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之神》第三章 冰原之旅
在相信吾夷已经没有其他价值之后,奴隶猎人终于将他当成奴隶送往更北方的矿场。
吾夷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又无可奈何,他虽然文武双全,才识渊博,但他斗不过饥寒穷三个字,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绰号镇关东的推销员捆着吾夷来到一队淘金者身边,向他们推销“商品”。
“这小子力气大着呢,三百钱卖给你,和白给一样。”他谄媚地说,普通成年奴隶值五百钱,而至虽然比较强壮,但是太矮小,也不好看,所以卖不上价。
“他?不行,他哪会干这些活?还净吃干饭。”买主挑剔道。
“您就让他搬搬东西,砍砍木头,也不用给他吃饭,或者等他干不了活了,再把他弄死喂狗吃。您就是按马肉和狗肉的价称量他,那也得值二百钱吧。”
“一百六!不能再多了!”
“好咧!成交!”于是几个人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衣服扒光,又在他脖子后烙上奴隶的印记。吾夷试图反抗,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得任人摆布,那天中午,淘金者的队伍向渤海国的北方荒野进发了。
队伍很长,有六十多人。他和其他奴隶被堵住嘴,束住手脚,在寒风中远离自己的家乡。望着这可怕的景象,他开始想象着自己累死在矿场中的情景,几条狗会兴奋地把他的尸体撕碎,扯得乱七八糟,几只鸟也赶来凑热闹,挑剔地从他的尸块里寻出些还算能吃的东西,接下来又是苍蝇,蚯蚓,蜣螂……,他的骨头将㪚落一地,最终埋没在荒原的土层之中,这就是身为奴隶的宿命。
未能事生,安敢问死?自己的生命朝不保夕,说什么光宗耀祖?
因为淘金者们不想让他死得没有价值,所以才赏给他吃饭穿衣的权利,为了回报这样的大恩大德,吾夷努力和四条狗拖着一条雪橇,这条雪橇上是个还算漂亮的中年女人,她是舞女,但是在遥远的北国来说,那就是为钱而来的妓女,长久见不到女人的淘金者多的是,狼多肉少,自然就能让妓女的地位变得和圣女一样。
吾夷时不时回头看看雪橇上的女人,尽管身着冬装的她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他还是想看,因为即使是最下贱的人也有欲望。
九天后的晚上,笨手笨脚的吾夷在扎营时又挨了不少训斥,这次倒没怎么他,因为在北国的雪野里,体力和黄金一样珍贵。在经历一番凌辱后,吾夷拿着干粮就着淘金者们吃剩的锅底狼吞虎咽,锅底的碎屑中还有些久违的肉块。吃完了,吾夷便用雪刷了刷锅,这是他最后的工作了,他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奴隶们通常都不在帐篷里休息,所以他就和狗一起躺在雪窝,他再没被绳子捆住,但他的脚上拴了根铁链,铁链另一连着沉重的雪橇。
突然,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从邻近的帐篷传来,惹得吾夷坐了起来,那是“舞女”“谈生意”时闹矛盾的声音。
“上回不是三百就……”
“上回?上回是在客栈里有人抢活,这次万圆几十里就我一个女人,再说碰上这么冷的天,老娘他妈不想开张。”
“姑奶奶,七百好不好?我俩月没碰女人了,求你了。”
“八百!”女人毋庸置疑地说。
“七百五!”男人哀求道。
“再吵就九百了!”女人抬高声调说。
“行!八百就八百!”那个精虫上脑的男人一把抱起女人走进帐篷,至在这时盘算了一下,八百??够买他五条命了,他的命只值一百六。那女人刚做了半分钟“生意”便又披上大衣出来捡之前丢下的钱袋,吾夷便盯着女人看,女人注意到了他,便骂了一句:“这家伙除了吃和睡,还有别的想头呢!”,任何人有那个想头都不可耻——但除了他。
“人为什么会饿呢?我明知道自己该吃饭的时间。男人为什么要那么依赖女人呢?我明知道自己要传宗接代。饿的感觉难受,想女人的感觉更难受,要是有一天我衣食无忧了,就找个女人成家,而且要找一个不欺负我的女人,一起种菜、养鸡、合伙开农场……。唉,要是我还是个自由身该多好……”
他意淫了一会儿,疲惫很快淹没了他。
第二天一早,他被人踢醒了,因为眼睛被霜糊住了,他废了好大劲才起床,眉毛和裸露的头发已经结了冻,而当他每次吸气时,即使戴着围巾,鼻腔里也不好受,围巾也早已硬结了,至摘下围巾拍打了一下,冰块纷纷飞落,在他吸气时,只觉得鼻腔中瞬间结了一层冰。
“废物!起来拉车!”
