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梦里留光不羡月

 

“傻子，我们去河边吧，嘿嘿嘿，有一个好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我好像和李笑阳道了别，回了家，和哥哥先后洗了澡，然后换上新的衣服躺到了床上。电风扇在我和哥哥的房间之间来回的吹呀，吹呀，我就盯着它背后那透过电扇密密的网格隐约可见的指示灯，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微微晃动，左看看，右瞧瞧。

 

我好像很快就迷糊了，虽然好像过了一会儿，我又睁开了眼

 

接着，似乎就一直都没有什么困的感觉。

 

突然间，李笑阳的声音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了我的窗户外面，和着还有他捏在手里、星星点点闪着光扇子一样的烟花。我悄悄地溜下床，打开了窗户，他就在坐在窗户外边那一点点的边边上对着我笑，对着我很小声地嘟哝。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呢？我没有想明白。但近了看，终于看清那扇子一样的烟花，像是银杏一样被吊在发光的丝线尾巴上，那橘红发黄的光，沿着叶子上细细的纹路向前爬到了头，于是像是小水滴一样地洒落出来，发出一串小小的噼噼啪啪声坠落下去

 

“走”

 

看到我走近了他，李笑阳对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突然就屁股一滑，从窗口外跳了下去

 

我好像不敢学他那样跳下去。

 

偷偷摸摸地去开了门，从楼梯上溜了下去，路过中间的平台，隐约能感觉到他在最底下向我挥手

 

楼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洒满了银杏的叶子。我忘了穿鞋，所以光脚踩在上面，总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痒痒，让我很想笑；而且如果走的太快，感觉好像就会吵醒哥哥呢。所以我一只手用力抓着冰凉凉的扶手，憋着笑，两步才下一个台阶，感觉有那么点幼稚，好像是个才几岁的小小孩似的，刚开始学走路一样，连一级台阶都走得那么吃力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我松了一口气，不过手上好像已经沾满了铁锈，脚上也黏了好多树叶的碎片和残汁

 

“李笑阳……我们要去哪儿呀？”

 

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喊着李笑阳，想要问他，以为他等我等得不耐烦了，但李笑阳却还是笑，跟我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迈着小碎步、颠着脚、往外像是哼着歌一般跑了出去

 

我下意识就追在了李笑阳的身后

 

我们路过了游泳馆，它们这个时候还亮着灯，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出来的喧哗还在池子上空来回晃荡，偶尔撞在围起来的栏杆上，飘落下来一些格外清晰的笑声

 

原来那些灯亮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彩虹一样的颜色啊。

 

我有些佩服自己竟然猜到了真相，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刚好，有小孩用水枪把水射到了空中，哗啦啦，像是喷泉一样，雾化的水汽散开来，把灯光给挡住变得看不清了，虽然，没过多久，真的彩虹就从雾中挣脱钻了出来——它的颜色，或许说倒是和我以为的有那么些不一样，因为红色的被埋在了最底下，而顶上却是奇怪又透亮的深蓝

 

“李笑阳，你看——”

 

我回头本来是想要招呼李笑阳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也和我一样仰起头，张着嘴看着泳池上空的彩虹

 

他张着嘴的样子看起来有那么点儿呆呆的，让我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的脸。

 

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

 

捏了一下之后，原本粘在我手上的一些铁锈，就涂抹到了他的脸上，留下一撮创可贴似的痕迹，在泳池的灯底下竟然也闪着彩虹似的色彩

 

我看着忍不住笑。李笑阳注意到了，就用手抹了抹脸颊，又搓了搓鼻子，那些铁锈就很自然地又被他搓到了鼻子上，这样他的鼻头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让我笑得更开心了

 

“傻子”

 

李笑阳也没有恼，说着牵了牵我的手，就拉着我往河边的方向滑去。

 

或许是在我抬头看那些彩虹的时候，泳池里的水漫了出来，沿着墙潺潺地流下来，又顺着街边人行道上的砖缝爬满了整条街。好奇怪啊，慢慢地，好像不止是这条街，就连其他的街上也涨起了水来，它们冰冰凉凉的，李笑阳也只要轻轻一拉我，我们就能顺着街道的方向滑出去好远

 

一开始，我好像还是有些害怕自己会摔倒的

 

不过，慢慢地，我好像也不知不觉知道该怎么在上面滑行了

 

