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明室:鄱阳湖之战

陈友谅是朱元璋一生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在与陈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朱元璋一直是劣势。直到1360年6月23日,朱元璋在首都南京击败来犯的陈友谅的精锐水军,此战之后,双方地位逆转。而真正决定二者命运的也是赤壁之战的原型,鄱阳湖之战。

至正二十二年(公元1362年)正月,朱元璋来到龙兴,胡廷瑞和祝宗领着原汉政权的一干官员在外迎接。朱元璋好言抚慰后,改龙兴为洪都府,并下令军中不许私拿百姓财物,龙兴士民深受感动。
龙兴易帜和朱元璋的仁政使汉政权江西行省人心更加倾向朱元璋。宁州(今江西修水)、吉安(今江西吉安)、龙泉(今浙江龙泉)相继投降,江西一半也姓了朱。陈友谅愤怒,派大将熊天瑞、张定边反扑,饶州和吉安又被夺去。祝宗在前往湖广途中突然反叛,回身攻击洪都府,知府叶琛战死,还在城中的名将邓愈猝不及防,只带了几十个人且战且走,打着打着就剩他一个人了。邓愈大窘,连换乘3匹马,3匹马先后都被累趴,最后骑上他养子给他找来的战马才幸免于难。攻打湖广的徐达回军来救,复定洪都。朱元璋只好让养子朱文正与赵德胜、邓愈亲守此处。

争霸天下的道路中有倒退、有反复很正常,这也说明了陈友谅虽然一再丧师失地,但毕竟家底厚,无论实力还是号召力都还存在,绝对轻心不得。 就在双方僵持的这段时间里,时局发生了新的变化。至元二十三年,刘福通大难临头了!
张士诚虽然不敢与陈友谅联手攻打应天,但咬咬病鸭子的勇气还是有的。刘福通自从北方领土全失后,就无力再举,只好和韩林儿一起依附到朱元璋门下,于是自动被张士诚列入敌对名单。趁朱元璋注意力放在湖广和江西的时候,张士诚派大将吕珍率军围了安丰城,企图用这两颗朝廷天字一号通缉犯的脑袋换取一份厚赏。

吕珍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安丰城内粮食一天比一天少。应天那边朱元璋却矛盾得很。不救吧,韩林儿怎么说至少还是各地红巾军的共同领导,他要是完在自己手上,自己怎么也无法和天下交代。救吧,又怕陈友谅乘虚来袭,而且救出来后,该把这位皇帝陛下往哪儿放?思考了几天后,朱元璋牙一咬,不能做陈友谅那样的无情动物! 朱元璋带上常遇春、徐达亲往安丰,三战三胜,打跑了吕珍,但刘福通这时候已不幸身故。在与吕珍作战时,庐州的左君弼曾来救,于是朱元璋回头又把庐州给围了。左君弼留部将张焕守城,自己移兵安丰。朱元璋这一斗气不要紧,武昌的大汉皇帝陈友谅见应天政权的主力都出门了,怎肯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当即大举来攻洪都府。
陈友谅这些年一头和朱元璋打,地盘一头缩水。他知道这样慢慢消耗下去,最终拖死的只能是自己,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起全部兵马,力求一战永远解决朱元璋这个头号对手。

既然是孤注一掷,那风险和利益同样是最大化的,为了把风险尽可能地降低,必须充分发挥自己所长。汉军最大的利器还是大型战舰,陈友谅这次出兵前特意对自己的王牌武器进行了一番精心改造:战舰的体积在大型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达到巨型的规模。“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舰船内部分为上中下三层,战马也置身其中,这样舰载士兵可以随时转化成骑兵队,水陆都能横行。战舰的最下层是船的动力舱,“置橹数十其中”。为了保护在橹箱里划桨的船工,橹箱外全部覆上了铁皮,这或许是中国最早的铁甲军舰了。战舰的上下层之间,专门做了隔音处理,上下层彼此是听不到对方说话的,这样无论哪一层发生了骚动,都不会影响到紧邻一层人的工作,大大避免了因奸细混入而导致整船混乱的风险。总而言之,此船从外观到实用性,都可以算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只是这些巨型战舰的设计者却不为人所知,大概原图纸早已散佚了。所有人员和家当都已投入,那留守也没必要了。陈友谅连自己和汉国官员的家属都一起带上——“空国而来”,颇有几分楚霸王破釜沉舟的味道。