真可惜,他连个美梦都没做成,吾夷起身用力撬着冻在地上的雪橇,激起一片碎玉。
虽然吾夷是落难之人,但他也因为如此靠近女人而高兴,一路上,他竭尽全力地讨好那个女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为她做饭,收拾东西,甚至于在她“做生意”时安抚其他急躁的客户。
这天晚上,女人“收工”想休息了,吾夷便拉住他,尽力温柔地央求道:“姐姐,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是做生意吗?”
“是的。”吾夷怯生生地答。
“你有钱吗?。
“我……我是个奴隶,没钱。”
“那你多大了?身子干净吗?”
“我十岁,好久没洗澡了,身上很脏。”
“我是说你没碰过女人吧?傻小子。”
“对的,可怜可怜我吧。”
“虽然你是个雏,可是也太丑了点吧。”女人嫌弃地说。
“不,你误会了,我想让你买下我,这些人只用一百六就买下了我,可你一单生意就有八百。求求你买下我吧,我一定会……”
“你有什么用昵?要怪就怪你长的太丑,当小弟你不够讨人喜欢,当保镖你又太矮,所以买了没用。”
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因为样貌丑陋而错过了,吾夷无声地哭了起来,又转头爬回雪窝里,过了许久,他又笑了,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籁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个女人在他生命中掀起的波澜就此消散。
恢复了理智的吾夷望向深邃高远的夜空,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升腾消散,他知道是全能的天主在捉弄自己,可如今的他已经不敌一个匹夫。吾夷仔细地思考着如何脱身,讨好妓女已经失败了,要是恢复体力,潜逃回去,他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人注定会被通缉;要是制作工艺品,讨得主人欢心,主人又会牢牢控制住他,让他不得自由;有什么能一边恢复体力精魄,一边争取主人信任,一边和其他奴隶通气发展自己势力的活呢?北国能帮助北风之神疗伤的至宝多在山林之中,转山需要狗,而北风之神能号令狼群,与狼和狗进行交流,奴隶们也经常接受狗的检查……。想到这里,吾夷计上心来,他要装成兽医和猎户,在狗群和奴隶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淘金者带着奴隶来到了北海国的一座金矿,他们终于赶在冰封的道路变得泥泞前抵达了目的地,这样,他们就有整个夏日用于淘金了。那些怀着暴富梦的家伙害怕自己死于窒息或塌方,于是他们将背井离乡的异族人送入黑暗的地下,自己则安全地挣着大钱。
吾夷也在奴隶之列,而且还是最危险、最卑贱的矿场奴隶,因为他只有在睡觉时才能离开那可怕的矿井。
“主人,我能写字算数,会念书,还能训狗,当过兽医的助手。”吾夷在矿场登记奴隶时,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才能,以他的能力,至少不该死在矿场。
“这么说,我捡漏了?你背一段书我听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背个乘法口决表吧!”
