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者的一天

货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边的黄色沙漠快速向后退去。零星的高大仙人掌一闪而过,留下模糊的残影。烈日将蓝天炙烤成白色,滚滚热浪扭曲了视线。
“所以我们这次运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小型核裂变发生器而已。”
“你直接说我们运的是个小型核弹头不就行了。”
边检站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建筑在空旷无人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显眼,如趴伏的巨兽。这是这条高速路上无数不多的水泥建筑,横亘数百英里的围墙将荒凉的沙漠和梦幻的夜之城残忍地分割开。
“这俩不一样。核弹头在货运清单上是禁运品,核裂变发生器是军工及科研用品。再说了,我们运的是可控的核裂变,核弹是不可控的核裂变。”
“行了,收起你那套学究的嘴脸,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狗头。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货车缓缓减速,停靠在路边。
“你他妈现在在哪?赶紧给我滚回来!”
“爸,我在工作!”
“工作,工作!他妈的整天就知道工作!什么工作非得大年三十干!你是不是在边检站?是不是又去走私了?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
“你当年不也是和强尼·银手一起去打仗!”
“我······你······旁边是不是尤里先生?让我和他说两句。”
“您好,欧罗戴恩先生。”
“您好,尤里先生。我不知道犬子与您在一起,刚才的话无意冒犯,您多担待。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欧罗戴恩先生,令郎的实习表现令我很满意,过完年他就能转正。”
“那正是感谢您了。犬子与您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电话挂断,太阳已经西沉,仍然倔强地散发着光芒。
“这老不死的。”艾萨克小声嘀咕道。
“你爸也是关心你。等你当了父亲你就知道了。算了,不提了,你知道流程吧?”
“把货运单给边检站,再送上点份子。过关后把车开到宪章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拿钱回家过大年。”
“份子千万不能丢,把它和货运单放在一起。这是地藏王的活,要是搞砸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事成之后我六你四。”
“四百万?”
“对,四百万。给家里买点东西,还还房贷,别他妈再去赌了。”
边检站亮起了红黄相间的灯光,醒目而迷离。在朦胧的氖气光晕之后,是夜之城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三道全息光束直插天空。灯火通明的城市,璀璨耀眼的氩气灯光,金碧辉煌的绀碧大厦,深沉威严的荒坂塔······这就是夜之城——一座充满机遇、诱惑与罪恶、危险的城市。
夜之城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生存与死亡。
“行了,别发呆了,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进了城有你看的。现在,你下车去报备,我在车上待着。车子别熄火,以防万一。”
货车缓缓驶入安检区。安检区前后伸出安全桩,亮起血红色的警戒线。艾萨克·欧罗戴恩走下货车,走进边检站。
“姓名。”安检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昏暗的办公室只靠一顶白炽灯苦苦支撑。安检员蛰伏在黑暗之中,只有义眼亮着幽幽的蓝光。
“艾萨克·欧罗戴恩,尤里·安德烈·卡玛洛夫斯基。”
“运的什么?”
“这是货运单,东西都在上面了。”
“MOA,Missed On Arrival。有点意思。就这些吗?”
“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艾萨克递出芯片。
安检员迅速将货运单盖在芯片上面,然后右手按住货运单,左手从下面摸走芯片,塞进口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下次长点记性,别总是忘事。好了,你们通过了。”安检员在货运单上盖上荧光戳。
回到车上,艾萨克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黝黑的皮肤上,黑色乌鸦的文身栩栩如生。
尤里不禁多看了几眼。
“怎么样?”
“有惊无险。我们走吧!宪章街!”
“你确定是这?我们都等了快六个小时了!我还等着回家过年呢!”艾萨克朝着尤里吼道。此时此刻,宪章街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你朝我吼有个屁用!我他妈怎么知道!买家没打电话过来,咱们就一直等!这是规矩,明白了吗!你以为这行这么好混的吗?”
艾萨克朝货车猛踢一脚,然后双手插兜,靠着引擎盖一言不发。尤里则悠闲地点上一支烟。闪烁的橙色火星给黑夜带来了一丝弱不禁风的暖意。
远处,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爆开,撒下漫天繁星。富人和权贵们正享受着一年中仅有的清闲时刻。至少今天,他们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戴着伪善的面具。
然而这一切都与两人无关。寒风吹过,如刀割一般。两人都缩了缩身子,抵御寒冷的侵袭。
“我说,为什么不上车去等?”
“这点苦都吃不了吗?对于走私者来说,等待是常有的事。你会在荒漠的热浪中等待,你会在北部湾垃圾的恶臭中等待,你也会在寒风中等待。有可能你等上整整一天中间人都不会来,也有可能你等上整整一天才会被告知交易取消。而且,下车等待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
“好好好,我等着就是了。话说,你是怎么骗过我爸的?我是说,你来找我做‘实习生’,就不担心我爸认出你是个走私者吗?”
“你愿意跟着我混,我当然要精心准备一下。伪造身份并不难,只要你认识一个牛逼的黑客,再付一点点钱。piu,新的身份信息立马到账,连NCPD也看不出假。”
“你说给我转正,是真的吗?”
“当然。这三个月你干的不错,我也通过你认识了不少大人物。可惜那个黑胖子被人轰了脑袋。对了,你的文身从哪来的?”
“你是说这个黑鸦?那是黑鸦帮的规矩,入会必须文个乌鸦。”
“尤里,尤里!听到没有?要是你还活着就赶紧回个话,别他妈像‘沉默的羔羊’一样!”
“抱歉,我接个电话。”尤里把烟往地上一扔,走到对面的路灯下。一片黑暗中,只有这路灯撕开了深沉的夜幕,灯光下,尤里的身躯显得沉重而疲惫。
“怎么样?这单还能成吗?”
“地藏王不会来了。”
“操!”
“刚刚NCPD突袭了黑鸦帮,死了不少人,中间人地藏王也被抓了。其他帮派都已经转入地下运作,估计这一单得等上好久,你的四百万也打水漂了。现在他们正在追捕漏网之鱼,我是说,你和其他逃跑的人。”
“操。那怎么办?”艾萨克蹲下身子,两手揪住头发。“我说好了今年肯定会赚大钱,我操!我他妈混帮派不就是为了钱吗!妈的!我他妈不想再进监狱!”
“进不进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你什么意思?”
尤里慢慢从怀里拔出左轮,对准艾萨克。
“你这是干什么?”
“我是NCPD警探尤里·安德烈·卡玛洛夫斯基,警号NCPD3528857,你因涉嫌走私罪等等多项罪名,我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远处,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爆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