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ANIPLEX.EXE，这家从名字上就会让人感觉到不寻常的发行商，在2019年宣布年联合Frontwing、枕、Liarsoft面向全球推出两部短篇视觉小说。这对彼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文字冒险游戏市场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大地震——为什么索尼系的公司会突然投资这个品类？

　　看过ANIPLEX.EXE的负责人的访谈后，爱好者们会发现这是一个薪火传承般的故事：在过去体验了很多传世经典级别的名作后，有了想要把这份独一无二的体验带给更多人的信念，于是着手推进了相关的项目与合作，才有了今天仿佛假消息般让人兴奋的成果。

　　于是，这就变成了一个童话故事：受到激励的少年成为大富豪后回馈了曾经照顾自己的人，ANIPLEX.EXE也用金钱和热情促成了一个个梦里和遥远的过去才有的企划，期望有一个双赢的结局。事实证明，有了资金和热情后，我们询问的不是是否成功，而是成功的级别：2020年的恋爱模拟文字冒险游戏，真的还能吸引新玩家吗？

　　答案或许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浮现，但部分成果依旧足以让这个企划不会初登场既是绝唱。《ATRI - My Dear Moments-》是这第一弹企划中在商业上更成功的那位，向我们展示了“复兴AVG”并非是痴人说梦，文字冒险游戏独特的魅力在今天依旧是存在的事实。

确实是高性能的

　　《ATRI -My Dear Moments-》是由ANIPLEX.EXE牵头，由Frontwing和枕社两家公司于2020年共同推出的全年龄短篇视觉小说，绀野アスタ负责了本作的剧本工作。绀野先生在负责本作前的作品还是很有知名度的，例如《向日葵的教会与长长的暑假》《在这苍穹翱翔》和《夏之雨》。

　　话虽如此，绀野先生依旧是这个作品里重要制作人员里名声最小的那几位之一。本作的美术指导SCA-自，配乐松本文纪，在2020年这个枕社厨数量爆发式增长的年份有着极大的咖位。只不过，在《ATRI》里更加亮眼的还是绀野先生和原画Yusano。

　　在有了索尼爸爸的资金加持下，《ATRI》有着一副根本挑不出毛病的皮囊。不知道哪里挖来的美少女画师Yusano和枕社前辈基4%让本作的画面水平达到了萌系作品的天花板级别，任何一张CG都让人忍不住截图保存；松本文纪的发挥也十分稳定，部分曲子很是耐听；SCA-自的美术指导在部分幕中让很眼熟的优秀演出手法得到了运用，极好地调动了玩家的情绪。除了祖宗之法的720P分辨率，回顾《ATRI》的企划开始后ANIPLEX.EXE极其娴熟的营销运作，《ATRI》那高水平的卖相不由得让人想到故事中经常提起的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台词：“我可是高性能的！”

　　这句台词基本上就概括了本作设定的一半：画在封面上的可爱女孩亚托莉是一个机器人。故事发生在未来的一座小镇上。因为海平面原因不明地上升，许多陆地被淹没在海中，故事发生的小镇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由于幼时事故而失去了一条腿的主人公斑鸠夏生，厌倦了城市生活，回到了小镇上继承了科学家祖母的一切——包括债务。为了解决金钱上的麻烦，夏生选择潜海前往有祖母遗物的海底仓库。就在仓库中，夏生发现了一个各个方面都精密到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机器人女孩——亚托莉。少年和机器人少女的故事就此展开。

　　虽然是不长的短篇故事，但《ATRI》中还是包含了几个选项和三个略有不同的结局，内容方面颇有诚意。不过，上面这些全部加起来都不足以说明《ATRI》是一部好作品。作为一款全年龄的短篇视觉小说，一个不错的故事才是能够让玩家满意的根本。本作的设定实际上很让人忧虑：人类与机器人的爱、世界末日种种，都让人想起一些名作，也让人想起那些烂大街的庸作——这不是一个好写的题材。

　　值得让人庆幸的是，绀野先生把握好了故事与角色之间的微妙平衡，在较短的篇幅里呈现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这里是有剧透的分界线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如今我们谈及的科幻故事里的机器人，更多关注的是机器人的“大脑”——也就是人工智能，而非其外壳的组成。在幻想之中，强大的人工智能拥有了比肩人类的智慧，在仿生的躯壳内“扮演”成一个真正的人。面对这些比人类还要像是人类的机械，我们不禁会思考许多终极问题：人和强人工智能的界线在哪里？什么才是人类？人究竟何以为人？

　　对于人工智能是否真的拥有人类的思维的问题，有许多值得深思的争论和观点。除了最出名的图灵测试外，约翰·赛尔提出的中文房间直接否定了强人工智能能拥有智能的可能性。这就涉及到了更加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思维和意识到底是什么。

　　《ATRI》故事能够成立的基础就来自于赛尔的中文房间。一个和人类几乎毫无二致的仿生人，那么她是否拥有智能呢？还是说她的智能仅仅来自于“房间”里无限庞大的“字典”，她本身并没有人类无法解释，但就是能感受到的智能和意识呢？

