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于紫袍
             (公元161——177年)

                       PART 3

        马可·奥勒留随后北上。我们很难知道9岁的康茂德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以及他父亲的反应，但他妹妹萨宾娜的出生可能改变了留在首都的皇室的情绪。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皇帝一直在外征战。罗马军队曾多次险些遭遇灾难。上莱茵河、潘诺尼亚河、多瑙河下游和达契亚河——整个帝国的北部边界在受到威胁。罗马人对马尔科尼主动发动的进攻遭遇了一场灾难，导致马可·奥勒留的禁卫军长官马库斯·韦迪科斯的死亡。拉丁书信官(ab epistulis Latinis，负责帝国与讲拉丁语的人的帝国通信的官员)塔鲁特尼乌斯·帕特努斯被派往科蒂尼执行任务，借口是与他的军队结盟，但却落入了对方的军队预先安排的陷阱，遭受了痛苦。

        在达契亚，克劳狄·弗朗托在与萨尔马提亚人的雅济吉斯部的战斗中被杀，但他的检察官比提纳克斯被免职。《奥古斯都列传》中写道：“由于某些人的阴谋，佩蒂纳克斯开始被马可 奥勒留不信任，然后就被撤职了。”

        从这里还很难看出为什么佩蒂纳克斯会引起皇帝的注意，或者结交强大的敌人，因为在此之前，他的职业生涯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或特别杰出的。他是一个自由奴隶的儿子，最初的职业是教希腊语法。后来，为了寻求更大的挑战，他决定从军，并在他父亲的赞助人、公元144年的前执政官卢修斯·赫迪乌斯·鲁弗斯·洛利安努斯·阿维图斯的推荐下，获得了他的第一个军事任命，担任百夫长。

        从这个职位上，佩蒂纳克斯紧接着被任命为驻叙利亚军团的某大队的长官，并随维鲁斯对帕提亚的战争，并赢得了晋升，他被派往不列颠军团的保民官。然后他被调到默西亚，成为骑兵部队的指挥官或护民官。他的下一项任命是到意大利北部的救济所，向穷人分发粮食和金钱。

        在行政长官和公职的阶梯——晋升体系(cursus honorum)上，军事和公民职责之间的晋升并不罕见。这在和平时期不是一个问题，但在几乎无休止的战争时期，它使有经验和有能力的军官离开了急需他们的岗位。

        从救济员上再一次获得晋升的佩蒂纳克斯获得了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命，担任莱茵河舰队司令，然后前往了达契亚任职。在他之前，许多有抱负的骑士阶层都走过这条稳定的职业道路，由代表他们的客户工作的强大赞助人管理晋升，以换取未来在需要时获得的好处。贵族洛利安努斯·阿维图斯是利古里亚地区最有权势的地主和元老，佩蒂纳克斯家族就在利古里亚定居，但未来的皇帝佩蒂纳克斯似乎拒绝了他父亲对克劳狄·庞培努斯的庇护，而这里的庞培努斯正是先前提及过的，在共治皇帝去世后，奥勒留给自己的女儿找的新丈夫：

        佩蒂纳克斯所受的教育只够维持生计。这使他与克劳狄·庞培努斯结下了关系，在后者的影响下，他成了骑兵保民官，并且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他现在实际上是他以前的庇护人的皇帝。很明显，佩蒂纳克斯曾是庞培努斯家中的家庭教师，在洛里安努斯·阿维图斯的庇护下获得了他的第一个百夫长职位，随后的晋升包括在不列颠的职位，他与庞培努斯建立了庇护关系。他还树敌不少。

        在佩蒂纳克斯因康茂德被刺杀而成为皇帝后，洛里安努斯·阿维图斯的儿子，洛里安努斯·金提亚努斯试图在元老院羞辱这位新皇帝，因为他对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当上皇帝，而他自己出身贵族感到愤怒和怨恨，尤其是他现在要对他父亲的一个前仆人宣誓效忠。

        在佩蒂纳克斯失宠的背后，我们或许可以看到宫廷政治的毒辣运作。露西拉现在看到了复仇的机会，她不仅要报复佩蒂纳克斯——因为他要为她丈夫的朋友弗朗托的死负责——而且要破坏她丈夫的利益，因为他现在是佩蒂纳克斯的赞助人。这时，洛里安努斯和露西拉利用她们的影响力策划解雇了佩蒂纳克斯。

        佩蒂纳克斯的事业现在被他的赞助人庞培努斯拯救了，庞培努斯被派去清除雷蒂亚和诺利库姆的野蛮人，并阻止他们入侵意大利。庞培努斯选择他的客户佩蒂纳克斯作为他的下属之一，两人密切合作，共同分享胜利的荣誉，用硬币庆祝“日耳曼的胜利”。

