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et 29

When, in disgrace with fortune and men’s eyes,

I all alone beweep my outcast state,

And trouble deaf heaven with my bootless cries,

And look upon myself and curse my fate,

Wishing me like to one more rich in hope,

Featured like him, like him with friends possessed,

Desiring this man’s art and that man’s scope,

With what I most enjoy contented least;

Yet in these thoughts myself almost despising,

Haply I think on thee, and then my state,

(Like to the lark at break of day arising

From sullen earth) sings hymns at heaven’s gate;

       For thy sweet love remembered such wealth brings

       That then I scorn to change my state with kings.

诗二九

我在时运与世人的眼中蒙羞，

独自怨艾遭远流的身世，

纠缠罔闻的青天，徒劳哭喊，

又忿然自视、咒骂可憎的命运，

但愿自己能像他一般命途顺遂，

或像你、像你这样高朋满座，

歆羨这一个的巧工，那一个广见洽闻，

惟独自己的得意却百无用处，

这些思绪折磨到我近乎唾弃自己，

可蓦地想到你，于是我的心

如冲破初晓的云雀，在黎明一瞬

自昏沉的大地腾起，欢歌高天；

    因你的爱让我如此富裕，

    即以王冠相易，我也嗤之以鼻。

（笔者格林译。参照梁实秋、陈绍鹏译本）

注

1、line2的alone和outcast强调了line1的disgrace in men's eyes的孤独。outcast“放逐”一词选得妙：这个词中的cast是主动行为，而out是方位状语，整个词看起来是一个主动的行为，而它偏偏无需加上被动后缀 -ed就能作形容词使用，所以相较于“不幸”、“痛苦”等主观形容词，“放逐”这个从客体角度出发的描述，更有「被迫」的意味在里面。

2、line4的curse“诅咒”角度新颖。这类恶意的词汇通常用于形容他人，而本句却用来形容自身，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命运与存在分开来，痛恨命运以致宁愿抛弃也不愿服从。这个词的力度远大于lament，complain或grief等词，表现出的是比前文的beweep更为刻骨铭心的“痛苦”感。

3、line6对于like him的反复是本诗的点睛之笔。两次like him，像是抽象地指向周围的这人或那人，又像是对同一个人的控诉般的强调。本句用'with friends possessed' 这较为个体化的描述，呼应了line5的'like one more rich in hope' ——既是抽象的描述，又能以具体('one')的形式出现。而夹在它们中间的两次like him同时呈现了模棱两可的虚实指向和怨艾的情绪抒发，是极巧妙的承接。这

段反复让我想到了舒曼著名的童年景象Kinderszenen第七的结尾，那半小节依依不舍的反复仿佛之前的思绪还没有说尽，不忍就此离开；还有舒伯特13号a小调弦乐四重奏'Rosamunde'第四乐章的开头，都和本句诗一样将倒数第二个元素反复，在结束前再次予以强调。

4、line8是一个经典句式，但是顺序稍有变化。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最得意的本领反而最不能满足我。”原句的most和least可以分别修饰enjoy和content，它们互相形成反差。前半句已经enjoy，后半句指的自然就是物质上的享受——自己喜爱的，恰恰是世人厌恶的。这句话将哀怨之情推到了顶点，寻常烦恼只是与世界的摩擦，而此处的对比却反映了人对社会的反叛。本句的深刻性同时体现在内涵和文字中。

莎翁很喜欢抽象的对比，比如'Let life be short, else shame will be too long.'(《亨利五世》)，其共性在于产生对比的形容词所修饰的两个主体，须为「不可比较的两者」。反例，如“让今天过得缓些，也莫使明日匆忙”，便是落了俗套。我又想起'Joy could not show itself modest enough without a

badge of bitterness.' （《无事生非》），同样是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元素相比较。这类“主客体的享受”、“生命和耻辱”、“谦逊与苦涩”等等不同量纲的单位，却能藉由一个鲜明的反义词联系起来——这最打动人心。

5、line11的想象正是“荷马式的比喻”，将思绪拟以飞鸟，添加了一瞬古典的美感。用锐利的'break' 和充满希望的'day arising' 等词一扫先前的痛苦，又将旧世界诗意地描述为'sullen earth' 。而连接前文的哀愁和后文的开阔的，则是飞翔的lark“云雀”。本句的精华就在于此处的动态感，如同画龙点睛，使之后的couplet活跃起来。

我将本处译得华丽得夸张，除受break与sullen的影响外，我还想到了马勒第二交响曲《复活》的歌词。也是我译的：

去相信，我的心，深信不疑！

一切都未曾失去…

…

你的灵魂，将永存这一瞬，

你的苦难，会将你带向——

神明，去往天国！

6、最后两句的翻译参(照)考(抄)了陈绍鹏的译本。啊其实改进了一些

post sciptum. 我打算把自己喜欢的诗（还有部分戏剧的段落）都译一遍发过来。莎翁的主要几位译者都毕竟过世已久，受时代局限，目前来看译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