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13）

本章龙头含量极高

 

“ 王楚钦，别这么磨磨唧唧的行不行。”

指尖停留在离门把手不过两三厘米的地方歇住了脚，王楚钦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尽管回来前他已经预设了无数种推开门后可能在马龙脸上显现的表情，但毫无疑问，任凭哪一种他都招架不住。

 

他甚至很悲观地想龙哥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些年来身心俱痛好不容易才在乒乓球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怎么能碰上自己这么个不开窍的后辈呢。马龙信他，疼他，愿意从紧迫的训练日程里挪出部分耐心细致地给他喂球陪练，从前队里人没少开玩笑拿这事儿打趣他，说能跟龙哥一个省队就是好哇，果然还是心连着心，跟我们不一样。

 

马龙偶尔会佯装嗔怒骂道这群小兔崽子太没良心，平日里你们来问球儿我哪个没教昂，但王楚钦听了也会红脸，他知道龙哥的期许，是希望他快点儿成长起来接过京队的担子的。

 

今晚决赛换到和队伍相对的那半边的球台时王楚钦似乎看到了马龙的表情，怎么说呢，像暴风雨来临前天空中大朵浅灰色的乌云，把疲惫里熬出的泪沟和眼袋彻底染得青黑。他很少见马龙这般晦涩不明的神情，哪怕那年布达佩斯场上被甩了脸子依旧抵不上此刻半分揪心。

 

他突然想起马龙也是人，不过肉体凡胎，

哪能没有痛苦和眼泪呢？自己实在不该担心这区区责骂。

 

“ 龙哥…” 

他缩着脖子站在进门那一道窄长的过道间，发觉马龙是背靠着自己坐在地毯上的，松软如棉花糖的被褥上露着半个小巧的后脑勺，很乖，但也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理。

没有回应。

 

王楚钦咬了咬牙，小步地挪到了和床平齐的位置才看到马龙此刻穿的是最简单的白T和黑色短裤，吹干后格外柔顺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半拉眉毛，依旧散发着最干净纯粹的味道，

“对不起，龙哥，让你失望了。”

听到失望两字后马龙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慢慢抬起了头，他勉强勾了勾嘴角，打量着自己面前低垂着脑袋认真罚站的后辈，

“ 才一场比赛，不至于。”

“失望的代价太沉重了楚钦，远比这个冠军要惨痛的多。”

 

2015年苏州世乒赛前自己的人生似乎和“失望”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尽管于世人眼中他早就称得上最顶级的乒乓球员，但马龙明白还不够，没拿到大满贯的职业生涯多少让自己和教练都有些失望。失望是一种锤炼，它日夜煎熬着你，用不着别人脱口而出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失望者或许倾覆了心血却未能等到花开，

那被失望者呢，

不就是还未成长便被宣告失败的幼芽吗？

他不希望王楚钦也要靠这个把自己完完全全摔碎了再黏合起来的经历来练就金刚不坏的心，所以马龙从不谈失望，他知道那足以摧毁一个人全部的信心。

 

“况且失望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有心气儿，总还会有证明自己的时候。”

“但…”

马龙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微弱，随后自嘲似的哼笑了两声，

“ 如果没有机会再来，那就不太妙了。”

 

王楚钦很好捕捉到了他话语里微妙的哀叹，察觉出似乎还有什么更艰难的事情发生，

“ 可龙哥你向来做的都很好。”

“是吗？”

马龙其实像是在问自己，

“那为什么，世乒赛不让我上了昂？”

 

那一刻王楚钦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正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运行着。

 

记得拿下全运会金牌后他热泪盈眶地对马龙说，

“我们做到了龙哥，咱们俩，还有京队，都是好样儿的。”

幸运如他，跨越十二年的岁月从时间手里抢过了和自己偶像配合双打的契机，成为了那个唯一和龙队站上过国际国内最高的领奖台的搭档。

 

所以哪怕教练组暗示他和马龙的双打恐怕不会再有时王楚钦也坦然接受了，他唯愿能和自己的偶像同时出现在休斯顿的赛场上，就算真的成为对手也没关系。

 

他想告诉所有人那个追着龙队屁股后面的小队员已经褪去青涩稚嫩长出了繁茂的枝叶，从19年仅仅作为马龙的队友参加男双到21年身兼三项的重任，自己似乎总算有资格向他发起更正式的挑战。

 

况且乒坛里众人皆好奇到底有没有人能实现世乒赛四连冠的壮举，他们期待着拿到双圈大满贯33岁的goat再次征战，或许就能书写他传奇人生里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事实是马龙连让大家失望的机会也无法拥有了。

 

“那…那为什么啊龙哥，不是有5个名额吗怎么就不能匀一个出来给你啊？”

“不重要大头，你只要知道你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努力就行，别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昂。”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儿王楚钦却急的眼球里直冒红血丝，他想不通龙哥为什么能这么坦然自若，仿佛他们只是在讨论温州的集训会和威海的有什么区别。

 

“没有机会的失望就会变成遗憾。”

“闫安、大博儿和周雨他们不这就要退队了吗。”

 

一个时代的落幕总是悄无声息的，它从不会听取任何人诉说悲情的泪水。

 

这晚马龙和王楚钦其实都没怎么合眼，但这不妨碍他们清早起来就要背负行李飞往完全相反的方向。

“做你自己，别在乎那么多昂。”

这是马龙离开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次再见已不知是何日。

 

王楚钦知晓龙哥这是放心不下自己，昨晚的19:0在网络上掀起的轩然大波恐怕不亚于混双首金的失利，当然不是重要意义程度上的，说的是那些人敲破了键盘想要把他们踩进泥土里的恶毒心思。

昨晚孙颖莎也发消息来说让他最好别看来自网上的任何评论或诋毁，犯不上为了群乌合之众折磨自己。

 

但，有点儿困难啊，

就目前而言他很难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尤其是在自己犯了错原本就心虚的前提下。

 

在飞机上看到周启豪的时候他不自觉别过了头拒绝目光的对视，倒不是说为了输球而记恨，只是多看几眼脑海里就会自动开始回放昨晚自己连丢的19分到底有多么不堪。

 

王楚钦有很轻微的预感：

这场球会成为他的梦魇，在未来的无数个夜晚里。

 

未完待续

 

不好意思家人们这章没怎么写他俩，因为我的确想把乒超这次失利好好写出来。从世乒赛结束后的采访来看对他斯洛文尼亚的两站比赛还是有不小影响的 下章肯定会写莎莎安慰治愈头头，还有温州封训的前后分开走。但我一直觉得龙队在其中也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

 

当然也有我的私心在，我是真的很喜欢龙头，也很可惜龙队没能前往休斯顿参加世乒赛，

这次的布达佩斯给个机会吧。

我想看龙头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