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④（下）
“混元去下界也已有一段时日了。”站在窗前，望着深邃的宇宙，重生之翼如此默想着，“也不知道，他到底适应了下界没有，毕竟……”
“翼。”
一阵低沉的声音在周围荡开，盔甲与地面瓷砖碰出的清脆响声随之传来。
重生之翼微微回身，一个额间闪动着火光的黑色身影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身影的神情十分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重生之翼，似乎预料到自己会在这里听到些什么。
“你能从自己的小黑屋里出来，我一点也不意外。”重生之翼双手交叉着，朝面前的来客——天启帝君微笑示意，“怎么，还在想混元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那人和我又没什么交集，何来添麻烦之说。”天启帝君耸耸肩，缓步走到了重生之翼的身边，“话说，宇宙有这么和平吗？也难得见你有兴致在这里看星星。”
“我可不是看星星。毕竟从这里才能依稀看到，混元现在所在的宇宙大概是什么样子。”说着，重生之翼轻咳几声，“当时水晶球里预言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预言？能有什么预言，与你有关的？”
“哈哈哈……你这家伙，难不成会主动帮人预言？”重生之翼不可置信地抽笑着，他看向天启帝君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别瞒着我，天启。那个预言，与混元有关吧？”
听到重生之翼的问题，天启帝君只是佯装厌倦地掩嘴哈气，没有说话。
“水晶球的事，你从哪里知道的。”片刻，天启帝君平静地问着，眼中却隐隐现出几丝波澜。
“你放心，瀚宇没找过我。”重生之翼也毫无情感地回应，“不过，即使你用轮回之能封住了房间，我们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有一个人……你是瞒不住的。”
天启帝君一时愣住。
短暂的思考中，他的脑海突然跳出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他看不清身影的样貌，只有一双渗透着警告意味的阴阳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漂浮。
盯着那双眼睛，他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清晰的骨架纹路从他的黑色手套凸显出来。
似乎——终于出现了天启帝君能感到恐惧的事物。
“既然他会把预言的事情告诉我，那接下来他会做些什么……天启你若还不清楚，岂不是白来圣殿这么久了。”
“啧……那家伙吗。”天启帝君目光一闪，“这些事他知道又怎样。反正，与我无关。”
未等重生之翼开口，他便咬牙回身离开了窗边，留下的只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冷漠的黑色背影。
过了一阵，耳边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打量着远去的小黑点，即使重生之翼领会到伙伴的意愿，他也只是摇了摇头，随后重新将目光放在那片泛着蓝紫色光芒的星域——混元天尊所在的宇宙上。
“祝你好运。”
呢喃着，他缓缓把右手食中两指并起，一齐悬在玻璃前，随后轻轻对着星域的方向做出落子的手势。
当然，他知道自己不精通棋术。
几百年岁月过去，在混元天尊的治理下，他所守护的宇宙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模样。
所有星球百废俱兴，精灵们或是拿出玉盘珍馐，或是直接将自家的传家宝拿了出来，他们聚集在一起，以聚会的方式欢庆幸福的降临。
混元天尊也没少收到星球长老的邀请，参加的宴会数不胜数。
夜深人静，他在临时的住所疲累地躺下，手臂掩面地长叹着。房间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纪念品，这些都是他在宴会上收到的礼物。
当然他非常清楚，次元宇宙的故事已经快说完了。再说在圣殿呆了这么久，成为守护者之后，如果没有在这个新的宇宙做出功绩，回头与重生他们“炫耀”的时候，可就没有足够的资本了。
这么想着，混元天尊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与伙伴们创造的回忆，于他而言永远是弥足珍贵的。
“——啊！”
“不要……不要靠近我啊！！——”
可在混元天尊的回忆碎片刚准备拼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精灵们凄厉的惊叫声，将混元天尊原先疲累的意识瞬间惊醒。
他急忙抽身追出门外，却惊讶地发现，沉浸在宴会中的精灵们竟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宴会现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气息……”