汉军60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朱文正不失名将本色,从容分调部下把守城池各方位:参政邓愈守抚州门,元帅赵德胜等守宫步、士步、桥步三门,指挥薛显等守章江、新城二门,元帅牛海龙等守琉璃、澹台二门。朱文正自己居中节制诸军,自以精锐2000人作为预备队。
为什么陈友谅不东攻应天而来打洪都?当时就连朱元璋也认为陈友谅失策。后朱元璋谓刘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陈友谅乘我之出,京师空虚,顺流而下,捣我建康,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此计之下者,不亡何待?”
不过,仔细一想就会觉得陈友谅的决定很正常。要前往应天府,路上势必要先打下又成宋地的安庆,而以安庆之坚固,怕是没那么容易攻克。万一坚城不下,朱元璋回援,那陈友谅的奔袭计划就付诸东流了。而洪都刚刚经历过一次叛乱,元气未复,可以说是行省首府中相对最弱的一个。拿下洪都后,再据此号令江西,则未来双方胜负尚未可知。朱元璋的“计之下”论,怕是有些武断。
洪都府实力尚虚,守军可一点不虚。陈友谅先攻抚州门,城上飞箭、石块雨点一样往下砸。在军官们的严厉督促下,汉军顶着簸箕大的竹盾往上冲,城墙在双方你来我往中被打塌了30余丈(《明史纪事本末》说是20多丈),足见争夺之惨烈。

正危急间,应天军中突然涌出一队火枪手来。饶是再坚固的竹子,也挡不住火药的威力。一阵爆炸声和烟雾过后,汉军士兵死伤枕藉,被迫退了下去。邓愈抓紧时间用木头栅栏来修补崩坏的城墙,汉军却又攻了上来,于是邓愈打到哪儿,木栅修到哪儿,战斗持续了一个通宵。应天军在付出了总管李继先、元帅牛海龙、赵国旺、许圭、朱潜、万户程国胜等人的生命后,总算把城墙的缺口全堵上了。
没过两天,陈友谅又攻新城门。汉军正顺着梯子朝上爬,不想薛显遣百户徐明率一群死士突然打开城门出击,汉军没提防,丢下包括平章刘进昭、副枢赵祥在内的一帮弟兄后,后退了。

宋将徐明也随之战死。因为徐明曾偷袭过陈友谅,所以被认出,汉军一哄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转眼就到了六月,洪都还未下,陈友谅急了,增设攻城器具后,把火力集中在城墙的水门部分。汉军壮士抱着大木槌猛烈地撞击着水门铁栅,栅栏在猛烈地抖震着。但谁也没想到,从栅门里突然捅出许多根长槊,撞门的汉军一下被捅死不少。原来李文忠早已派了一支别动队埋伏在栅门另一侧。于是,汉军攻势有所减缓。
而后汉军继续攻城,夺取伸出来的长槊。别动队把槊把拼命往回拉,无奈双拳难敌四手,长槊全被夺走。攻门又开始了。栅门那边没沉寂多久,又有不少长戟铁钩刺出。可当汉军又一次企图夺铁钩时,很多人的手被烫得皮焦肉烂——这些戟和钩子都是事先在火里烤过的。这下,没人再敢撞门了。
陈友谅攻城之技已穷,而朱文正的应对策略依然绰绰有余。陈友谅无奈,只好再用人海战术,就算堆人也要把宫步、士步二门堆开。二门危急,负责防御的赵德胜干脆把元帅椅搬到宫步门楼上,亲自指挥抵御。守门应天军士气奋发,总算挡住了汉军一轮轮愈来愈疯狂的攻势。赵德胜本人不幸被流矢射中腰部,抢救不及身亡。

