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雨和回忆

嗯，这次是自己的回忆。

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是在去年八月二十三日的下午。其实心里早就有准备了，因为家里前两天就有说感觉老人马上到时候了。那天中午我刚刚收到朋友来的消息，他想为我画幅画，问想要什么姿势。这时突然电话打来，让我们赶紧回家，见爷爷最后一面。我们草草吃完午饭，便开始收拾东西，装进行李箱里的都是黑色和白色的衣服。这时父亲突然走进屋里，悄声告诉我：“过去以后要说在大爷家了。”

我怔住了。

愣了一分钟后，我拿出手机，给那位朋友发消息，请他稍等两天，家里出了些事。朋友也很宽容，答应了我的请求。

父母订了五点钟左右的飞机，叫上了本家的几位亲戚，坐上车前往机场。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随后几滴雨点开始落下，这让本来不长的车程变的漫漫长长。到了地方，坐上飞机，大家自始至终都在谈论老人。我与爷爷本身交集不多，只好把手机里的图片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

等了很久，飞机依然在天上盘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地上下了暴雨。我感到烦躁不已，又很想上厕所，却不能。

终于落地，我们迎上了来迎接的父亲的朋友，坐上他们的车，驶入黑黢黢的雨幕。

坐在车里，望着外面的世界，看着雨水由一滴滴变成一股股，再到一张厚厚的水帘，我想了很多事。我想象了自己未来的样子，自己的子孙后代是什么样子，还有我死后的去向……

到了地方，干土地变成了大泥地，裤脚上、鞋上沾满了泥巴。走到右手边第一个屋子，老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炕上，身下有厚厚的垫子，身上盖着棉被，脸被黄纸覆盖住了。我们一家跪下，为他磕了三个头。屋里吵吵嚷嚷，正在准备饭菜。我不知做什么，只好坐在屋里。恰好一位懂得哲学的朋友来了，他为我和别人讲起了主体间性认知。

很晚的时候，坐着车趁暴雨离开，在镇里勉强睡了一觉。

五点钟，早早起床。今天是上山的日子。我看到了最前面的人举着白色的招魂幡，前面有人撒着纸钱，男人们将那个画满了花鸟和儿童的黄色棺材从窗口抬出来，棺材前还有人举着一枝树枝。所有人纷纷跪下磕头，我将头深深埋进软软的泥地里，然后抬头起身，失神地望向远方——按照习俗，女人不能上山。

那一天没什么事可做，于是跟着一个表姐回了镇里照顾孩子。傍晚时分，表姐和一个侄女——也是我的侄女和朋友——取得联系想一起吃顿饭。可惜饭馆没有座位，只好草草见了一面，然后回去。约莫记得那天睡在老屋里。

第三天早上，跟着大人，一起去山上烧东西。把白酒倒在地上浇一个圈，防止烧到别处，然后把爷爷所有的衣服、用过的被子枕头、爱吃的东西以及一把凳子随着黄纸烧净。那天早晨细雨绵绵，却没有浇灭那团火焰，它冒出滚滚的黑烟，黑烟随风飘向远方，仿佛是灵魂的归宿，也将我衣服上的水分烤干，留下一具空壳。

下午回到市里，晚上和别人吃一顿饭，这一天草草结束了。晚上给朋友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想要一张身着黑裙，手撑雨伞的画，朋友答应了。

第四天中午，到了回家的时候了。把一些带不上飞机的罐头送给别人，然后走上回家的路。

走出机场，发现温度不算高，但很暖和，太阳从云后面隐约露出一张脸。我拿出手机，在影影绰绰的太阳下拍下了自己灰灰的影子。

回来的我，一定又是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