        马可·奥勒留现在愿意听取庞培努斯为他的委托人辩护，两位将军都表现出色。佩蒂纳克斯进入了元老院，但他在前线的职责意味着他要在数年后才有机会进入。显然，两位将军之间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庞培努斯继续在皇帝的执政团中提拔佩蒂纳克斯，直到赢得皇帝的信任。皇帝承认佩蒂纳克斯是不公正阴谋的受害者，作为补偿，他将佩蒂纳克斯提升为裁判官，但并未实际担任这一职务，并让他指挥驻扎在上潘诺尼亚的第二“辅助”军团。175年，他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获得了执政官的职位，并进入了皇帝的执政团。

         科斯托博契人在巴尔干半岛和希腊北部肆虐，直到被韦里留斯·格拉图斯(Vehilius Gratus)的麾下部队所击败，渡过莱茵河的卡乌基人则被驻于上日耳曼尼亚的第二十二“初创”军团击败，而这只部队的指挥官则正是在“五帝之年”中，继佩蒂纳克斯被杀后，第二位，同时也是第一位靠着拍卖竞选上位的罗马皇帝：迪迪乌斯·尤利安努斯。

        尤利安努斯随后被提升为比利时高卢行省总督，他在这个职位上呆了五年。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一个掌管大批军队的总督可能会利用他的影响力破坏对皇帝的忠诚，为自己争夺皇位做准备，这是一个很大的危险。然而，绝望的时刻需要在最需要的地方有经验的指挥官。尤利安努斯击败了对他的行省的一次严重的海上袭击，然后皇帝还让他和佩蒂纳克斯一并担任执政官。

       171 年，马可·奥勒留将其总部迁至多瑙河畔的卡农图姆。皇帝亲临战区，不分出身地提拔有才能、有经验的指挥官，逐渐使战局向有利于罗马人的方向发展。一些蛮族部落派使者向马可·奥勒留求和。不过，转折点出现在征战季节即将结束时，一支满载着从被掠夺省份掠夺来的战利品的蛮族部落在试图渡过多瑙河时被包围和歼灭。

        次年的纪念币上显示了马可·奥勒留与士兵们一起过桥的场景。皇帝取名为“日耳曼尼库斯”，这是他与康茂德的共同名字。由于北意大利周围高山地区的野蛮人威胁减少，皇帝得以将家人召集到位于卡农图姆的帝国总部。在西西里岛的利利俾发现了一份祈祷皇帝及其子女平安归来的献词。不过上面没有显示出马可·奥勒留新拿到的这个称号，这表明马可·奥勒留拿到这个称号的时间应该是171年年末到172年年初。

       卡农图姆城外的一块碑文证明康茂德和他的父亲一起接受了“日耳曼尼库斯”的称号和军团的赞誉。从马萨拉发掘的碑文上的马可·奥勒留的“子嗣”（liberi）和dedicated pro salute et reditu 可以判断出，皇帝把他的儿子介绍给了士兵们。

        按照赫罗提安的说法，康茂德还是个小男孩时，父亲就把他带在身边，托付给他照顾军队。马可·奥勒留此时已经开始考虑皇帝位的继承问题，并在设法为儿子赢得军队的忠诚，他把他和他们的胜利联系在一起，称他为战友。

康茂德可能留在卡农图姆，观察来自马科曼尼的求和使者，他们同意提供人质，并同意交出所有罗马战俘和逃兵，限制他们的集会权，禁止与帝国的所有贸易，并沿多瑙河北岸设立10里禁区。这些条件与康茂德本人为永久结束北方战争而提出的条件非常相似，他也因此饱受批评。现在，战争的焦点转向了匈牙利平原上的夸迪人、萨尔马提亚人和亚兹格斯人，因此，战争的总部也被转移到了西尔米乌姆。

        在批评家斐罗斯屈拉特的著作《诡辩家的生活》中，有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件发生在173年的西尔米乌姆，这件事情再次展示了帝国宫廷生活中风云诡谲的政治操纵和阴谋。参与者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对皇帝有影响力。

        受害者则是赫罗狄斯·阿提库斯，马可·奥勒留的老教师，一位富有的希腊裔元老，演说家和诡辩家，在希腊和罗马周围拥有相当多的地产。然而，他设法侮辱了151年执政官塞克斯图斯·昆提利乌斯·康迪迪努斯的儿子，以及172年执政官塞克斯图斯·昆提利乌斯·马克西姆斯(151年执政官昆提利乌斯·马克西姆斯的儿子)。

        他们的父亲都是前皇帝安东尼·庇护和马可·奥勒留的朋友，并继续在多瑙河上指挥重要的军事行动。这个家庭非常有影响力，马可·奥勒留曾经称他们为“我的昆提利”，年轻的塞克斯图斯·昆提利乌斯·康迪迪努斯生病时，奥勒留直接选择了让御医盖伦为他治疗。

