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胡不喜:君辞(下)(ABO/洁/三分糖七分可爱)
角色写文,勿上真人,不喜勿入,相互尊重。
【四】伤痕 我去看望阿允的时候,吃了他的闭门羹,他家门口又挂出了当年的那个牌子,我不由腹诽:幼稚!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一块破牌子,也想拦我?于是我上前卯足了劲儿,一脚干断了那块牌子,正想去推门的时候,门上的一行小字让我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内有机关,三思后行,强行破门,后果自负。” 得亏我眼神儿好使,不然指定吃亏。哼,真是的,自家大门还装什么机关,变态! 于是我绕到他家后院,用了我的看家本领,去爬了他家院墙。 我晃荡着双腿坐在他家墙头上,撑着下巴看阿允练剑,不免咂舌,从小到大一生气就闷头练剑的毛病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也不说换个方式,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正吐槽阿允的无聊,不想他一个旋身挽了个剑花就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刺来,我吓得一个激灵,屁股没坐稳就要从墙头摔下去,我惊得赶紧伸手捂住双眼心里祷告不要摔得太没形象,谁知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头顶却传来了阿允刻薄的声音, “咋不摔死你呢。” 我移开手瞪了他一眼,无限感慨,好好一美男子,就是长了一张嘴。 我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服,指着他控诉, “我好心来看你,你却咒我想吃席!你还有没有良心!” 阿允挑了挑眉,随后甩了甩他那飘逸的高马尾,高傲转身, “没有。” 啊,真扎心…… 我讨好似的跟了上去,试图获得他的原谅,死缠烂打,啊,不是,情真意切认错这种事我最在行,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会撒娇又嘴甜的小可爱呢?啊,我真是优秀! 阿允回屋后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茶,动作优雅又从容,把我晾在一边视如空气,我噘了噘嘴,忍了这口气,毕竟我有求于人,于是狗腿地跑过去帮他锤肩, “允允~,亲亲允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阿允嫌弃地将我的手拍掉,抿着茶斜睨了我一眼, “收起你的矫揉造作,我可受不起。” 看看!这是人说的话?我就软着嗓子道个歉,怎么就矫揉造作了?哼,死直男,真是不解风情,我多温柔小意啊! 我也来了脾气,手一叉腰凶的理直气壮, “你够了啊谢允,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阿允眼神凉凉地瞟了我一眼,一语推翻了我们友谊的小船, “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 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气势必然不能输,于是鼻子一哼,昂着头转身就走,没想到阿允这个狗乾元真的不留我,走到一半我仔细想了想,许是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来哄我,既然如此,我应该照顾着他的情绪和自尊,男人嘛,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就给他个台阶下吧,哎,我这该死的善解人意。 我折返而回,就看到阿允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冲我笑得如三月春风,那叫一个灿烂又温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看在他如此真诚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这一次吧。 我快走了几步,在他面前清了清嗓子,展现了我的宽宏大度, “咳哼,看在你亲自出门来挽回我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之前的无理了,咱俩还是天下……(第一好)” 我那句“第一好”还没说完,阿允就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对我不屑地挑了挑眉,指了指我身后,笑得很是欠揍, “我亲爱的陛下,臣只是出来提醒你,你走错了方向而已。”