水涨得越来越高，大街两边停的车，还有大街上正在走的车，好像都快被淹没了。不过，这好像倒是并没有妨碍到它们继续往前开，它们的车灯在水底下往前照亮了一小块，好像是在科学课上听到过的那种鮟鱇鱼。尾气从他们的车屁股后面冒出来，一团团地往上涌，冒出水面后发出东一阵西一阵的咕嘟声，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是青蛙在开聚会

 

“哇！”

 

邻近到河边的时候，水突然变得湍急了起来。

 

我吓得又牵住了李笑阳的手，然后就感觉到他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盖在我被牵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轻轻地摸了两下

 

“啊——”

 

快到桥边的时候，我们看到水流像是瀑布一样地冲下防洪堤——原来它就是因为这个才变着急了。这个时候，我和李笑阳都刹不住车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和着那瀑布般的急流也冲了下去，很快就一头栽进了河水里

 

很好笑的，不一会儿我们就又被冲出了河里

 

或者说，是被冲到了河的正中间吧？

 

这个场面真的好壮观啊。因为，就在沙溪河的两边，不管是列东还是列西，都有水疯了一样地狂涌而出，河岸的两边，就是两道好长好长好长的大瀑布！我想，黄果树瀑布大概都比不上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两道瀑布，不对，就算是老师之前讲过的世界最大的尼亚加拉瓜什么的大瀑布也不可能比得过的。

 

更好玩的是，沙溪河的正中间这时候竟然变得非常浅了，浅到我们站起来的时候，水才刚没过我们的脚踝

 

你有试过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的时候冲在池子里吗，那个时候，在水龙头正下方的周围其实反而是没什么水的，都冲到边边上才开始翻滚了。我估计，河两边的瀑布大概就像是两个马力十足的水龙头冲出来的水柱一样吧！因为它们离得实在太近了，所以，河的正中间，反而水变少了

 

那么浅的一层，随便走两步，就能直接踩到河底的沙子和石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或许，是水草？

 

一瞬间，我好像看见那些水草的中间，有什么闪着光的小虫子在飞

 

“李笑阳，你看，有萤火虫！”

 

我蹲下来，跪在其中几丛水草的前面，眯缝起眼睛盯着那些左摇右晃的发光的小东西。它们真的好漂亮啊，我以前最想见到的就是它们了，只不过，大人们说现在已经很难再看到了，说是在这里已经几乎灭绝了

 

原来没有灭绝。在这里发现之后，我有些开心起来

 

原来它们一直都还在啊，一直在我们的身边，只不过潜到了水里，藏了起来。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么多——说不定，这里才是它们原本的家呢，也许它们原本只是到岸上做客的吧，但是被吓到了，就又缩回来了。我们竟然还自作主张地以为它们是消失了，可太蠢了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啦”

 

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在做的好像也是一件吓唬它们的事，又感觉到有些愧疚，于是向它们道歉说：“不过，我不捉你们的哈，你们要是觉得在水里过得很自在，就别去岸上啦”

 

它们突然闪了几下光，就好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般。

 

“傻子”

 

李笑阳的声音小小地在我后面嘟哝了一句，转头看，他也在我身边蹲了下来，对着我还是神神秘秘地笑：“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

 

我点了点头，跟他靠在了一起。

 

就像是在大桥底下的时候一样。不过，这一次我们虽然也算是在大桥底下，却是真的在很底下的底下了。坐了一会儿之后，李笑阳把他那个发光的银杏叶一样的烟花递给了我，让我拿在手上。

 

我捏着那片叶子细丝一样发光的叶柄，一边转动手指，然后就看到它像个硬币一样转出一个球一样的形状来。

 

这样安静地坐着，听着周围哗啦啦的瀑布声，我又有些困了起来。后面，我们似乎也没有再做什么其他的，只记得，快要睡着之前，我问了李笑阳一声，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但李笑阳没有告诉我，只是神神秘秘的笑，然后摇摇头，好像是要守住一个保存了几百年的秘密。

 

废话，我可是太阳，我可不用去找，发光的东西也会自己来找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隐隐约约地，我好像在合上眼之后，听到了一个很臭屁、但也很像是李笑阳会告诉我的答案。

 

对啦，好像，不能在这里睡着……

 

这里是萤火虫的地盘，岸上……我们还得回到岸上去。

 

不然……哥哥也会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