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Ⅱ篇第三十四章.

       冰川上空的云层要比极低外围厚重得多，唯见一道黑色的魅影从天边急速驶来，将上空的云彩分割成棱角分明的两部分，只留下破空声徐徐传向地面，将冰川上的积雪震落。

       锋利的气流从龙垣的身体上划过，却无法穿透厚重的黑色鳞甲，他一边快速俯瞰四周的地势，一边还需留意那本被他安置在魔能空间中的书籍有没有反应。

       延绵数千公里的冰盖，在龙垣第一次快速掠过的时候，并没有给书本上的法阵带来任何反应，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也让龙垣着实有些苦恼。

       他的第一轮搜寻仅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是从两千多米的高空快速飞过，可能这样的距离依旧不足以让法阵中用以感知的那一部分发生反应。

       这一次，他需要更接近冰盖表面的地方重新搜寻一次，但相对的，各种地形和障碍会让他的速度和效率大幅下降，这样也就会消耗更多的时间。

       只是“冰核”很有可能被掩埋在更深的地方，冰盖的厚度从数十到数百米不等，如若他的这一次搜寻依旧无果，那么下一次他则可能需要凿开冰盖。

       龙垣不禁皱起眉头，他停在一座高高耸立的冰川上，收起自己被魔能包裹的双翼，凝视着天空中那掩藏在厚厚积云之后的太阳，冷色调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肌肉和魔能幻化成的盔甲上，盔甲也随着他微微的气喘而起伏。

       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即便白沃身边有哪个不听话的魔能团子护着，但龙垣依旧不想放任他们独处太久，希望能够在入夜前赶回去。

       他倒不担心白沃的安危，魔能团子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即便是高等魔族，也不敢在他魔王分出去的一部分能量面前造次。

       甩了甩脑袋，龙垣的眼神再次变得严肃起来，他张开翅膀，腿部发力，地面同时涌出的魔能再次将他带向天空，只是这一次，距离地面要近得多。

       他没空做更多其他的思考，有这闲心不如将专注力更多地放在扩大搜索范围上，即便阵法没有反应，一些肉眼可见的异常依旧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

       大量积雪被龙垣的风压卷起，在一整片雪白的冰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这一次的速度要比刚才慢得多，但这样也就更容易观察到先前一些察觉不到的地方。

       躲过几个凸起的冰锥，持续这样高难度飞行了二十来分钟，龙垣终于看见了一个先前被他错过的东西。

       他在半空中来了个急刹，飞雪撒在了他前方二十来米处，龙垣抬起头，巨大的黑色龙角指向天空，身后的翅膀缓缓收起，双脚重新踏在了坚实的冰盖上。

       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一个深坑，坑上的积雪要比其他地方浅上不少，似乎之前被什么东西扫除过一般，泛着幽幽蓝光的巨大裂纹蔓延将近数百米宽。

       到坑洞的外围处向下俯瞰，魔族的视线能让他捕捉黑暗中最为微弱的光亮，随后二话不说，径直从数十米高的顶部纵身一跃，安稳降落到了这座深坑的底部。

       随着一声闷响，他在降落处留下了一个半米深的圆形坑洞，重力让他微微屈膝，待他直起身来，面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本书中的阵法开始有了微弱的反应。

       眼前是一个直径约百米的，一半斜向下嵌入冰盖的地下空间，并且有着十分明显的人类或者是兽人造访过的痕迹。

       杂乱的脚印，被火元素融化而后又重新冻结的冰块，以及大量木屑和冰晶碎块。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巨大的坑洞是人为开凿出来。

       他的龙爪抚上一旁带着明显劈砍痕迹的冰面，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随即他将那被存放起来的书本召出，自动翻找到法阵的那一页。

       圆形阵法最上方的图案，隐隐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亮，在光线较暗的地下空间里十分明显，只是那光亮十分微弱，并且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龙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将魔能附在双眼上，扫视四周，将一切元素的流动和痕迹尽收眼底，也终于看见了他此行的目标……的一小部分。

       那是几块极其微小的冰晶碎块，小到你不眯起眼睛根本就观察不到，说它是灰尘其实都毫不为过，若不是那蕴藏得极其丰厚的冰元素，它恐怕都能够躲过魔王的眼睛。

       普通的冰块也会附带少量的冰属性，但这些碎屑上的元素富集程度，在龙垣的眼中散发着极为刺眼的光，连带着周围的普通冰块，都要比其他冰川更加寒冷，泛着更为深厚的蓝色。

       整个坑洞的地面上大概散落着十几块这样的碎块，与普通的冰块混杂在一起难以区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将所有碎块收集起来，堆积在龙垣的手掌上，像是几粒微小的沙尘，将它们缓缓靠近法阵，果不其然，法阵上方的图案散发的光芒变得较之前更加强烈了一些。

       没有错，龙垣心想。

       这些碎屑原先确实是“冰 ”上的一部分，但他们的主体显然已经被人发现，发现它的人耗费了大量的资源将它从冰盖的深处挖了出来，如今下落不明。

       龙垣的眉头紧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他将这些碎屑和书本收好，再次走进，开始仔细观察着周围人为的活动痕迹。