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真是要被气死掉了!学什么不好,偏跟魏婴那厮一个德行,一身反骨! 此刻我的内心悲伤逆流成河,果然天下乾元一样狗!靠不住!都靠不住! 就在我被气到习惯性咬手指的时候,冷不防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紧接着头顶上传来一股柔柔的按压感,阿允收了脸上雅痞的笑,一本正经地掏出帕子替我擦手, “好了,我道歉,别气了。” 我一时愣怔,突然有些不适应他的先低头,按照往常,我俩必然免不了一场极限拉扯,如今他这般好说话,倒显得我有些做作了,正当我疑惑他今日哪根筋搭错了的时候,他嫌弃的话就贯入我耳中,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咬手指,真不爱惜自己。” 听阿允这样说,我突然有些恍惚,这话于很多年前,魏婴也曾同我讲过,那时候我以为,魏婴是有些喜欢我的,只是到最后发现,只是我以为罢了。 那是我跟在魏婴身后的第六年。 “七殿下表白魏世子被拒,仍痴心不改,实乃吾辈楷模!” 仅仅一个晚上,这消息便迅速成了宫人们茶前饭后的热点话题,我父帝听闻此事,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撒丫子一路跑到我寝宫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连拖带拽把我从床上拎了下来,气急败坏地骂我不成器, “小兔崽子!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到你姥姥家了!” 我这人最受不得骂,本来被魏婴拒绝就心情欠佳,如今被我父帝这个糟老头子一刺激,当即就触发了我内心的叛逆,梗了脖子忤逆我父帝, “您这么说我父君知道吗?” 我父帝被我呛的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扬起手就要给我展示一下他的“如来神掌”,只是他的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我就坐在地上开始委屈的“嘤嘤嘤”,我父帝一看我哭得不能自已,顿时心软,举在半空的手又重新背到身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啊,听爹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 我哭的更大声了,完全不顾形象地开始放声嚎啕,打着哭嗝还不忘口齿不清地反驳他, “可……呜……它……嗝……呜……解渴啊!” 我父帝见宽慰我失败,估计也劝不动我,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长叹了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做为八卦中心的我,还没来得及哭完,阿情就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摆到了我面前,坐在我对面粗鲁地扯了她的袖摆替我擦眼泪抹鼻涕, “殿下等等再哭,先看看奴婢带回来的话本子吧。” “哦……” 我兴致缺缺地随便抽了一本,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内心那点悲伤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七皇子为何那样》,《痴心皇子冷情郎》,《七殿下追冷面世子的那些年》,《专情七殿下火辣辣》,《皇家二三事之七殿下情史秘闻》…… 我嘴角狂抽,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勉强稳定了情绪,强压着怒火看向一边的阿情, “阿情呐,这都是谁写的啊?” 阿情双手托着两腮,蠢兮兮地回我, “文监局的咯,温院判连夜写的,”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忍着想砍人的躁动,由衷的感叹, “我朝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阿情口中的“温院判”,叫温晁,他爹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文采卓越,他从小也受他爹的影响耳濡目染,喜欢沾文弄墨,十六岁时高中三甲,被我父帝钦点为状元,随当时太学的林太傅做助教,后又被调任到文监局做院判,我心中不免鄙夷,温晁堂堂一个院判,好歹也是个状元,居然不干正事埋头写话本子,不禁让我怀疑我父帝选人的眼光和温晁中第的水分。 