        塞克斯图斯·昆提利乌斯·马克西姆斯在希腊担任资深执政官期间，赫罗狄斯·阿提库斯在其堂兄的支持下对其进行了侮辱。阿提库斯还拿他们的家族和故乡开了个玩笑，称他们为特洛伊人，因为他们的家族来自特洛伊附近的亚历山大特罗亚。昆提利乌斯家族非常生气，因为他们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于是他们开始筹划利用赫罗狄斯·阿提库斯与雅典权贵的争执来毁掉他。雅典的权贵们提出了诉讼： 德莫斯特拉图斯、普拉克索拉斯、马默提努斯等人无疑是在昆提利乌斯家族的授意下，指控赫罗狄斯·阿提库斯及其自由民对雅典公民采取了暴君的行为。

        赫罗狄斯·阿提库斯对指控他的人提出了反诉，并将反诉书递交给了总督，但被告设法逃脱，然后向北赶赴，去觐见皇帝，赫罗狄斯·阿提库斯紧随其后。然而，阿提库斯的命运早已注定。奥勒留皇帝的妻子法乌斯提娜二世是支持昆提利乌斯家族的。

        法乌斯提娜恳求丈夫做出有利于德莫斯特拉图斯及其原告的判决。不仅如此，还有人指控赫罗狄斯·阿提库斯曾与维鲁斯在在世时合谋过推翻奥勒留。为了巩固马可·奥勒留对他们的好感，法乌斯提娜经常让3岁的女儿萨宾娜拜倒在父亲脚下，恳求他拯救雅典人，从而表现出一个3岁孩子不可能拥有的对时事的敏锐洞察力。双方抵达雅典后，都住在帝国统帅部附近，等待皇帝的召见。

        不过，奥勒留还是会经常派人询问雅典人在此期间是否有他们需要的，而阿提库斯却没有收到这样善意的询问。

        紧接着，悲剧又降临到了赫罗狄斯·阿提库斯身上。他住的那座高塔被雷电击中，两名仆人丧生，但这二人是被阿提库斯视若亲生女儿的孩子。此后不久，皇帝召见了他。

        接二连三遭遇打击，已经变得心烦意乱的阿提库斯不得不首先在皇帝、他的朋友和禁卫军长官马库斯·巴塞乌斯·鲁弗斯面前陈述自己的情况。一个水钟开始标记他陈述案件的时间。在此期间，阿提库斯失去了自控力，对皇帝破口大骂，喊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岁孩子的心血来由而牺牲了我。”

        巴塞乌斯·鲁弗斯害怕皇帝受到暴力攻击，拔出了剑。阿提库斯喊道，他是在自寻死路，于是离开了宫廷。如果能看到昆提利乌斯家族的人脸上洋溢着的满意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雅典的德摩斯特拉图斯和他的同事们现在以“甜蜜的口才”陈述了他们的论点——他们宁愿死于瘟疫，而不是在赫罗狄斯·阿提库斯的暴政下受苦。毫不奇怪，皇帝反对阿提库斯，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因为他与他的朋友和老导师有友好关系，但他也有义务伸张正义。

        他的解决办法是对阿提库斯宽大处理，把他暂时流放到伊庇鲁斯的奥里库姆，但严厉惩罚了他的那些不幸的自由奴隶。帝国宽大处理了自由奴隶阿尔西米顿，他的两个女儿都被闪电杀死，因此受到了足够的惩罚。一个显然值得哲学家思考的解决方案。

        如果萨宾娜当时在场，那么12岁的康茂德很可能也在场。朝廷的政治为他提供了生存的教育，这比他博学的导师的教训更重要、更有意义。康茂德可能就在西尔米乌姆，因为他的妹妹显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用作她母亲阴谋的工具。公元175年1月，康茂德被祭司学院录取，这是他进入公共生活的正式一步。这一事件在当时发行的一系列硬币上得到纪念。

        后来，康茂德回到了意大利。

        《奥古斯都列传》记载，年轻的康莫德斯住在肯图切拉（今意大利奇维塔韦基亚）的皇室别墅时，曾下令将浴池管理员扔进火炉，因为他为康茂德准备的浴池太冷了。然而，被命令执行这一任务的奴隶却把一张羊皮扔进了炉子里，为的是用羊皮燃烧产生的可怕恶臭让康茂德相信，已经把那个犯错的仆役扔进了火炉里。

        《奥古斯都列传》的传记作者将此作为一个例子，说明了这位年轻人潜在的残酷性，这种残酷性在他的统治期间逐渐显露出来。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赫罗提安和卡西乌斯 迪奥（他们都是敌视康茂德的）都没有在他们的叙述中提到这一点。事实上，迪奥明确指出，尽管康茂德有很多缺点，但他“并非天生邪恶”，只是在后来的生活中，他才养成了“好色和残忍的习惯”。这位传记作者在模仿他更著名的前前辈苏埃托尼乌斯的风格和方法，迎合读者对每位皇帝生活的淫秽细节的渴望，所以把谣言和八卦当作事实来呈现。别墅位于伊特鲁里亚海岸，距离罗马西北80公里。康茂德似乎很喜欢沿海地区，这个习惯甚至延续到了他当上皇帝之后，因为这些地方可能会让他想起他童年时在拉努维姆城的生活，这里是他除了罗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