“一一得一……”
矿场主高兴得乐开了花,他想不到年仅11岁的吾夷竟然受过教育,这奴隶买的太值了。
“我还有一条好狗,叫小白,给你三天时间训好它,成功了你就可以不下矿还能吃饱饭。”
吾夷被带到那条狗面前,只见那条狗窝在雪中,和吾夷一样蓬头垢面,见到有人到来就奋起扑咬,但却被铁链牢牢拴住。
“坐。”吾夷只说了一个字,那狗虽然坐下来,但依旧目露凶光。
“它左腿受了伤,眼角有泪痕,体内还有隐疾,非常难受,所以才难以驯服。”吾夷说着,蹲下为小白擦拭眼角,小白乖巧地摇起尾巴。
“唉,这才是专业训狗师,以前请的都是废物。”
“给我两块木板一条布,我能治好它的伤,要是再有一把梳子,它还会看起来更漂亮。”
于是吾夷认真地在乍暖还寒的风中为小白疗伤梳毛,不久,小白就恢复了威风的模样。
“对了,这狗随时可能会发病,但只要我在身边,保管它没事。”
这时,矿场主让厨师拿了一挂鹿的大肠丢在地上,他对吾夷说“这是你和小白的午餐,反正我已经兑现了承诺。”
望着地上那没洗干净但还散发着热气的大肠,吾夷犹豫了两秒,他想起《孟子》中的一段话:“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有人舍人取义,但吾夷选择忍辱负重,他用力嚼起了肠子,有时,他还想要吐出其中残留的草梗,矿场主却严厉地呵斥道“咽下去!”
对于一个失去自由和尊严的人来说,这并不过分。
当晚,矿场主回到木屋中睡觉,而吾夷则和十个奴隶们挤在帐篷里过夜,汗臭味和黑暗让他无法安眠,更要命的是他还要提防着其它奴隶。
“哪个是新来的?扒了他!”
“这儿呢!这儿呢!我压住他了!”
吾夷的嘴被捂住,双手被控制,脚上又有镣铐,实在无法反抗,本来矿场主也不会管这样“迎新仪式”,但这次不同。
“吾夷,吾夷!狗犯病了!”矿场主大叫着向帐篷冲来,其他奴隶纷纷躺下睡觉,吾夷则从容地起身迎接。两人来到拴狗的地方,只见小白和其他三条狗正在地上翻滚哀嚎。
“气血不畅,让我为它们按摩就好了。”说着,吾夷拿起一根棍子在小白的侧腹轻擀,小白喘着粗气吐着舌头,不久就睡下了。就这样,吾夷治好了四条狗,走之前还要求住在临近狗群的帐篷里,矿场主欣然同意了。
第二个帐篷里的人很客气,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声响起,奴隶们抢着在营地中央抢煮熟的玉米和土豆,由于数量有限,所以奉行先到先得、能者多吃的原则。先是两大帮派分走了大头,后是弱者为了争夺残羹剩饭大打出手,年幼体弱的吾夷连玉米棒子都没有。
“吾夷,上这来!”矿场主亲自喊吾夷吃饭,这次吃的是松鸡汤泡大米饭——只是放在狗用的盆里,“以后你不用和他们抢,狗吃剩下的就归你。”
“谢主人。”
“吃完饭有人会叫你干活,好好干还有赏!”
这就是奴隶们渴求的恩典。
吃过饭,吾夷眼看着其他人深入黑暗的矿井中干活,大地张开了巨口,而奴隶们就在其中劳作,如果大地愿意,它可以将任何一个人吞噬。
“这个井,快点排水!”
“这个井,五把镐头,五把铲!”
“这个井,向东边挖!”
……
原来,只有在奴隶们下井后,工具才被分发,休息时也是工具先收齐,人再上来,可见奴隶主们依然心怀恐惧。
“你,拿着斧头,去打柴。”一个士兵塞给吾夷一把斧头,吾夷心中暗喜,看来真的不用下矿了。
吾夷带着斧头和绳子来到林中,在集齐一捆柴后开始“摸鱼”,他先是掏松鼠和老鼠的洞,随后又用斧子将松子取出并用布包起来——这是他准备的礼物,他甚至还用斧头打死了一只老鼠,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在饥饿的威胁面前,野味的卫生问题不值一题。回到营地,他用石头制成的刀刃给老鼠去皮,又借着营火将老鼠烤熟,晚上他凭借记忆力找到了第二大帮派头目郝哥的帐篷,将自己的礼物交给了他。
“我叫吾夷,会一点兽医的本事,以后请多关照。”
“太客气了,小兄弟,欢迎欢迎,以后在这片,提我的名,好使!”