我连夜恶补了阿情带回来的那些话本子,第二日清早醒来就看见更新的《痴情皇子冷情郎2》,猛然才想起我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乎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阿情就杀去了文监局。 “温晁你行啊,才一天你都把连载搞出来了,你出息了啊!” 我抄起手边的书就朝着温晁砸了过去,温晁招架不住我的连环扔砸,连连惊呼东躲西藏逃到了门口, “七殿下你冷静!皇家仪态!” “你大爷的仪态!”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温晁一下子便钻到了那人身后, “世子救命!” 待看清了那来人,我瞬间僵在了原地,一时心慌不知所措,咬着手指磕巴道, “魏……魏婴。” 魏婴一身墨色锦袍,好看的眉眼微微蹙着,我心凉了一大截,料想他该是要对我有一番说辞了。 “殿下玩闹归玩闹,莫要伤了自己。” 温晁:谁伤谁? 魏婴这话一出口,我被惊得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他的嗓音偏沉,每一句话的尾音都会带着些微的磁,电得人心里一酥。 我干笑两声,为了避免尴尬,借故逃开。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宫中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殿下。” 话音刚落,我便被魏婴叫住了脚步。我回过头,魏婴看了我一眼, 眉眼淡淡地说道, “外面落了雨,臣送殿下回去吧,莫要淋湿了。” “不……不必这么麻烦的,阿……(情)” 我本想矜持一番,不想再惹尴尬,没成想转头一看,阿情连带着温晁都不见了踪影。 我一时留在原地五味杂陈,想拒绝,舍不得,不拒绝,又尴尬,最后纠结片刻,我决定遵从上天的安排,你看,这雨下得十分“及时”,人也消失得十分“及时”!真不错! 我与魏婴一路上静默无言,到我的寝宫时,我才发现魏婴右侧的半身已经湿透了。他高我一些,这一路上估计是把伞都让给我了,我伸手解下披风递给他, “多谢你送我回来,这披风,送你。” 我怕他不收,用目光指了指他湿了的右边, “别受凉了。” 魏婴接过披风,那张好看的脸上神情淡淡, “多谢殿下。” 虽然这声“多谢”是意料之中的冷淡,但我还是有些失望,他对我,好像从来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表达,我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进去,身后却响起魏婴的声音, “殿下日后,莫再咬手指,这样对殿下的身体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我能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在关心我,这让我死灰的心又开始热烈地跳动,让我天真的以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转身走进雨幕中,渐行渐远,我看着他越来越朦胧的身影,期盼着他会舍不得,能回一次头,只可惜,他不曾回过头。 阿允见我愣神,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摇了摇头,冲阿允挤出一个自认为温柔到爆炸的笑,讨好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我好爱你啊。” 阿允甩了我一记眼刀,用手指戳着我的脑门儿警告我“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蓝湛湛,你敢对我有非分之想试试。” 我揉了揉被戳红的脑门儿,表示不服,不想就不想嘛,干嘛戳的那么用力,好疼的……,于是用了吃奶的劲儿硬生生挤出了两滴大珍珠,可怜巴巴地控诉他, “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阿允在一旁冷眼看我“戏精”上身,半晌见我没有要停的意思,一把捂住我的嘴,义正言辞的跟我“谈判”, “憋着,等会儿再哭,听我把话说完,同意就点头,不同意我就杀人灭口。” 开玩笑,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于是当即点头同意,毕竟圣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最是通情达理了。 阿允把手拿开,皱着眉在我胳膊上蹭了蹭, “琰城的事,你打算如何?” 我拍了拍被他蹭过的地方,不以为然,想来他今日进宫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琰城爆发瘟疫,来势汹且蔓延速度极快,短短三日,便要了城内一半人的命,太医署派去的医官都没了消息,疫情根本得不到控制。我思量片刻,丢下一句冷话,转身就走。 “焚城吧。” 