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不会救她

       今天是第四天了，还有三天，我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三天之后躺在病床上？我想我不会，因为我这次不会救她。

       七点前，我将小镇每一个角落都监测了一遍。我好想知道昨天晚上六点三十分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我没有权限查看系统的记录，甚至我当班时候的记录，我也无权查看。

       早上七点，封锁的小镇还很安静，太阳也刚升起不久。

       我以为我还要再等等，却看到了已经在女孩小区外晃荡的男生们。他们三个人，明显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混进小区。

       自从他们昨晚成功打劫女孩后，他们的危险级别又高了一个等级。我不知道这个危险等级有什么用，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监测小镇这么久，见识过最高级别的危险等级是一位杀人凶手，系统在他要对第5个受害者下手的时候，让小镇的警察当场抓住了他。

       说来真是奇怪，公司明明规定我们不能干预小镇，系统却能干预。

       那位杀人凶手被执行完死刑以后，他的危险等级变成了“0”。

       在我回忆这段监测经历的时候，男生们混进了女孩的小区，他们来到了女孩房子门口，敲响了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期待女孩不要开门。

       然而，门开了。

       女孩看到是昨晚的三位男生，呆住了，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严格的安检进入小区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她住所的。

       我也不知道。

       三位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他们掏出了一把钱，说了一句话。监测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但我会读唇语，这是我的小秘密。

      “昨天真的很对不起，这是你的钱。你……能不能在下一次发防疫物资的时候……让我们提前来你家住……我们也……也想要防疫物资……”

       这一次的他们和上次凶神恶煞的他们仿佛不是同一人。

       女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看着被抢走的那些钱，也不敢伸手去接。

       其中一个男生把钱塞回女生手里，转身和另外两位伙伴想要逃跑，却被女孩叫住了。

       女孩说：“要不你们住下吧……我听说外面现在疫情很严重……”

       三个男生停住了脚步，齐刷刷转身看着女孩，异口同声说：“你放心，我们还没有感染病毒！”

       病毒是有潜伏期的，他们四个人谁也没有说出这句话。

       晚上六点十分，一位男生手里拎着满满的菜，拿着女孩的小区通行证回了女孩的家。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让我迷惑，女孩平时警惕性挺强的一个人，怎么会让打劫过她的人和她住在一起呢？

       他们年纪相仿，却不至于让女孩消除警惕。

       晚上六点三十分，我还是没有搞懂女孩的想法。

       我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坚信，这次的女孩，不用我救。我想我可以继续工作，不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用听到那句“瞳孔涣散了”。

       2月12日早上六点三十分，我第一眼就开始监测女孩一家。

       我在女孩房间桌上看到了摊开的日记本，她还趴在桌上睡觉，三位男生睡在沙发上。

       我从来不知道女孩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我监测的时间里，从来没见过她做这件事。

       家里看起来像是和平度过了一晚，我放大了女孩写的日记，想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我越放大，日记越模糊，我知道了，我没有这个权限查看。

      “请2020029号立即停止操作，你没有查看的权限。”

       从我进来工作到现在，十几年了，还没有听过这样的广播，原来违规操作是会让所有人知道的。知道又如何，反正整个车间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停止了操作，继续监测着女孩一家。

      “现在是2020年2月12日早上六点五十分，请2020029号立即完成小镇一次监测工作。”

       短短几天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公司会不会开除我？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公司有开除人的事情。

       中午十二点，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从来没听过公司有开除人的事情。

       第一，公司、车间、宿舍里员工的交流几乎为零，我怀疑有些人都忘了交流是什么了。

       第二，公司广播从来没有通报批评过一个员工超过三次，更没有在短短几天内通报批评一个人这么多次。

       第三，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公司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在之前那次救完女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公司有机器人保安。他们蛰伏在公司的每一个角落，会悄悄带走任何一个违规操作的人。

       那次，在他们强行带走我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透明隔板变成了白色不透明隔板。我被拖着经过一个工位，那个工位的隔板就会变成白色不透明。

       我也曾大声呼救，声音一发出，就会立刻被消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更别说别人了。

       每位员工都是低头监测自己的小镇，一瞬间的事情，他们根本在意不到，就算在意到了，也不会有任何行动。

       被拖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会何去何从，我从来没有违规操作过，除了救她。

       重新回到今年初的我知道了，所以我决定还是不救她了。

       不用感到奇怪，为什么现在的我违规这么多次，却还没有机器人带走我。

       因为干预小镇发展，是最严重的违规。

       下午四点三十分，我把目光挪到了小镇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在上一次12日下午四点三十分，是男生们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前奏，是我正式干预小镇，导致监测小镇毁灭的前奏。

       这一次12日下午四点三十分，男生们在女孩家里，和女孩有说有笑，气氛好不和谐。

       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聚集了另外三个人，他们和上次的男生们一样，秘密谋划着什么。我没有权限查看他们密谋的内容，也看不清他们的唇语。

       我却知道，潘多拉魔盒终究是要被打开了。

       有些时候，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的，不是吗？

      “莫菲，你昨天怎么敢收留我们？”

      “我觉得，或许你们需要帮助。而且，你们看着不像坏人。”

      “可我们真的干了很多坏事。”

      “你们不是说还帮一个小学生赶走了欺负他的人吗？不是还帮收到假钞的卖菜老奶奶讨回了真钱吗？不是还……”

      “你不怕我们骗你吗？”

      “我看得出，你们没有骗我。”

       我读着他们的唇语，原来，女孩叫莫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