       出师不利，他和小沃能够回家的唯一一条路现在眼看着也被人给堵死，但龙垣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善罢甘休，他要找一找线索，看看是谁抢在了他的前面。

       然后……

       “请”他把东西交出来。

       几把断裂的旗杆插在这偌大空间的角落里，龙垣凑上前闻了闻，随后嫌弃地收回了脑袋。

       狼兽人的味道，比他家小沃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基本确定是北境的本土居民，人类不太有可能在北境与兽人结伴行动，这俩物种在这种地方见面估计就能够打起来。

       地面上还有几处篝火的余烬，但都被雪掩盖在了半米左右的厚度，这样的地方积雪飘不太进来，这些人离开这里恐怕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

       起码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龙垣的心情愈发糟糕了起来，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可谓并不怎么美妙，长久以来的准备和期待现在泡了汤，虽说先到先得，但龙垣的价值观里可没有眼睁睁看着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拿走这一说。

       不管是前一世，还是现在。

       偌大的空间里，有用的线索并不多，除了带走“冰魄”的是数量庞大的兽人团队以外，龙垣一无所获。

       对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物品，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并且规模不小，能够使用器械和魔法合力开凿出这般巨大的深坑。

       龙垣的脑中浮现出“军团”二字。

       或者说类似于军队的团体组织，一般的宝藏猎人，收藏家和冒险者小队根本到不了这样的规模。

       龙尾卷上那杆插在角落里的残旗，将其暴力拔出，放在龙爪之上，龙垣十分不情愿地再次嗅了嗅。

       除了狼兽人的味道外，还掺杂着许多其他种族的体味。

       虎兽人，狮兽人以及各种其他猛兽种族。

       确实猛兽兽人更适合加入军团，这也印证了龙垣的猜想，同时多样化的种群也排除了北境那些种族单一的部落势力。

       放眼看来，也就只有北境都城的兽人军，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源支撑这般数量的人，前往整个北境环境最为恶劣的地区寻找东西了。

       龙垣随手将那旗杆也一同丢进了自己的空间里，不管有用没用，起码能够当作线索，若是遇到人还能够拿出来询问一番。

       他再次展翅，这个地下空间也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了，龙垣索性飞出坑洞，直冲云霄，开始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进发。

       不知道白沃在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失望呢？

       龙垣有一些苦恼，他们来的时候如果稍稍拐个弯就能够到达北境都城凯撒戾尔，但那时候的他并不能未卜先知，错过了他们苦苦寻找的东西。

       他发泄似的将云彩弄得一团乱，而后仅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就回到了他出发点的上空。

       龙老四虽然不听话，但它毕竟与龙垣是一体的，身处何处根本躲不过龙垣的眼睛，但只要龙垣想，他却能很轻松地避开龙老四的耳目，当龙垣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雪地上时，白沃还在和龙老四“谈论着”今晚晚饭的事宜。

       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虽然看不见太阳，但北境的夜晚到来得早，下午五点左右天空就会完全暗下去，白沃的生物钟让他在天快黑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晚餐，然后坐在别墅的厨房里等待外面汽车停靠的声音，那说明他的丈夫已经到了家，他们可以洗洗手准备吃饭。

       一个人回想往事确实有些无聊，但幸好有龙老四这位绝佳的倾听者陪伴在一旁，白沃把小魔能团子放在自己肩膀上，一边将处理好的魔槐果和生肉放在炖锅中搅拌。

       将篝火点燃，先不着急上锅，白沃一边搅拌着底料，让肉块和果肉充分混合，可思来想去白沃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热点的话题，鬼使神差般的，白沃开始讲起了自己曾在电视上看见的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

       渐暗的天空，呼啸的寒风，就连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配合起了白沃的诉说，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娓娓道来，讲得白沃自己都开始不禁心跳加快，唇齿发颤，但肩膀上的龙老四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打起了哈欠。

       但这并不影响白沃讲的投入，就在故事中的“雪人”即将从主角的背后悄悄接近之时，白沃却突然感到正好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在那一瞬间，白沃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到极限，心脏几乎就要蹦到嗓子眼，阴风阵阵，身居黑暗，如此氛围之中的白沃直接丧失理智，大叫着直接抡起手中的炖锅朝着身后砸去，连带着肩膀上的龙老四也变成了一道抛物线，滚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小沃，我有一件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龙垣的话说到一半，只见自家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小白狼瞬间爆发出远超平常的气势，当然，以魔王的反应力，他足够躲开自家媳妇儿的“突然暴起”。

       他只是……在看见那对粉嫩嫩的肉垫朝自己袭来时，本能的，愣住了。

       啪叽——

       炖锅扣在了那对巨大的龙角上，锅内的鲜肉和魔槐甘甜的汁水直直浇在了龙垣的脑袋上，顺着颈部的肌肉曲线缓缓坠下，整条龙都散发着阵阵果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