阿允拉住我,蹙了眉,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你真的要担这个恶名吗?” 他似乎有些生气,抓着我的手腕捏的我生疼。 我轻拍了拍他的手,淡淡笑了笑,不在意地摊了摊手, “我早已‘恶名昭彰’,再怎么挽回,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又何惧再添一二呢?” 阿允听了我的话,好像更气了,黑着脸一脚把我踹了出去,“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死相,还挺傲娇。 【五】因缘 魏婴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把玩着外邦新进贡的琉璃盏,本想着他来的正好,想把这漂亮的小玩意儿送给他,可我转头就看到了他手上带血的长剑,于是冲他笑了笑,话说的有些挫败, “你都知道了?” 他没回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清清冷冷地盯着我,我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笑着一步步朝他走去,看着那柄血迹未干的长剑,上面还有血珠往下滴,慢慢对准了我,直到剑刃顶在了我的心口,我弯了眼不再向前, “怎么?你想弑君?” 他冷了脸,握着剑柄的手抵在我心口纹丝不动。 “陛下今日又召了两位琴师,是为何事?” 他叫我“陛下”,看来是真气着了。我用指尖碰了碰剑身,手指不出意外地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瞬间溢了出来,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偏移了剑身,而我不以为意, “就为了这个?” “陛下,不该给个解释吗?”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不过两个伶人,杀了便杀了吧。” 他似动了怒,对我不依不饶, “人命于陛下而言,便是这般轻贱吗?!” “是!” 我忽然冷下脸,失去了所有耐心,一把握住剑身,刃身嵌入掌心,血液顺着我的手腕蜿蜒流下,染红了我大片袖摆,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痛,直勾勾的迎上他的目光,步步逼近他, “我弑君夺位,大逆不道,焚城烧杀,草菅人命,你当如何!” “蓝湛!” “别叫我!” 他眉眼似有动容,眼中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霜,夹杂着一股难言的哀伤,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红了眼底,那里面有着极致的悲悔, “你不该……(如此任性)” 我对他的哀容视而不见,只发了疯似的歇斯底里, “不该什么!不该怎样!” “自古帝王之路,尸山血海,趋之若鸿,我不过是走了皇家惯有的一条路而已!” “魏婴,我回不了头了……” 他看着我将剑身越握越紧,血流的越来越多,瞳孔骤缩,眼中的悲伤和慌怕是那么明显,可我只觉得畅快,他慌忙扔了剑,一把把我抱在怀中,哽咽啜泣, “阿湛,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如何都好……” 我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魏婴啊,杀了我吧,就像当年在边境那样,把我丢掉就好了……” 我是昭云最不受宠的皇子,虽是嫡出,却不得父帝看重,就连与魏婴的婚事,都不过是我父帝用来牵制魏远侯定下的,一次宫宴,我一跃成为了最受宠的皇子,就连我的兄长都要避其锋芒。 所有人都说我熬出了头,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不过是我兄长的挡箭牌罢了。我皇爷爷子嗣众多,拔尖的却只有我二皇叔和我六皇叔,只是这两人虽同为储君候选人,相处却是异常的和谐,据说是因为我皇爷爷最忌讳手足相残,是以我这两位皇叔主打一个公平竞争,而我父帝当年卧薪尝胆,暗地筹谋,用计挑拨了我二皇叔和六皇叔的关系,更是对我六皇叔进行了一番情真意切的洗脑,怂恿其叛变,最后便是预料之中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在这场夺嫡中,我父帝不费一兵一卒的坐上了那万人敬仰的皇位。而我兄弟姊妹众多,我父帝怕“重蹈覆辙”,便将我推了出去,为我兄长铺路。 从那之后,兄长总来找我的麻烦,我很烦,真的,他的手段太不入流了些,还总嚷嚷着我抢了他的宠爱。 真是蠢,枉费父帝为他做了那么多。 那年边境战事吃紧,昭云京都却在大摆宴席,公子贵女泛舟湖上,可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短短半年,偌大的昭云就被打的连连败退,南夏的军队直逼京都,我的好父帝曾想用和亲来求和,和亲人选自然是我这个最受宠的七皇子,但南夏国君又不傻,哪里愿意。 