“我还要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说!”
“郝大哥,你说主人是希望我们内斗呢?还是希望我们团结呢?”
“当然是……内斗。”
吾夷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假如是两帮奴隶都不肯攻击对方呢?主人会怎么做?”
“不知道。”
“弄死更强大的那一方的老大,可能是诬陷,也可能是谋杀,总之让这里出现权力真空,而后第二大的帮派会怎样?”
“不知道。”
“会和新兴的势力争斗,如果他们想继续享有比他们更多的自由,就必须一直保持争斗状态,可一旦大权旁落,遭受的报复也是极为可怕的。”
“小兄弟,那给俺出个主意呗!”
……
五天以后,郝哥帮中的克昂带着新来的那些人另立山头,郝哥帮和克昂帮开始了公开的争斗。另一个势力最大的帮派一家独大,抢占了更多食物和地盘,很快局势陷入僵持。但是半个月后矿场主发动了一次大搜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最大帮派的骨干成员分散囚禁在各个矿井中。郝哥帮和克昂帮迅速抢占了生态位,每天都争斗不休。郝哥帮都是实力派,招人都靠多吃多拿,走精英路线,而克昂帮都是萌新,招人靠公平分配,走数量路线,但它们都在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停止了招人。
吾夷白天干杂活,早晨和傍晚照顾狗群,夜晚,只有在夜晚,他才有机会和其他奴隶交流。黑暗中,奴隶们躺在木板和树枝铺成的床上,听吾夷讲述遥远的故乡的故事,帐篷外,远山的风应和着他放声歌唱。有时,吾夷还会讲一些他从妓女那里偷听而来的荤段子,于是那些奴隶们忍着笑,幻想着异性的身体,这是他们生活中最好的调料。
矿场的主人不久就注意到吾夷的特殊地位,他决定利用他来要挟其他奴隶,只要矿场里发生怠工、逃亡等事件,吾夷就要受到惩罚,但只要奴隶们好好工作,吾夷晚上就可以领到更多的食物分给众人。
不久,吾夷主动要求去当地的妓院里打杂,因为奴隶们想听更多的荤段子,于是每天早上矿场的卫兵都押着吾夷去妓院打杂,晚上又和吾夷带着妓院的剩菜回到矿场。因为要在妓院打杂,所以吾夷有了洗澡和更衣的权利,这是他过去不敢想像的。
自由就像氧气,平时我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只有在窒息时,我们才会去努力追寻它。在妓院打杂时,吾夷努力讨好每一个人,只希望某个善良的妓女大发慈悲,买下他这个末路之人,但做皮肉生意的家伙只知道以貌取人,根本看不上吾夷的才能。对她们而言,吾夷只是个认真工作的兽医,是个帮嫖客喂狗的奴隶,是个把荤段子当饭吃的流氓。吾夷越认真工作,矿场主收到的报酬就越多,这对他唯一的好处只是吃的东西更多更好了。也就是说,他的地位从驴子上升到良马了。
那还能怎么办?和残暴的主人说我要自由?
还是跨越无数的原始森林、沼泽、河流逃回故乡?一旦失败就死无葬身之地?
可要是一直在枷锁中苟延残喘,就会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愁惨死去。
突然,他想到,如果大众知道夕岚的子民被人奴役,夕岚一定会为了形象不顾一切地主持公道,可怎么才能让大众听到自己的声音呢?
尽管北海国地广人稀,但能通行的道路很少,夏天道路泥泞,蚊虫泛滥,难以通行,冬天虽然道路可以通行,但南下路上关卡重重,走在雪原上又慢又容易被追踪,而且很难获得食物……。
这里的妓女和淘金者会在难以挖掘的冬天带着奴隶沿道路南下,在北海国的铸币厂将金砂铸成金币,之后南下在与渤海国的边境上过冬。淘金者不会冒险断绝自己的“钱途”,但贪图享乐的妓女和皮条客可没有机会暴富,只要许以重利,他们很有可能背叛北海国,至少能影响渤海国的舆论,为吾夷的行动打前站。
如果能让渤海国或者梅尔斯万国公议会的调查团来到北海国,奴隶们就可以趁机起事,这样就不用跨越万水千山奔向故乡了。
回家!回家!
