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的夜谈·霜星(1？)
斯卡蒂的夜谈·霜星
霜融之后
（1）
海风仍在吹拂。只是从上次度假时的有些剐蹭皮肤变成了轻柔的抚摸，轻轻抚平我在沙滩上留下的伤痕。
但这远远是不够的，唯有大浪的冲刷，或者狂风的呼啸才能让这沙滩粗糙却光洁如初，但被踩过的地方，就像一个个背覆盖的溶洞，只要很小的压力就能让它们凹陷，破开，露出大地本身。
在这土地和沙滩交界处薄薄的一层沙，让我有些出神，就怔怔地站在那里。
走在前面的斯卡蒂缓缓停下，然后回到我身边，陪我一起站着。
表达心意已经过了许久，现在我们的关系比起第一次去她家已经好了不少，但她单纯的血瞳之下，总是让人觉得埋藏着什么，让我不敢却忍不住想去挖掘。
就这样，两人站着，默不作声，这窄窄的海滩边沿与树林交界沙滩上留下的潜坑，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或许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悲剧已经发生。”声音从身侧传来，我并不意外，基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节奏。
“嗯。”
没有海鸟的鸣叫，没有嘈杂的人声，有的仅仅是海浪的沙沙声。
“我曾一直觉得，破碎的灵魂，更为完整。破碎中包含的历史，苍凉和血泪，无时无刻不触动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没有动作。
但我知道，这略有些虚浮的发言，她认认真真地听进去了。
“每当触碰到这种时间维度上的过往，那些破败的事物把从他人那里掠夺的光鲜又送还给了其他人，走入辉煌离散的如今，我总不由得感慨万分。”
“我陪着你，”她比我稍显矮小的身体缓缓贴了上来，“找星星。”
我轻轻撩起她银发包裹的额头，摸摸她的有些幼稚脑袋，继续前行。
在这可能性的苍穹之上，镶嵌着无数的星星，他们都是那破败的主人曾经可能是的样子。无限的可能，伴随着，无穷的懊悔，铺天盖地。
这种不可求源的疏离感，和发掘的快感，如此令人欣赏，迷醉。
（2）
来到不那么狭窄的一处海滩，我们互相靠在一起，坐在比刚才几乎是一层在土地上的沙子厚实的多的沙滩。
今天，斯卡蒂身着一身便装，让这沉闷的空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仍然十分压抑，一切都是那么压抑，领我晕眩。
海平面的乌云已经降临，延伸，侵略了我们的头顶，却没有发起猛攻。
龙门一战，发生了太多，无法预料之事。当斯卡蒂一脸冷漠地带着我私下前往排水系统时，我确确实实震惊了一下，可能地狱，也不过如此。
但霜星的故事，让我有些动摇。
或许，被龙门这块巨型棺木所掩盖的，才是天堂。
“无知。”坐在电磁战列舰甲板上，她在我身边喃喃地说道。
“是啊，无知造就了这么多苦难，却永远无法削除。”
大约三百米长的船舷，只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斯卡蒂，你知道吗，霜星的故事印证了很多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她转过头来，歪了歪头，说道：“我们，赢不了。对吗？”
我没有回答，彼此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无言不久，空气清新了起来，于是她帮我退下了头盔和防护服，五黑的长发滑落剪头，闪耀着金色的夕阳。
橘色扩散开来，从我们的头顶划过。
“感染者的落日......”我喃喃道，“在一生中，我真的没想过我会变着如此绝望，比看到那些尸体时还要绝望。”
“斯卡蒂，这场战争，我们赢不了。甚至连最基本的目的也触碰不到。”
“自诩悲观的人啊，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在这里悲天悯人”她含着笑意贴了上来，见我还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收敛起玩弄的心思，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场战争，根本没有敌人，又怎么可能有胜利？”
我不禁沉默了。
斯卡蒂不爱说话，当然不代表她傻，她的阅读量惊人，在水下的城堡住宅中，储藏着无数的瑰宝，那些事与先哲交流的通道。
“感染者和我们罗德岛，互相之间从来都不是对立的，这种暧昧的关系，我实在有些迷茫。”
“霜星已经在那条路上走的太远了。你很清楚，就算她屈服，或是活下来了，她根本不可能融入我们，更别提大家对她的看法了。”
听到她的抢答，我有些错愕。
“你居然开始用‘大家’，‘我们’一类的字眼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微微有些脸红，最后又微微一笑，“还不是全怪你。”
我不禁翘起嘴角，却发现自己只能露出苦笑的表情。
就在这再次包围的沉寂中，我们到了。
（3）
前后四门侧舷各两门四连装电磁动力巨炮的南溟号，全自动的造物带着仅有的减两个活物，速进入了一个矩形范围，越向前看去，就越发浮出水面，像是一个把整条船拖起来的坡道。
“这是什么？”刚来到舰桥我不禁好奇。
“你猜。”她笑了笑，把手掌按在了侧边的一块屏幕上，扫描完成后，巨型空间内的水位开始下降,船只两旁埋在水下宽大的双翼也逐渐暴露了。
我不禁挑了挑眉毛：“这不是艘船吧。”
“地效飞行器。”她漫不经心地操作这全电子化的触摸屏，有些慵懒，“说真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什么？”我不禁好奇。
“无论是物理意义上还是情感意义上。”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手上的动作全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某个地方，“你忘不了霜星，对吧。”
“你想到哪里嗨了......”我不禁扶额。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说着，突然操作了一下，整个巨型空间开始封闭顶盖，“你从她身上看到了太多东西，几乎条理化的难以言表，不是吗？”
我不禁哑然，不过很快街上话头：“在这种环境下，罗德岛和整合运动几乎是无流通阻碍的，理论上讲，我叛逃去整合运动，你们也拦不住我，我加入对方也没有任何门槛，感染者的身份本身给予了过强的天生身份认同，使得其他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事实上这种身份认同远不如理念认同影响力强。”她仍然盯着屏幕，突然冷不丁道。
我突然被噎住了，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可能。
“放心，那种事情我肯定我不会去做，更何况还有你在呢。”看着我回复了正常状态，她小小的松了口气，“理念的争斗本身就是人心之战，你不能指望大众有什么思考能力，你所能做的，只有尽力争取。”
看着她缓缓向我走来，我有些脸红，然后叹了口气：“我突然发现，对你而言，罗德岛不算什么吧。”
“彼此彼此。还有，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再纠结那些问题了。”
当我带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和有些红晕的双颊与斯卡蒂并肩走下浮空的栈桥，重新回到了上次来过的那座教堂和宫殿的结合体建筑，还是那么地富丽堂皇，这次又多了几分技术的气息，蓝色的流光在白结构中流动。
（4）
刚才和她亲热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在意霜星和她背后所代表的人们。根本无法抗拒她逐渐走进内心。
“谢谢。”我不禁带上了一丝负罪感。
“没什么要感谢的，”她漫不经心地走着，“这可不是奖励，这只是交公粮罢了。”
“我还是不懂，女人之间交公粮什么的，听起来很奇怪......”
怪过一个立柱，我不禁愣住，看到了一个熟人。“凯上......凯尔希？”
凯尔希和斯卡蒂对视一眼，前者开始向我讲述概况。
我不禁有些躁动，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凯尔希一张口就戳破了我的幻想：“办法有，但是代价很大，你自己考虑。”说罢一脸冷漠地走出这个在大厅中央临时搭起正保护着其中寒冰的帐篷。
那是多么冷艳的面容，嘴角高傲地仿佛仍然活着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