨开办耶木塘唐卡学校最大的心愿。
“如果还有孩子想来,一定告诉我!”又高又壮的成来巴久,充满温情地抱着自家的猫说。说完,又提起家里的狗在脸上蹭。
“哇,这个表面粗犷的贡觉人,对猫猫狗狗还真多情哈!”我暗暗想。
这时,群培和尼扎出现在门口,他们长得又白又胖,拿来新近的画作给我们看,看到他们的变化,听着成来巴久真诚的承诺,我不由感叹道:“成来巴久真不愧为一位喇嘛贡觉之人啊!”
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愿望,希望有一天,能去成来巴久的故乡,看一看被称为“佛法僧三宝圣地”的贡觉,是怎样养育出成来巴久一般善良而具有胆识的康巴汉子的……
摘自《当代藏族女作家散文自选丛书》
之《再见日喀则》
青海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