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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曾经是一条名叫二郎的狗

2021-09-16 12:55 作者:丹顶贺贺贺  | 我要投稿

    爷爷爱吃狗肉。
    每隔几天,爷爷就会在口袋里塞点钱,骑家里的老三角行自行车到镇上买炖好的狗肉。热的狗肉配酒,爷爷能和他的老伙计们喊上一下午的话。
    狗肉中吃剩下的筋骨是从来不扔的,二郎爱吃。
    二郎是爷爷从工友家抱回来的,一条小奶狗,一扎多长。爷爷下了工回来就抱孙子一样抱着它。狗是黄狗,最常见的土狗,眉心中间长了一簇白毛,爷爷叫它二郎,大概就是由这簇白毛来的。
    二郎很听话,平日里就算不拴链子,它也从不乱跑。
    我每天清晨走出家门,二郎都一定会准时地跑到我面前来用我不懂的语言向我问好。我呢,就挠挠二郎的下巴,摸摸它毛茸茸的头。
    二郎不是猎犬,骨于里却有些猎犬的气质。爷爷带着二郎去地里,我也跟着站在一边。二郎的头在高高的草丛里忽隐忽现,如同一叶鲸波中的小舟。我不清楚二郎在找着的是什么,就只好看着。忽然传来一声怒吠,草向两侧排开,正是二郎探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刚刚被穿喉的黄兔。
    再后来二郎跟着爷爷离了家中的院子。再回来的时候,二郎的右后腿就蜷缩着不能着地了。爷爷说,二郎在镇上被一个开车的人压断了腿,二郎是用三条腿自己走回来的,爷爷推着自行车和二郎一起走了二十里土路,从镇上走回来。
    后来二郎菜单里的肉变多了。爷爷连包子里的的肉馅都单独省下来放在手心里喂二郎吃。
    二郎还是跟着爷爷, 该溜的时候还是固执地咬住爷的裤腿,拖爷爷出去散步。
    二郎睡觉只能侧着左边。平时站着时,二郎会吧“嗯”“呜”地叫出声,但二郎还是很听话。
    我一个人出去玩,迷了路,从下午开始一直在乱跑,直到太阳没入到地平线以下还是没能找到回去的路。我蹲在地上使劲哭,好像哭完了睁开眼就能到家,等到我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太阳终于消失的地方,显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身影近了,近了,我出奇地没有害怕。然后我看清了,那是一条黄的,一瘸一拐地拼命跑向我,眉心点着一簇白。那是二郎,拖着半条断腿拼命跑向我的二郎。
    后来二郎一整个月都没能再次从铺盖里站起来。
    爷爷说,我以后要像二郎一样。
    我不懂,像一条土狗有什么好的。
    二郎还是守着家的前院。
    二郎还是会尽力那到门口来迎接我新的一天。
    有一天,爷爷喝酒吃肉的时候,一个老友对他说,我们中国从来没有过养肉狗的狗厂。爷爷不以为意,那个卖狗肉的人天天炖两锅,要是没有狗厂,狗肉哪来?
    爷爷还是让二郎看家,不再带二郎出去打野物了。
    二郎终于能用四条腿站着了,右后腿是变形的,从中间折向一边。
    我终于也又大了几岁了。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里似乎听见院子里有声响,迷迷糊糊的没在意,大概是二郎瘸着腿在巡夜吧。
    第二天早上,我很顺利地走出了家门,爷爷似乎已经出去做工了。耳朵里冷清得诡异,手上也似乎有些痒了,我叫二郎的名字,四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爷爷大概带二郎出去镇上了。
    后来爷爷红着眼回来了,二郎没有。
    过了两天,爷爷买了狗肉回来,一个人喝闷酒。吃到一半,爷爷冲出来,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爷爷指着一块咬了半口的肉,那块肉连着的的,是一根折向一边的大腿骨。
    “那是我的二郎啊!”爷爷哭了,那是我映象中爷爷两次流泪的其中一次。
    爷爷把地上的和桌上的收集起来,埋在了他和二郎一起走过的地里。
    那之后,爷爷再也没有吃过狗肉。


    多年前,看见一位作家写自己的物狗,猎犬,也叫二郎,眉心有一簇异色的毛。
    他这样写道:“看,那是二郎,是我的二郎。”
    真希望此二郎是彼二郎的转生。
    看,那是二郎,是我的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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