吾夷找到克昂,想要从他手下找几个样貌和嗓音都不错的奴隶作为前锋。
“你要他们干什么?”
“当妓女的奴隶和说客。”吾夷答。
“是主人让你来的?”
“不是。”
“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吾夷从麻布袋中拿出一只拔了毛的松鸡交给克昂,“以我的样貌,根本不可能被妓女买下,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外界。退一万步讲,要是他们被买下,再出什么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你想让他们出什么事?”
“你想让他们出什么事?”吾夷笑着反问。
“好吧,孩子,我帮你。但我要告诉你,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看来,你过去也曾有过希望吧。”
两人大笑起来,但心中却有几分悲凉。
当晚,吾夷就开始教两个长得标致的奴隶唱曲,教他们如何在妓院中做事。白天,这两个奴隶就在井口下方练习曲艺,只干最安全的活,因为他们身上承载的是希望。
在争取希望的同时,吾夷还指使两大帮派用恐怖手段清除内部威胁,告密者、叛逃者、不听指挥者以及欺凌弱小者都在每天抢夺食物的争斗中被秘密处决了。奴隶们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之后,只有在双方首领授意的情况下,告密者才能向主人汇报,奴隶们已在事实上形成了基层组织。
有了基层组织,奴隶们在回家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让大部分人选择共同的信仰——这一点很好做到,因为渤海国女王夕岚一直努力打造自己的正义形象,所以奴隶们大多相信女王会主持公道。一旦两大帮派同时发难,按照对叛乱奴隶疑罪从有的法则,其他人只能跟随,只有逃回渤海国,他们才能行使自己作为公民的权利。
但是,奴隶作为被异化的人,缺乏最基本的反抗意识,在吾夷带回妓院的剩饭之前,奴隶们对于地位和财富的认知还很模糊,现在,每个人都欲壑难填、愤怒无比。
有歌谣曰:“宁饮羽河水,不食北海鱼。
宁还南乡死,不止北邦居。”
吾夷还引用《诗经·邶风·北风》来隐喻自己的行动。
北风
先秦:佚名
北风其凉,⾬雪其雱。
惠⽽好我,携⼿同⾏。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雪其霏。
惠⽽好我,携⼿同归。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匪狐,莫⿊匪乌。
惠⽽好我,携⼿同车。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译文
北风刮来冰样凉,⼤雪漫天⽩茫茫。你和我是好朋友,携起⼿来快逃亡。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祸将降。北风刮来透⾻凉,⼤雪纷飞漫天扬。你和我是好朋友,携起⼿来归他邦。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快逃亡!没有红的不是狐,没有⿊的不是乌。你和我是好朋友,携⼿乘车同离去。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快逃出。

在幽暗的矿井中,奴隶们低声唱着这首歌谣劳作,对他们遭受的苦难施以恶毒的祖咒,想像着自己在风雪中奔向自由,这歌声大地能听见,远山能听见,但是奴隶主们听不见。
经过四个月的准备,吾夷正式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他指使那两个样貌出众的奴隶向矿场主展示自己习得的才艺,短视的矿场主以五两金砂的价格将他们卖给妓院为奴。反抗的种子已经播下,命运的骰子正在翻滚,这正是:
“寸舌搅动四海厄,风起青萍万里波。
莫道昊天无敌手,匹夫亦有鲁阳戈。”

寸舌:苏秦“三寸鸟,九寸舌”,是最有名的纵横家。
风起青萍:《风赋》有云“风起于青萍之末”,却也能飞沙走石。
昊天:指天帝,天主的代言人,当时政教合一的统治者。
鲁阳戈:《淮南子》中,鲁阳公跟韩国作战,到太阳落山时,他用戈一挥,太阳倒退了三舍(一舍为三十里),后人用鲁阳挥戈指使敌人倒退。这句是说普通人也有与神较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