美酒的香味与空气中浮现的窒息感交杂着，混元天尊的脑际隐隐作痛。
他扶着头一步步踏下台阶，想到自己苦心创造的一切在这一刻重归荒芜，恨意开始吞噬内心原先的喜悦与释然……
“啧……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休想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怒吼着，混元天尊的周身爆发出深青色的能量火焰，他双手一抬，眼前的狼藉场面瞬间在炽热的火焰中灰飞烟灭。混元天尊冷笑一声，下一秒，他的身影与脚下肆虐的火焰融合在一起，随即向更远的地方飞驰而去。
那种窒息的压迫感，似乎在一步一步地威胁着混元天尊，又似乎在…指引着他。
为了尽快释去心中的恨意，他驾驭着火焰，以更快的速度冲向自己要去的地方——兴许，那里就是诡异气息的来源。
几分钟后，火焰落在一处更为荒凉的地方，混元天尊从其中缓步走出，张望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神情印上了更深的阴影。
不甘、不安与恨意，连混元天尊都难以分辨自己此时的心情状态。
他咬着牙，却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只觉得，自从来到这个宇宙之后，这股诡异的能量气息总是在有意做着针对自己的事。无论是瞬间带走弱小的精灵们，还是让自己来到这片不毛之地面对未知，在这股气息造出的梅比乌斯环里，他永远没有逃离的机会……
这种被玩弄命运的感觉……不也和那家伙给我的感觉无异么。
虽然我还是恨他，但就这么让我去怀疑他……
这个始作俑者的作为，岂不是太幼稚了嘛。
“喂，出来见一面如何？”他顺势对着空气呼唤道，“能如此顺利地化解我的力量，看来阁下对这个地方，并没有抱着善意啊。”
“哈哈哈……现在的你，恐怕还没有资格与吾一会。”响应着混元天尊的问话，一阵幽灵般的声音在上空飘荡开来，“不过，令吾没想到的是，英雄圣殿竟然会派你这样的毛头小子镇守此地。自视甚高了吗？”
“什么？自视甚高？毛头…小子？”听到这话，混元天尊倍感不服，“听你这话，貌似你对英雄圣殿很熟悉啊。但你这样藏头露尾，确定这是一个强者的作风吗？”
“哼，都说了，你还没有资格与吾一会。”
声音闷哼一声，他的态度更为冷漠，还没等混元天尊有所回应，空中突然迸出无数道冷蓝色的能量光线，从四面八方朝混元天尊袭来。混元天尊一惊，匆忙避开能量光线的进攻，原本干涸的大地随着能量的连番轰炸变得千疮百孔。
可更糟糕的是，能量波及之处，似乎完全失去了过后用能量修复的可能，也在无形之中对混元天尊发出警告：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永远没有统御宇宙的能力！
“啧……仗势欺人的家伙。”
好不容易等来了能量风暴平息的时刻，混元天尊的身上沾满了飞扬的尘土。他筋疲力尽地跪伏在地，顺手拾起一把焦黑的沙土，又将它摔在地上。
“小子，你就这点实力，还想与吾见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了什么花招……”颤抖着，混元天尊终于勉强站起，“无论怎样，我还是想知道，你一直针对此处的原因。”
“吾之所为，只是正当防卫罢了。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
“正当防卫？那你对那些精灵下手，又说明什么？”
“先不说这个，小子。”声音刻意将声线压低，“之前来到这里的家伙，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吾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谁？”
“那家伙，好像自称天启帝君吧。”
声音轻描淡写地吐了出来。可一听到天启帝君的名字，混元天尊身躯一震，虚幻中的巨大阴影再次将他所有的清醒思绪笼罩。
“天启…？！他来这里干嘛？”
“哦？反应这么大，看来你的记忆没有欺骗吾。”声音有些得意地试探着，“你发现了吾的力量，然后在吾对那些精灵动手之后就追了过来……其实在你心里，确实还存在对他的执念——”
“你给我闭嘴！”紧握双拳，混元天尊突然震怒道，“有执念与否，这都与你无关！我和那家伙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
“吾可不担责，也没想过插手啊。”声音的态度更为随便，“只是你这种执念，于吾而言还是太明显了呢。实不相瞒，吾最喜欢的，就是执念的味道。”
“……你跟我说天启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
“倒不如说，吾对你的事，很感兴趣呢。”声音说着，从天上幽幽地飘下一团青蓝色的火团，落在混元天尊的眼前，“你被派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守护这么简单吧。”
混元天尊顿时哑然。
在面前浮动的这团火，似乎隐藏着一双能洞悉一切的双眼，即使他再怎么打算说些搪塞声音的谎话，做些传达不甘的小动作，也会在下一秒被它彻底看穿。
也许，说出自己的真实心声，也无所谓了吧。
