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平行（二）【展昭同人，非耽】
“小兄弟，你在说什么？我变成你哥哥的样子？你哥哥是谁？”那个平素机警敏锐的年轻人满脸疑窦，显然也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我哥哥，他是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皇上封他‘御猫’，江湖上称他‘南侠’。我和他相依为命的长大，他疼我爱我，带我练功，又教我做人的道理。他武功又好，人又善良，不管面对什么危险都无所畏惧，拥我在怀里的时候又非常温柔。他是个坦荡磊落，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叫展昭！”少年失控的大声喊出来，他的恐惧变成愤怒，激动的赤着脚下了床，挺起胸脯，扬头瞪向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兄长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充满鄙夷的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冒用我哥哥的名号？你连自己父母给的名字相貌都不敢用，难道你羞于见人吗？我才不怕你！你要是伤害了我哥哥，我跟你拼命！”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惊讶到难以置信，连博闻强识的公孙策都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红色衣服的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少年，好多话噎在喉咙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那孩子见他不说话，又连声质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怕了？快说你是谁！我哥哥到底怎么了！你说啊！”说着挥起小拳头朝对面之人的面门砸过去。红衣官差略一转身闪过拳头，抬手捉住那孩子的小臂，又怕他伤处吃痛，赶忙轻轻的放开。他深吸口气，望着少年的眼睛，用平和而坚定的语气回答：“小兄弟，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刚刚所言未免太过。我可以回答你，我是开封府包大人麾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圣上封我‘御猫’，江湖上称我‘南侠’。我的名字是爹娘所起，样貌是父母所生，我是家中最幼的三子，我从未有过弟弟。我自弱冠出山以来，四海行侠，俯仰无愧，我一生自命英雄！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叫展昭！这名字我叫了三十年！”
“我且问你，你家乡何处？”
“展某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氏。我也请问你，你与令兄在何处拜师求艺？”
“我兄弟均在山东济州济阳郡习武，恩师姓孟，双名若虚。我问你，师父教的轻功叫什么名字？”
“八卦迷踪步，师父最擅剑术轻功，此步法堪称江湖第一。令兄所使兵刃为何？”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我哥哥平日身不离剑，剑不离身，所使乃是一口名为‘巨阙’的宝剑，传说是上古大师欧冶子所铸的神兵利器。”
屋内另外两人就看着他们来来回回一问一答，那包大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向自己的护卫问到：“怎么样？”
“大人，全对。”红衣官差点头回答。
少年岂不知刚刚所听到的答案均与自己所知一模一样，而且他也分明觉得眼前之人并没有说谎，他认得这种神情，他从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看到的满满都是那人对“展昭”这个名字和身份的认同和骄傲，这种骄傲是由内心涌起，极难假装的。可如果他是真的展昭，哥哥又是谁？我又是谁？少年忽然冲出客房，直奔内宅方向哥哥卧室跑过去，想要亲眼看个明白，其他三人没有阻拦，在包大人示意下默默跟在后面。昕儿推开那扇进出了无数次的门，眼前的一切都几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那里面，只有一张床。
哥哥随手放在枕下偶尔会翻看的剑谱还在，桌上丢了一个杯子的那套茶具还在，柜里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最上头那身湛蓝的长衫还在，哥哥的一切都在，只是这里完全没有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丁点痕迹。
展昕一屁股坐到床上，他本就伤势未愈，脑子里又一下充斥了太多疑问，一时难以消化。难道出问题的不是哥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自己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这样一切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他拼命地猜测思考，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忽然痛苦地抱着头用力捶打起来。三位大人眼见他这样，十分担心，红衣官差赶忙冲过来拦住他，怕他伤了自己。虽然这年轻人本身也还是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无比困惑，却还是坐到少年身边轻按着他的肩膀劝慰：“小兄弟，你别这样。这件事现在虽然蹊跷诡谲，一时还没搞清楚，但是我们都不要激动，慢慢把来龙去脉理顺。包大人办案多年，公孙先生智谋超群，相信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哥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