洪都城与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朱文正派千户张子明前去向正在围困庐州的朱元璋告急。张子明用小渔船趁夜混出水门,却得到朱元璋要求朱文正再坚守1个月的命令。由此可见朱元璋用兵之狠,其目的就是让洪都守军尽量消耗陈友谅的精力与锐气。张子明返回路上被汉军巡卒抓获,陈友谅押着他,要他劝说李文忠投降。张子明却用尽力气大喊道:“大军马上要到了,大家要坚持!”陈友谅气得当场下令把他乱刀砍死。
总而言之,从五月丙寅到七月丙戌,惊心动魄的洪都攻防战持续了整整85天。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洪都城在朱文正等应天军将士坚定信念的支撑下,仍然屹立不倒。
七月甲子,庐州城内的张焕军粮已尽,只好投降。出够了气的朱元璋这才开始救援洪都。应天军共20余万,徐达、常遇春、冯国胜、俞通海、廖永忠等皆随行。看来应天政权这番也使出了全力。
陈友谅听说朱元璋大兵来援,立刻丢下洪都,东出鄱阳湖相迎。朱元璋则不紧不慢地切断了汉军所有归路后,才由松门(今浙江温岭市松门镇)入鄱阳。鄱阳湖大战打响了。

至元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七月丁亥,战斗首先在康郎山(亦称抗浪山,为鄱阳湖中一岛屿)展开。
陈友谅的舰队一开始就排了齐齐整整的一排,想在气势上压倒朱元璋的舰队。朱元璋扫了几眼后,置之一笑。你有铁甲舰,我有“没奈何”。何为“没奈何”?笼统地说,就是把铠甲、衣服、各种火器等乱七八糟的用丝麻、纸布之类缠成一个大球,平时挂在桅杆上,两船交接的时候就弄断悬挂的绳子,让这个“大炸弹”在敌船上开花,这时敌人可真只能徒呼奈何了。
戊子,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人的进军打破了湖面的宁静。应天军水师兵分11队,各携火器、弓弩,远施火器,靠近了就放箭,再接近则短兵相接或者用“没奈何”炸。相对于进退不便的汉军巨舰队,应天军始终能对敌船保持密集火力。
徐达不愧为朱元璋部下第一猛将,他冲锋在前,击败汉军前锋,歼敌1500人,获巨船一艘。俞通海紧随其后,顺风开炮轰击,烧毁汉军战舰20余艘。
汉军并不是只会干挨打的角色,在他们更加猛烈的回击下,应天军同样不好过。徐达战舰起火,敌舰围拢过去。徐达扑灭火势,继续搏杀,朱元璋赶紧派舰只来增援,敌军方退。紧接着,朱元璋的座舰也开始遭殃。张定边盯上了他,靠了过来。朱元璋座舰欲退,可上天真会恶作剧,座舰驾驶技艺不精,在浅滩搁浅了。汉兵攀着船沿从四面一拥而上。朱元璋身边的部将拔剑怒吼,皆奋力死战。然而寡不敌众,元帅宋贵、陈兆先等战死。汉军越聚越多,朱元璋和护卫被围了一层又一层。见形势危急,指挥使韩成穿戴上元帅服冠,当着汉军的面投水自杀,汉军一时没认出,攻击缓了下来。这下为宋将争取了宝贵的救援时间。常遇春先赶到,一箭射中张定边,汉军稍却,俞通海和廖永忠火速赶来护卫。此时恰逢涨潮,座舰这才得脱。张定边斩首行动失去目标,也只得撤退。狂怒的廖永忠和俞通海乘快艇一边紧追,一边把箭袋里所有的箭朝他身上猛射,这员汉军骁将被射得像个刺猬,但还是逃了回去。