“是，我确实是对你的力量感兴趣才来找你的。如果我真考虑到那些精灵的性命，兴许现在，我就能用圣殿的力量把这里全部净化，然后把他们救出来。”思考片刻，混元天尊干脆直接点头，散漫地向前迈出几次行军步，“当然，我现在看到的同样不是你的真身，即使我这毛头小子怎么说，你都会认为我在说谎，不是吗？”
“有意思，看来那个英雄圣殿，也并没有他们传得那么秩序严明。”青色火团嗤笑着，在混元天尊的身旁绕圈子，“吾很欣赏你这样的力量主义者，在英雄圣殿，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占少数。”
“嗯？”
“因为，在你之前，做出这种决定的蠢货有很多。只是他们都无一例外，都死在了这里。”青色火团向下动了动，装出指向地面的样子，“而吾也可以说，你是来自投罗网的。但很意外，你却在这里守护了这么久。”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会来？”
“确切的说，是命运。”
“命运？难不成，你也会和那家伙一样，以命运为诱饵夺取我的性命？”
“哼，吾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啧。”
“先不说别的。吾先问你，你渴求力量的目的，是什么？”
“成为强者，攀上胜利的顶峰，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品尝彻底的挫败感！”混元天尊毫不犹豫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的神情逐渐狰狞，青筋在他的脖颈间爆出，似乎火团所说的话，正一步步将自己逼向仇恨的底线，“……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我与那家伙，还有一笔死账必须要算。”
“哦？有趣。”这样说着，青色火团逐渐飘离混元天尊的身旁，“你还在犹豫，确实没达到吾可以认可的程度，但你的想法，吾已经全部知晓。”
“什么？”
“吾会赐予你远胜于整座英雄圣殿的力量，帮助你完成你的夙愿——当然，希望下一次见面，吾能看到你的觉悟……哈哈哈哈！”
伴着一阵骇人的笑声，火团化为一道狭长的火线扬长而去，天空也恢复了澄净的夜色。可经过这番突然的谈话，混元天尊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但他手中的战甲已经不经意间刺入了他的手心，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挫败感……阁下，你等着吧。”
数十年之后——
砰嚓！
水晶球碎裂爆开的声音，再度响彻圣殿中庭。
天启帝君仍然平静自若，他抬手一个响指，四处飞散的水晶碎片停止在半空，并不动声色地一块块拾回，用自身的轮回之力重新将水晶球修复。可在一旁目睹一切的重生之翼却忍不住冲了上来，他抓住天启帝君的右手臂想说些什么，却收到天启帝君毫无波澜的眼光回应。
“告诉你也无妨，那家伙守护的宇宙，出现问题了。”近乎冰冷地回答着，天启帝君甩开了重生之翼的手。
“怎么会！难不成，是混元遭遇了什么袭击？”重生之翼焦急地追问。
“收起对那个新人的同情心，翼。”天启帝君冷言，“水晶球每一次破碎，就预示着每一回整个英雄圣殿要面临的命运。”
“天启，预言的结果怎么样？”圣光灵神也循声赶来，注视着神情逐渐严肃的天启帝君和重生之翼，他的心中有了答案，“看来，结果很不顺利啊。”
“确实如此。”说着，天启帝君逐渐面露难色，“话说，你们之前不是问我，那个预言说了些什么吗。现在，你们还有兴趣听吗？”
“……难不成，还真的有联系？”听到天启帝君的话，重生之翼意外地问道。
“没错。”说着，天启帝君将最后一块水晶碎片放入已经成型的水晶球，随后缓缓转身，看向面前的两个伙伴，“预言的内容是：妄念之种，终在土壤里生根发芽；被妄念牵引的无望之人，终会腐化成魔。”
“无望之人……腐化成魔？！”听到天启帝君的话，重生之翼和圣光灵神都大惊失色，“所以说，混元就是预言中说的无望之人？”
“没错，这是预言给他下的定论。所以我才说，不要对那个新人抱有同情。”天启帝君摇了摇头，“而且，他注定会走上这样的路，这绝不是我当初重创他那一阵就能激出来的。”
即使天启帝君难得解释了自己的作为，重生之翼仍旧左右为难。他相信自己的伙伴，也相信他不会屈服于命运。
可就在众人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披着淡蓝色长发的女性精灵缓缓飞了过来，待她停下后，先是微微弯下身子表示尊敬，然后淡然地站在三人面前，姣好的身材使她优雅地完成了所有的打招呼动作。
“原来是御小姐。”圣光灵神对着帝皇之御点头示意，“瀚宇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陛下让您们立刻前往帝王之巅，他需要与您们商量一些事情。”
“帝王之巅？瀚宇又遇到了什么事？”
“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事，”帝皇之御稍作停顿，“而是，这件事，与混元阁下有关。”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