大军兵临城下,却没有动静,人心惶惶之际,南夏领军的三皇子提出了要求,只要那位最受宠的七皇子愿意自刎于阵前,南夏大军绝不伤昭云百姓。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惬意的往嘴里塞着葡萄,我的父帝在对面一脸悲沧地看着我,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要多不忍有多不忍, “儿啊,为了昭云,只能委屈你了。” 我笑了,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说了声“好”。 意料之中的事,我并不意外,也不难过,毕竟这才不辜负我这个最受宠皇子的名头,你问我早知如此为何不逃?我其实早就想死了,死后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青史留名倒也不错,只是苦了我的魏婴,年纪轻轻的就要丧妻,做鳏夫了。 我穿着最华丽的宫服,捧着宝剑,万千百姓跪在道路两旁,为我送行,我看见守城的将士纷纷红了眼,心中有些许欢喜,原来我还是有人在意的。 “昭云,蓝湛,应三皇子所言,前来自裁谢罪,望三皇子言而有信,勿伤我昭云百姓。” 拔剑,自刎,一气呵成。 昭云最不受宠的七皇子自刎于三军阵前,血溅城门。 许是被尘土迷了眼,死前我竟看到阿允和魏婴提着剑朝我狂奔而来。 阿允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还不忘对我骂骂咧咧, “蓝湛!你要是敢死!小爷就造反灭了你们老蓝家!” (敢啊,我有什么不敢的。) (灭吧,你会是个好皇帝。) 魏婴比阿允还疯批,一剑一个人头,就跟砍大白菜似的,猩红了眸子冲我怒吼, “卿卿!不要!” (卿卿?那是谁?算了,反正不会是我……,) (不要什么?不要再缠着你吗?这次,如你所愿……) 我很想回应他们,可我真的好痛,嗓子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意识混沌前,我恨铁不成钢这俩玩意儿,我都要死了,你俩还不让我省心,你们这样,是会被杀头的,快走吧。为了我,不值得的…… 后来我没死成,走运捡回了这条小命,彼时我刚醒来,看见阿情趴在我床边打盹儿,我一个没忍住哭出声来,一把抱住了睡觉的阿情, “阿情啊,我就知道你最爱我,居然下来陪我了。” 阿情被我惊醒,一脸懵逼的看着我,最后给了我一个白眼, “殿下,您还没死呢。” “啊?” 我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我死的那样真实。 听阿情说我被阿允送回来的及时,又没伤及大动脉,才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据说阿允打从见我自刎时起,就一直哭个不停,连“绑架”太医署的医官时,也是边哭边威胁。 “你们要是救不活他,小爷就把你们都扎成筛子,再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太医署!” 吓得医官们个个用尽毕生所学来抢救我,不知道是医官们医术高超,还是我这个“祸害”命大遗千年,总之就这么活了下来。 又听阿情说在我自刎后,魏婴像是着了魔,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和南夏三皇子干了起来,还没等南夏士兵反应过来,魏婴一招“穿云箭”就射穿了南夏三皇子的喉咙,而我父帝趁热打铁,趁南夏群龙无首之际率军出征,破了南夏,赢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阿允更是个暴脾气,在我转危为安后,提着我皇爷爷御赐的“御剑”就杀到了金銮殿,一剑差点劈了我父帝,吓得我父帝当场晕死过去,就在阿允又一剑要劈下去的时候,闻讯赶来的谢老丞相差点被这一幕气到当场去世,当即嗷了一嗓子, “逆子!还不快把剑放下!” 阿允被谢老丞相提溜回了丞相府,在谢家祠堂被关了禁闭,但面对谢老丞相的教育,阿允倔的一批,据说满腔叛逆把他爹的三高都给气出来了。 “给我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己过!” “御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可先斩后奏,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错!” “放屁!有本事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狗皇帝贪生怕死居然让蓝湛出去送死,我不斩他斩谁?谁拦我我就斩谁,佛挡杀佛,神挡弑神!” “逆子!