朱元璋脱了险,可回头常遇春却遇上了同样的麻烦——在浅滩上动不了了。还好有败退下来的舰只,狠狠把常舰撞进了深水区,常遇春才幸免于难。此时红日西斜,诸将欲退,朱元璋赶紧鸣钲,再次和大家说明此战的利害关系。只是为了防范张士诚,让徐达先回应天戍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随着朱元璋座舰上号角长鸣,鄱阳湖战事再起。这回,陈友谅搞了个连环计,他把所有出击的战船并排用铁链连接起来,齐头并进。想象一下,一排小山一般的巨舰一起像乌云一样压过来,那会在对方水军心理上造成多大的压迫感。应天军将士一时还真被吓住了,即使朱元璋亲自督战,也没有一艘船再敢迎面而上。右舰队甚至有人打算开溜,连杀十余人而不能止。
朱元璋正无法可想,部将郭兴突然提议:“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攻?” 午后,东北风大起,应天军中突然驶出7条小船,船上各有几名披甲持枪的士兵,看起来和其他战船没啥不一样。小船绕了过去,汉军毫不在意。等听到有人惊呼着火的时候,才发现,小船上载的全是干草、火药,而船上的“兵”只是些稻草人而已。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作为加固道具的铁链瞬间成了阻碍汉舰逃生的地狱锁链。在冲天的火光和如入阿鼻地狱般的惨呼声中,应天军舰队突入,用手中的刀剑将被烧得焦头烂额的汉军士兵一一解决。
这一天是祝融肆虐的一天,汉军用于耀武扬威的数百艘巨船全部被烧毁,汉军被烧死的不计其数,连陈友谅的弟弟陈友仁、陈友贵,以及平章陈普略都在其中。逃出火海的汉军,跳进湖里后也被赶上来的应天军水兵戳死。汉军死者过半,整个鄱阳湖水被染得一片赤红,旗鼓器仗,浮蔽水面,陈友谅为之丧气。
当夜,不甘心失败的陈友谅也定下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不顾伤亡,一定要把张定边未完成的斩首事业进行到底。为此他通令全军,明天看到白色桅杆的船,那就是朱元璋的指挥舰,大家必须全力攻之。
鄱阳湖之战第3天,天一亮,陈友谅正欲按原计划出击,一下呆住了:对面应天军的所有舰只的桅杆都涂成了白色。怎么也认不出哪艘是朱元璋座舰的汉军,一下没了主意。应天军趁他们愣神的时候又攻了过来。这一回,应天军充分发挥了小船机动灵活的优势,绕着汉军战舰转圈圈,时不时轰上一下。汉军巨舰犹如一群笨拙的野牛,被耍得团团转,自己的犄角却怎么也顶不到对手。汉军羞恼之下,胡乱放炮,朱元璋座舰竟也被点燃,朱元璋不得不转移到另一艘战舰上。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人,大胆以小舟6艘深入搏击。敌舰越聚越多,很快6艘船就被遮没了踪影。

正当有人以为他们已经完了的时候,只见6艘战船完好无损地相继从敌舰队中旋绕着钻出,势若游龙。应天军望见,发出阵阵欢呼声,攻势更速。完全被应天军小船转晕了头的汉军巨舰只能瘫在江面上,任由船上兵马被登船而来的应天军杀伤殆尽。只可怜那些摇桨手们,对战况一无所知,还在卖力地划着船,最后连同战舰一起化为灰烬。自辰至午,汉兵大败。宋将张志雄、丁普郎、余昶、陈弼、徐公辅等也战死。
俞通海等人高奏凯歌而回,朱元璋慰劳道:“今日之胜,皆诸公之力也。”全然不提自己指挥有方的作用。 三战皆负,陈友谅为之丧气。应天军几次来挑战,他都不敢应。张定边等人甚至打算挟主公一起退保鞋山,只是退路早已被断,未成。当晚,朱元璋军舰挂灯相引,把住了上游湖口的左蠡(今江西都昌西北),陈友谅的舰队也转到潴矶(今星子南70里处)。双方一连对峙了3天。
3天没开打,陈友谅这边却在继续损兵折将。原来陈友谅与手下左右金吾将军研讨对策,右金吾将军认为战局已没有希望,主张烧掉船只,从陆路朝湖南去;左金吾将军坚决反对。陈友谅几场败仗下来,觉得还是右金吾将军说得有理。左金吾将军怕主公拿自己撒气,便率部降了应天军。右金吾将军见了,也步其后尘。陈友谅凭空失掉了两员大将和许多军马,兵力益衰,心情越加恶劣。朱元璋还嫌对他打击不够,修书一封羞辱陈友谅,陈友谅暴跳不已,把使者扣了下来,又传令全军:日后抓到朱元璋俘虏的,杀无赦!
陈友谅被朱元璋激得欲大开杀戒的时候,朱元璋却在自己阵中玩起了攻心战:他下令把汉军俘虏都带出来,有伤的都给治好了,然后全部放回去。又设坛祭奠陈友谅战死的弟弟和将领。两下一对比,效果鲜明,朱元璋不仅在己方稳定了人心,还在汉军阵营里也赢得了一大片人心。