虽然自家属下这么说，可现在这会包大人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感到自己碰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问题。看那孩子的情况也绝不是在说谎，但展护卫跟了自己这许多年，又怎么可能是假的？难道那少年是中了什么毒而产生了臆想？可他又如何能对展护卫之前求师学艺的事情那么了解呢？
“大人，照学生看，此事并非全无可能。”一直没说话的公孙先生忽然开腔了：“南朝祖冲之《述异记》中有关于‘烂柯人’典故的记载，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也描述了完全与世隔绝的世界。如果这些都确有其事的话，那么为什么就不可能是本来就有两个展护卫，有两个开封府，本来大家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彼此相安无事，但是机缘巧合，这孩子就像武陵人穿过了狭小的山口，来到这本不与他生活相通的天地呢？他的哥哥，就该是山口外那个世界中的展护卫啊！”
虽然思路曲折，但包大人还是很快明白了公孙先生的意思，他恍然大悟，觉得的确有此可能，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说的通了。根本没有人在撒谎，只是他的护卫与眼前的这个孩子，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已。
昕儿脑子转转，好像也理解了这个说法。但他却丝毫都没有觉得高兴。果然，这里确实从来就没有过名叫展昕的这个人，这是他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世界。他的哥哥，他所认识也认识他的所有人，都被隔绝到这天地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不知还能不能相见。一想到这里，少年禁不住哭了出来。
“小兄弟，我知道现在你心中难过，忽然一下子觉得孤独无依。虽说咱们习武之人素来骄傲有骨气，再苦再痛都是尽力忍耐，但你还小，也不必强撑，大可发泄出来，不用顾忌什么的。再说，你在这里也并非全无依傍，愿意的话，不妨靠在我身上。”这个世界里的“哥哥”，用和哥哥几乎一模一样的语气鼓励和劝慰着自己，和哥哥一样轻轻拥过自己的肩膀让自己靠在怀里，然后，该死的，那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感觉竟然也是如此的熟悉。
“我该怎么叫你？展大哥吗？”昕儿在他身上偎了一会，抹了一把眼泪，坐直身体抬头问到：“还是展大侠什么的？”
“你想怎么叫都好。你若非想叫哥哥，我也可以应你。但你不愿意的对吗？哥哥对你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笑的很温柔：“我们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该怎么叫你？”
“我叫展昕。日斤，昕。是明亮的意思。”少年不得不在最熟悉的人面前自我介绍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叫我昕儿吧，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开封府里的……有我哥哥的那个开封府。那里的大家都叫我昕儿。”
包大人走过来，很慈爱地问：“好的，昕儿，你且把你之前遇到的事情详细说说，本府与你们大家来一起研判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帮你找到哥哥，设法送你回家。”
少年点点头，就坐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床上，与三位熟悉又陌生的人说起了先前的事情。原来，一个月之前，包大人带着他哥哥与府里一众人等走水路远赴益州，说是代天巡狩，但此行却非常隐秘，不仅没有旗幡仪仗，甚至大伙出发的时候都是特意身着便装的，显然是不想漏了行踪。
“哥哥没跟我说是去做什么，只安慰我不要担心，他会注意安全的。我见他那样子满脸都写着‘别多问’，想必是不方便我知道具体行动，所以我也没……”说着，昕儿低下头，小手扯着衣摆：“早知道现在这样，还不如我当初缠着他问好了，哪怕挨几句训呢。”
“你很懂事，明白有些事情就算和最亲的人也要保密，所以不想让你兄长为难。”那红衣护卫温和地笑笑：“你做得对，现在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何必为此自责呢。更何况，就算你缠着问，你哥哥也未必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告诉我……”昕儿依旧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如果真是像我们刚刚分析的情况，那么我就是他，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我都能够完全理解和体会的。”少年对面的年轻人依旧温暖地笑着：“所以我也知道，他一定很爱你。他会对你有要求，要求你练功刻苦，要求你宽厚知礼，要求你谨守信义。他每日严格的教导你，但也非常关怀和照顾你，愿意不惜一切去保护你，是不是？”
“嗯……”昕儿扬起脸来，用力的点点头，之后又深深把小脑袋埋了下去：“听你这么一说，我又忽然好想哥哥。”
那孩子平复了一下心绪，又把雨夜在府衙遇到黑衣人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三人这才明白眼前这少年缘何会遍体鳞伤。公孙先生思来想去，走过近前问到：“孩子……昕儿，你可知你夺回来的布包里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还没空打开看呢。”昕儿摇摇头：“但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吧，不然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是了，应该很重要的。先前给你治伤换衣服的时候我随手掂了掂，但当时关注的只是你的伤势，不曾在意那东西。如今想来……”公孙先生朝包大人方向看过来：“大人，如果学生对那东西的形状份量感觉不错的话，里面装着的恐怕是……”
“府衙官印！”黑面大人与他的护卫也几乎同时脱口喊出来。
“不错，学生也以为然。”那儒雅的主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看来开封府……那边的那个开封府……一定是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