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大不了造反。” “你!你你你!真是造孽啊……” 谢老丞相痛心疾首,仰天长啸一声愤然离去。 魏婴那边也不比阿允好,据说魏婴射杀了南夏三皇子后,魏远侯火急火燎地赶来也将魏婴带回了家,也在自家祠堂关了禁闭,又被他爹罚了三百戒鞭,跪在祠堂反省。 听到这儿我不禁眼角抽搐,这俩货,还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啊…… 隔天谢老丞相去向我父帝请罪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同去请罪的魏远侯,两人四目相对之际各自抹了一把老泪,决定结伴而去。 我问阿情他俩闹成这样依我父帝的脾气没斩了他俩?阿情单手托着腮风轻云淡的说大概是我父帝自知理亏,对我有些愧疚,又加上两位老人家搬出了阿允和魏婴都是为了救我,我父帝便也没降罪于他俩。 听完阿情的话,我心痛到泪流满面,昭云三大炙手可热的顶流乾元,是多少坤泽、中庸的春闺梦里人,温学士之子温晁,魏远侯之子魏婴,谢丞相之子谢允,这下好了,经此一事,三个疯了俩,还有一个是棒槌,果真是天要亡我昭云啊…… 回过头我又问阿情,为何她不彰显一下主仆情谊随我而去时,阿情张大了眼,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殿下,奴婢本想上吊来着,但是怕死相太难看,下去见您的时候怕吓着您,又想喝毒酒来着,但是奴婢打小怕疼,怕死到一半没被毒死就先疼死了,最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替您守墓好了,等百年之后奴婢再去找您。” 我抽了抽嘴角,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还真是……对我情深义重啊……” 南夏兵败后,递了降书,从此归顺我昭云,成为我昭云的附属国。 归京后,京中又多了许多关于我的话本子,只是除了我和魏婴外,这次又新多了我与阿允的一些话本子。 《霸道竹马俏皇子》,《夺爱之七殿下再爱我一次》,《陈情令之夷陵老祖与含光君》,《亲亲竹马哪里逃》,《那些年七皇子追过的男孩儿》,《七殿下与他的冤种竹马和冷面未婚夫》…… 温晁果真好出息! 我虽命好活了下来,但当年这件事成了我始终不能愈合的伤疤,也是从那时起,我便有了逼宫造反的心思,于是一年后,我在阿允的陪同下,逼宫弑君夺嫡,成为了昭云第一位坤身帝王。 魏婴把我抱的更紧了,我能感受得到,他很怕失去我,而我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从他怀中探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魏婴,你今日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随即一把推开他,漠然转身离去。 第二日我让阿情带着外邦进贡的葡萄酿去送给魏婴,阿情回来后告诉我,魏婴起初并不配合,说要见我,后来当她告诉魏婴我不会去见他,并表示这是我的意思之后,他像是被遗弃的孤儿,喃喃了几句, “他说过的,他明明说过的,不会不要我……” 随即苦涩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的喝下了我给他准备的酒。 我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摆了摆手示意阿情退下。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魏婴出城那日,我站在城楼上望着他的马车缓缓驶向城外,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不舍,也没有后悔。 一旁的阿允轻轻问我, “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 我回答的干脆。 “那你不去追吗?” “不了。” 阿允疑惑地看向我,不明所以, “为什么?” 我收回目光,转头冲他笑了笑, “凭什么。” 破镜虽能重圆,但和好从来不会如初。 我夺嫡将我父帝的亲信尽数斩杀,唯一心软的,便是没对魏远侯赶尽杀绝,我怕魏婴因此恨我,我知道他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与他父亲里应外合,伺机而动杀了我这个乱臣贼子,为我父帝和我兄长报仇,可我贪恋他留在我身边的日子,无论他对我是否出于真心,我都想再自欺欺人一回。 我早晚会为了稳固朝堂“斩草除根”,他早晚会为了所谓忠孝与我兵戎相见,如今放他离开,也只是让他自己做一个选择。 我看了看青蓝的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果然宫外的空气就是好,让人神清气爽,趁着心情好,我表达了一下君主对臣子的慰问, “不打算成亲吗?