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
在学校花了四天，断断续续写的。
没有文笔，愿意看的就看下去吧。
小说？散文？随笔？
算了，啥也不是。
一
作为一个老人，她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的生活无非就是烧烧饭，看会儿电视，和邻居唠唠家常。
“吃了没有呀？”
“撒子？”她耳朵不太好。
她喜欢看别人斗地主，打麻将，电视上一出现相关的节目，她就会坐在那看上半天。
最令她高兴的时候，莫过于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
“吃丸子！”她迅速地往外孙女碗里夹肉丸子，堆成小山也不打算收手。
“够了，够了。”“多吃点，看你才盛这么点饭！”她仍举着筷子。
处理用来做菜的活物时，她可谓一抓一个准。有一回，她拿着剪子杀青蛙，手一松，那只小猎物跑了出去。她那女儿不敢抓，没等她提示，外孙女和表哥便飞一般扑了过去。没过多久，外孙女手里握着滑溜溜的青蛙，乐滋滋地蹦了回来：“我抓住了！”
她笑呵呵地点头。
夜晚，当星星刚在天上闪闪发光时，她已经和老伴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电视，聊着天。
她从不仰望星空，因为她自己就是一颗星星。
外孙女眼中的星星。
二
星星聚变了。
突然地，她查出了心脏病。
她对此毫无概念，只知道，自己病了。
她不笑了，不发光了。每天她都念叨着，自己快死了。
“这就是个小病，没关系的！”女儿这样安慰着。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通话界面，一边喃喃着：“要死咯！”
“莫瞎说！”儿子连忙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别多想咯！”
有什么用呢？星星一旦聚变了，就不会停止。她反复地念叨死亡，一天又一天。
儿子和儿媳一商量，打算请人来给她做个法。事实上，对迷信的老人来说，这的确是一剂良药。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不再终日提及死亡了。
大家都觉得没事了。
可她会这样想吗？
三
一个平凡的夜，星星仍旧用柔和的光照亮夜空，忽明忽暗。
她和丈夫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
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是她的弟弟。她按下接听键，可涌入耳中的是弟弟的哭喊：
“妈妈走了！”
脑海中划过一道霹雳，她瘫软着，不禁流下了泪。
她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几天前，她还和妈妈视频通话，那会妈妈还是好好的。妈妈没到寿成正寝的时候啊！妈妈明明可以继续陪着她的！
但妈妈走了。
星光突然破灭了，只剩下浓稠似墨滴的黑夜。
天黑了。
四
这天是期中考，考试结束，她轻松地背着书包踏进家门。
一进屋，爷爷便开了口：“你知不知道你外婆没了？”
她僵住了，一瞬间怀疑自己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但她没有。是的，星星熄灭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阳台，终究没能克制住，趴在窗口抽泣。
究竟是为什么？！
饭后，妈妈拨来了电话：“外婆没了，你知道吗？”
“嗯。”她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那你自己好好在家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了，从未有过。她心头一紧。
暮色下，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再也说不出话。
父母一大早就坐高铁去了外婆家，去见星星的最后一面。而她，却看不到！
“为什么永远不带上我？”此时她恨透了一切，包括疫情，包括学校，包括让她失去星星的任何东西。
她的星空陨落了。
五
“火化的那天，你妈说，带点纸去。我还在想，带纸干什么？
“到那个地方以后，我们看见你外婆的遗体了，和你太奶奶的一点都不一样，皮肤很光滑，保存的很好，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要火化了，你妈妈突然扑上去，在那嚎啕大哭，那个场面真的，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下我才知道为什么她说要带纸，真的太......”
六
“稻可分为早稻和晚稻，调查显示，我国早稻......”
“妈，外公那边是早稻还是晚稻?”
“不知道。你爸爸回去那会儿还帮忙摘豆子呢。”
“你们这小日子过得真舒服啊。”
“那我宁愿不过呢，我妈都没了。”
“......”
“所以外婆去世的原因是什么？”
“她想不开，拿了根绳子。”
“什么？！”
“别说了，我要哭了。”
“哦，好。”
七
时隔两年，我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小乡村。
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一切都没变。亲朋好友仍旧前来欢迎我们，老屋仍旧安静地沐浴阳光，但桌上多出了一张照片，肃穆地注视着众人。
我回避着那封印在相框内的目光，不再提及“外婆”这个称谓。但我总能发现，妈妈路过桌子时，会时不时瞄一眼相片。
她的眼神很快，很谨慎，就像蜻蜓点水。
我知道她在躲避。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贴起了对联。我猛然发觉，自家门口的对联是黄色的。
“妈，为什么我们家的是黄对联？”
“因为外婆没了，所以要贴黄色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春节的凌晨，鞭炮爆炸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庄。人们在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中迎来又一个轮回。
无数个亲戚按习俗来到外公家，每个人都带着一大卷鞭炮。火一次一次地点，炮声一次一次地响，我看见门口那片空地上烟火飞扬，似是在驱散，又似是在呼唤。
星辰伴随炮声钻出云层，去年的星星不见了，剩下的是另一片不同的星空了。
八
在春节那天扫墓，是家家户户都沿袭的传统。
一大早，人们拎着花篮和纸钱，捧着鞭炮，去看望九泉之下的亲人。
第三个墓，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墓。墓碑上闪着淡淡的光，里面埋葬了我的星星。
大人们蹲下来，在地上摆放相关的物品。
“妈？”我轻轻拍了拍妈妈，可她蹲在那没有回应。我不解地走到一边，这才发现，她在哭。
我以为她从痛苦中走出来了，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里是她的故土，她母亲的故土，她生活了多少年的故土。
舅舅递给我一捆纸钱，让我也跟着烧。
纸钱在火焰中燃烧殆尽，唯有轻烟在风中摇曳。
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
九
回家那天，亲朋好友都来为我们送行。
坐在车内，看着门口那一大片熟悉的面孔，突然涌起想哭的冲动。
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呢？
渐渐上升的车窗把视线分成了两半，车发动了，亲戚们的身影在我眼中变得模糊。
再见了，大家。
再见了，我的星星。
十
“今天的月亮好圆呀！”
“对啊，可惜一颗星星都没有。”
抬头望着夜空，黑色，无边无际的黑色，黯淡得令人失望。
不知何处传来了轻柔的歌声，像星光，若隐若现。
天边忽地浮现出一点光芒，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像只眼睛在俯瞰世界。
“您回来了，对吗？”
外婆，已经一年了，您在天上还好吗？
END.
全文2329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