　　在故事的开始，亚托莉和一个常见的14岁少女完全一样。除了文本告知的“仿生人”相关的设定，以及言语中带有的作为仿生人的口癖外，你很难确定亚托莉是否真的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故事就在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类和有着过多感情的机器人之间开始。随着故事的推进，夏生越来越多地开始接触小镇上的人，与他人的交互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美好。此刻的夏生发现他的初恋就是身边这位活泼的仿生人时，他逐渐相信了亚托莉真正拥有智能，并且向她表白。

　　故事在此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反转。当夏生看到亚托莉的笔记时，他就发现自己被处在“房间”里的亚托莉欺骗了——亚托莉并没有夏生所认为的智能，只是在照本宣科地做出看上去像是智能的回应。夏生感到了背叛。过去的所有的亚托莉的行为在如今来看，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或者说是夏生看来的，亚托莉方单纯的欺骗。

　　从语言形式得到语义内容的过程，不可能通过字符操作来实现——这是从中文房间中能得出的一般性结论，也是将中文房间推广到人类交流上时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过，相比纯粹的中文房间，人类交流时不会产生这种疑问，因为存在着比单纯的语言更真实的传达意义的方法，那就是基于同一肉体感受的共情能力。这同时是人类对同类的同情心的来源，也是对于非同类的残忍的根源。

　　当故事挑明这一点时，对于熟知中文房间概念的玩家来说，接下来的故事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定番的展开，只需要等待一个最终的反转和结局。当然了，这么欣赏文娱产品会丧失掉很多乐趣的——过程远比结果要重要，这也是中文房间能够带来的一个不那么正规的启示。亚托莉之所以在最后被认为是有智能、有意识的根本，就在于她行为的连续性和因果性，以及与基因生物相同的肉体困境。即使是高性能的机器人，亚托莉也会遇到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也会面临自身的死亡。当亚托莉的行动准则不再是基于机器人三原则，而是现实反馈时，她就不再是一个套着人类皮肤的模因生物，而是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和基因生物无限接近的存在了——人类能够共情她和她所带来的“现象”了。

　　文字冒险游戏中常被认为是贫乏的、仅仅为了让玩家代入到故事里的日常，此刻成为了必要的内容——这不再是一种无意义的重复，而是必要的体验和学习过程。作为文字冒险游戏里独有的一环，《ATRI》最出彩的地方就在于利用机器人这个概念，将日常之于故事的作用体现了出来——这是所有文字冒险游戏都具有的特性。玩家们为之共情的并非一定是斑鸠夏生，而是在连续的日常中逐渐理解感情的亚托莉。亚托莉到头来依然是一个公认的机器人。但就和宠物一样，亚托莉从所属的非生命，转换成为了一种能被人类移情的生命。亚托莉是否能够真的和人类一样理解“感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用她的方式理解了人类的“感情”，并以人类能理解和认同的方式稳定表达出来。

　　想要较真的玩家或许会觉得亚托莉拥有“意识”和“智能”是不可能的，就如同赛尔的中文房间尝试去否定的强人工智能一样。不过，《ATRI》的故事并非是要辩经，它想要呈现的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夏生和亚托莉都是在积极地拥抱了生活后才拥有了自身状态和心理的变化。只有与人接触，人才得以成为人，才会拥有未来，连机器人也是一样——这是《ATRI》这个故事的主线所传达的一个核心的理念。

　　当然，正如前文所提及的那样，《ATRI》的故事并非完美。机器人题材本身就不好驾驭，而《ATRI》中在提及了相关思辨的同时，并未能够以一个集中的方式将情感爆发出来，略显拖沓，有种未完全燃烧的感觉。若是适当将部分情节设计的紧凑些，那么观感要比现在还要好上不少，而不是让玩家有时间回味过来，发现故事中没有处理好的一些细节。即便如此，《ATRI》的整体完成度足以满足企划的全部目的：展现视觉小说的魅力。

结语

　　合理的价格，精良的制作，平均线以上的剧情，《ATRI -My Dear Moments-》毫无疑问是一款能让新玩家感受到视觉小说独有魅力的作品。这部作品与更具有气质的《徒花异谭》一同，给ANIPLEX.EXE入局美少女恋爱模拟文字冒险游戏开了一个好头。

《ATRI -My Dear Moments-》 8分

　　在现在LLMs大力出奇迹，依靠巨量成本的训练获得了近似拥有因果推理能力，emergent ability确实存在的情况下，要断言亚托莉级别的人工智能能否出现还是一个有些困难的问题。当然了，既然ChatGPT能大力出奇迹，那么说不定未来依靠穷举，AI确实能够无限接近于人类智能呢。

　　话题扯远了。Gal范围内以机器人女友为题材的作品其实少的可怜，所以《ATRI》坐上该题材热度的头把交椅居然不是什么特别好争吵的事情......机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多像是人对于自己的认知，比写外星人还要无趣——大概就是科技发展速度快过了人的想象力吧。

　　我还意外算个保守派。我不希望机器人出现感情，因为我还没对人类绝望。

　　也不喜欢宠物来着。

　　水菜萌明明赢麻了你们怎么会感觉她是败犬的啊？

《ATRI -My Dear Moments-》 8.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