要不要我给你指一门亲事?” 阿允一副见了狗吃屎的模样,严辞拒绝了我的好意, “蓝湛湛,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信不信我造反!” 对方拒绝了你的牵线并向你抛出了“造反”警告。 我心中暗叹,果然男人心,海底针,还真是无情呢…… 昭云史书有载: 昭云七皇子蓝湛,年二十,于云和(蓝湛父帝在位时年号)四十二年逼宫夺嫡,登基为帝,为我昭云开国以来第一位最年轻的坤帝,七皇子蓝湛登基后,定“永安”为年号,封前丞相之子谢允为异姓亲王,赐封号“宁安”,兼任辅政大臣,封文监局院判温晁为大理寺卿正兼任太学太傅,共以治国。 永安二年,湛帝以一己坤身重塑朝纲,政治清明。 永安三年,昭云海清河晏,湛帝遂下旨广纳后宫,采选。 采选名单中有一世家公子名魏无羡,年二十有三。 青衫烟雨客,疑似故人归。 【后记】 世人皆知先爱上的满盘皆输,殊不知后动心的,才是一败涂地。 世人只知道魏婴是被蓝湛纠缠上的,可谁又知道,他才是追着他的影子走得战战兢兢的那一个呢?或许没有了他,忘却前尘往事的蓝湛能勉强自己活下去,可他不行,没有蓝湛的魏婴,会死。 所有人都以为魏婴面对蓝湛的任性又固执,能够无底线的包容是因为那皇家的一纸婚约,可能连魏婴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而其实魏婴放任蓝湛那么坚持的跟在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但他不大敢说。 其实好多年前,是魏婴先遇见了蓝湛。 魏婴至今都忘不了那时他的容貌,灯火璀璨的尽头,不及他眼底半分眸光,仿佛踏星辰而来的人。 年少时的深情,动了心,就是一生了。 那年清风拂面,他站在大片大片的梨花树下羞涩的望着他, “魏婴,我偷偷去算了一卦,我们是天作良缘哦,所以....那个,你能不能娶了我啊?” (魏婴篇) 我向世人撒了一个谎,我不喜欢蓝湛,所有人都不信,可他却信了。 我与他的婚事,是我十六岁时,圣上钦定的,我十六岁之前与蓝湛是娃娃亲,十六岁后是婚书为聘的定亲。那日父亲下朝回来,将我叫到了书房,说圣上今日早朝颁了一道圣旨为我和蓝湛赐婚,我听后面上不起波澜,实则内心十分欢喜,从前只是因着长辈们的“娃娃亲”总让我惴惴不安,怕他反悔不作数,如今有了圣上的御赐,我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婚事。 可是父亲似乎很是忧心,他说蓝湛只是圣上的一枚棋子,我与他的婚事,也是圣上不放心我魏家罢了,父亲常说“伴君如伴虎”,近几年圣上越发多疑,他无意卷入朝堂之争,若我不愿,他可奏请圣上收回成命,我的确不愿,不愿与他退亲,他过的已经很苦了,若连我也要丢弃他,他怕是要绝望了。 蓝湛这个人,呆呆笨笨的,心性又纯,偏又是个伶俐好动的性子,总也不对别人设防,我每次告诫他的时候,他总是听不到重点,没心没肺地对着我笑得一脸纯真,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魏婴,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从小就喜欢跟在我身后,一声声的“魏婴,魏婴”的叫我,说他是我的“小媳妇儿”,就要时时刻刻跟着我才行,还很认真的告诉我这叫“夫唱妇随”,我心中失笑,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理。 他会每日在太学外等我下学,给我带许多花样好吃的小点心,而我总在欢喜能够日日见到他,可他也给谢允带了小点心,原来这些小点心不是专属于我的,这让我很生气,于是我此后下学时故意不理他,也不要他的小点心,他看我这样似乎有些着急,每日来太学来的更勤了,捧着小点心围着我转圈, “魏婴,你别嫌弃我啊,这可都是新的,我没吃过,真的!” 我在心中无奈,真是个笨蛋! 他也会在我练剑的时候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我,明明无聊到一直打盹儿,还要强撑着看我练剑,我看见他犯困的时候伸手在自己胳膊上狠掐了一把,疼的眼泪花都冒了出来,大概是怕打扰到我,咬着嘴唇愣是没敢发出声,于是我放慢了练剑的速度,时不时就停下来让他多往我身边跑几趟,我喜欢他奔向我时,眼里都是我的样子。可这个笨蛋怕我中暑,给我喝了太多凉茶,让我跑了好几趟茅房,当他再次把凉茶端到我面前时,我没忍住甩了他一记冷眼,他似乎有些委屈, “不喝就不喝嘛,干嘛用眼神骂人家……” 我平了平心绪,告诉自己他还小,不懂事,脑子又笨,要宽容。 父亲为了检验我的武功,趁着秋猎让我去历练,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世家的公子,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蓝湛带着圣上身边的一支亲卫军来了猎场,见到我时还得意的冲我扬了扬下巴,又连蹦带跳的凑到我跟前傻兮兮地冲我笑,像只求摸摸的小猫儿,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当即将他抱上马,带着他出了猎场。