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改变我之二
这座山里不止有红尾松鼠和四脚蛇,还有螃蟹。我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寻找那个废弃的敬老院,在远处从树上飞穿的红尾松鼠,时而停下来,在树梢上静静的看着我。草丛中纷纷落荒而逃的蜥蜴。在这八月的正午,我几乎像梦游一样爬山,空气中浓郁的植物花香,沉闷的空气,我觉得自己最好在地上躺一会,喝一口3升的桶装润田。
有个人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他看到我,在野地里看到同类都有些害怕,因为没想到在不可能遇到人的地方遇到人。手里攥着一大把野果和树根,冲我扬了扬。我告诉他我是测绘的,来找一个废弃的房子,顺路问他手里的东西,他带我指着旁边的果子,说,就这个,我带回去给孩子尝下,树根是党参,可以用来炖汤。说完,他晃晃悠悠的往山下走了。我扯着棍子终于找到了那个破房子,在树林里,在杂草中,我不知道当时人们是怎么想的,把敬老院放在山顶,简直是给遗弃老人找了一个理由才建了这个地方。也许,几十年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到处是废弃的房子,要么是几张双人床挡在门口,当做拙劣的防御,要么是在空旷的房间,留下一把椅子。在敬老院旁边,有一个极小的房子,围着一个极小的院子,类似一个玩具模型的房子,躲在山坳里,我进去看到两张光洁的水泥台子,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太平间。在一个山里,每天等待死亡,最后放在这个水泥台子上,等待殡仪馆的车开过来把自己火化。反正我是不愿意这样死,我得给自己找个死法,我得死在路上,去干嘛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之前还在干。
在一个荒废的民宿,我找到一个还能用的耳机,一包纸巾。我在几天前丢的耳机,现在我又有了一个,几天后,在长途车上,我把那包纸巾递给了一个狂吐不已的小孩,有时候就是有这种有一点点诡异的感觉,有一个无形的手指引我找到那个耳机,带上从来都不会带的纸巾,有意思。
一个人出差最难忍受的不是工作,是孤独,孤独到可以随便看着一样东西发呆很久,一个茶杯,一个新牙刷。我以前老是烦别人说话打乱我的工作,可是真让我静下来后,却总是感觉不安,哪怕放点音乐也好。我记得和某个人视频通话的时候,看着她对我大喊大叫,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试着去安慰她,她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了我,后来她拎着包就跑出去了,说在街上走走会好受些。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我也难以忍受这种感觉。白天工作完,所有的人都走了,他们或许还会一起打牌,我只是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手机让我很消沉,各种弱智的视频让我越发发燥。我总是待在异乡怀念另一个异乡,待在这里的时候怀念那里,我只知道我出生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我熟悉的地方在我习惯后再让我来怀念。和我在一起的一个老人是无国籍人士,他工作了几十年都没有买房,他和他的爱人像候鸟一样,从中国飞到日本,又从日本飞回中国,只不过这些已经过了三四十年,两个人的对话掺杂着普通话和日语和家乡话,她夫人开玩笑说,我们都忘了我们从哪来的了。
PS 这是一个月心情比较低落的时候写的,现在看忽然有点矫情,算了,也发上来吧,算是纪念,我总得承认这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