做完了这些事,朱元璋又给陈友谅写去了第2封信,羞辱陈友谅扣留使者,嗜杀成性。陈友谅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整天和博士夏煜等作诗排遣。
陈友谅带的人多,粮食消耗大,没多久粮食就光了。陈友谅只得把剩下的500余艘小舟差到都昌去就地“征发”,好不容易弄到一点吃的,就被赶来的李文忠连打带烧消灭了个精光。饿着肚皮撑到了八月,陈友谅军中彻底断粮了。陈友谅把心一横,带着剩下的百余艘楼船冲向南湖觜。应天军堵击,但饿疯了的汉军已经是谁也挡不住了,他们冲出了湖口。朱元璋不慌不忙,用事先准备好的火舟、火筏一路追打。从早上到傍晚,汉军才杀到泾江口(今安徽宿松县境内),然而又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应天军水师截住。
战斗进行得极为激烈,汉军始终无法突围。陈友谅一急,竟犯了个大错误:他推开了舰船的舷窗,探出脑袋,想查看下战况,顺带指挥下战局。
这一探,陈友谅就再也没能把脑袋缩回去。因为一艘白桅杆的应天军船恰好经过,就朝开着的舷窗口放了一阵飞箭,结果那阵飞箭中有一支不偏不倚贯穿了陈友谅的左太阳穴和一只眼睛。
陈友谅扑倒在舷窗上,战斗却还在继续。因为天色已晚,大家都只是靠着月光和战舰燃起的火光来互相辨认着轮廓互殴,没有人能看清刚被射杀的那个人的脸,即使是放出那支箭的弓手,顶多也只是觉得自己又射杀了一个汉军的小卒而已。直到泅水投降的汉军士兵报告,朱元璋等才又惊又喜地发现:敌首已经战死了。
应天军欢声雷动,杀敌益奋,而群龙无首的汉军船队只能再次接受崩溃的结局。大汉太子陈善儿和平章姚天祥被生擒。第2天,绝望的汉军平章陈荣等均来降,汉军被俘5万多人。

大汉大势已去,只剩下忠心耿耿的张定边用船载着陈友谅的尸体与其子陈理成功逃回武昌,后又成功拥陈理为帝。然而汉军主力尽没,结局已是注定。就在鄱阳湖之战结束1个多月后,应天军水陆并进,用木制栅栏把武昌城圈了起来,湖北各郡皆降。第二年(公元1364年)二月,大汉最后一员猛将张必先来救被擒,常遇春把他在武昌城外斩首示众,陈理再无坚持的勇气,出降。正要收买人心的朱元璋没有为难这个孩子,只是把他带回了应天,封为归德侯。
大汉政权总共存在时间还不到4年。鄱阳湖之战后,朱元璋对刘基说过这样一句话:“陈友谅已死,天下不难定了!” 的确,在消灭了南方最大的一个割据政权后,应天政权接下来的步伐明显走得轻松不少。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六月,朱元璋克平江,张士诚被俘送应天后自尽身亡。5个月后,反复成性的海盗方国珍在廖永忠和汤和的追击下投降。又过了1个月,福建也被平定,陈友定被杀。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正月,基本占领全东南的朱元璋在应天府称帝,国号大明,改元洪武。在这一年前,已成摆设的小明王在渡江时被廖永忠凿沉船底,活活淹死。
朱元璋称帝后,继续南征北伐。由于察罕帖木儿早在至正二十二年就被降将田丰所杀,而元军在北方已无义军的情况下竟分裂成皇太子派(以察罕帖木儿之子扩廓帖木儿为首)和元顺帝派(以孛罗帖木儿为首),两派互相厮杀。徐达和常遇春所率明军几乎毫不费力地先后横扫山东、中原,最后终于在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八月攻拔大都,元顺帝逃往上都开平,元朝灭亡。但直到20年后,朱元璋才真正实现统一。
朱元璋出身红巾军,但建立明朝后为了维护封建统治,宣称明教为邪教组织,予以取缔和镇压。元廷和红巾军鹬蚌相争,笑到最后的却是朱元璋。而此时,作为朱元璋第一块踏脚石的陈友谅已在地下长眠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600多年以来,陈友谅无论在正史中,还是演义小说、武侠著作中,都被定义为反面角色。他确实做了不少不道义的事,但在那个时代,谁又能是真正的道德家?笑到最后的朱元璋,不照样杀死了主君韩林儿吗?其行径比陈友谅更道德?
东汉末年,名士许邵曾这样评价曹操:“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耳。”被认为是对曹操最中肯的评价,但后人却习惯以“枭雄”作为曹操的定位。将同样的定位安在陈友谅身上并无不妥——毕竟他曾经是看起来最有望成大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