圣上不喜他,如今他又顶着昭云最受宠皇子的名号,若是他在猎场出了什么意外,圣上的亲卫军根本不会护着他,反而他的“意外”会成为圣上打压朝堂的好机会。 他看我生了气,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莽撞,耷拉了脑袋轻轻拽上我的袖子跟我撒娇认错, “对不起嘛,我知道我这次让你丢了颜面,会被别人说你吃软饭,我保证,他们不敢说的!” 我忍住要发飙的念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惆怅,你这么傻,日后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圣上赏了我父亲一块血珊瑚,听说血珊瑚可养人,我拿到尚宫局(专为皇家及朝中贵族打造贵器珠宝等上品物件的机构)做成了珊瑚手串,打算送给蓝湛,他早些年受了寒气十分怕冷,血珊瑚给他戴着也可养他。我冬上去取的时候,却被尚宫局的人告知手串前一刻被蓝涣看上拿走了,我心中十分恼火,快马加鞭追上了蓝涣的马车截停,问他索要归还,可这个蠢货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想要挑战我的底线,还当着我的面把手串给摔碎了,于是我没控制住把他揍了一顿。 回去后我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父亲,我父亲喝茶的手一抖,继而不紧不慢的问我, “你方才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把大殿下揍了。” “你把谁揍了?” “大殿下。” “谁把大殿下揍了?” “我。” “你把大殿下怎么了?” “揍了。” 我父亲像是终于确定了我说的话,摸了把胡子十分冷静, “哦,这样啊……” “父亲,我……(已经很克制了,都没送他去见他太奶)” “你谁啊,谁是你爹?你这孩子怎么乱叫人呢?” “……” 最后我父亲罚了我一顿戒鞭,让我跪在门外反省自己。 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嘴大,把这消息传到了蓝湛的耳朵里,这个傻子连夜就来爬了我家墙头,还没站稳一个跟头栽了下来,那动静简直响天动地,我回头一看差点被他气死,大冬天的就穿了一件单衫跑来,肿着个包连不跌地就跪在了我身边, “魏婴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我本想斥责他,又看他这副狼狈模样觉得心疼,责怪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好在我父亲听见响动从屋内赶了出来,最后看在蓝湛的面子上我父亲免了我的罚。 只是这么一折腾,这个笨蛋又病了,烧了好几天,我夜里便偷偷去看他,他生的白净,圆乎乎的小脸蛋因着发烧有了两团红晕,我看着十分欢喜,总忍不住偷偷亲上两口,又软又香,是个娇宝宝。 他送了我许多生辰礼,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只“陈情”笛,他送我时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神色,深怕我说不喜欢,看着他紧张的小模样,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嫌他做的丑,他果然耷拉了神色,有些挫败,继而又充满了活力,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说下次一定会送我一个更好的,我看着他脸上坚毅的神情说了声“好”。 陈情,陈情,“陈相思一诺,情深缘于卿”,你的心思这样明显,我又怎会不明白呢…… 他的爱炽热又明媚,张扬又灵动,陪伴了我的整个年少。 十六岁那年,他拿着圣上亲赐的婚书翻了我家墙来找我,拿给我看,他坐在墙头上冲我挥手,脸上的喜悦是那般耀眼, “魏婴!你快来!父帝为我们赐婚啦!” 说着就要从墙上跳下来,我怕他摔下来,急匆匆的上前去接住了他,他窝在我怀里高兴地晃荡着双腿把婚书拿给我看,眼里似有万丈星芒, “你看你看!我没骗你!这下我真的是你的小媳妇儿了!” 我看着他明媚的笑颜,也跟着弯起了眼,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媳妇儿啊…… 我一直以为我与他终于能够携手相守,我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守在他身边了,可圣上却在三日后召我入了宫,圣上说魏家和蓝湛我只能选一个,我握紧了拳头没说话,我知道,圣上这是要对魏家下手了,我跪在地上向圣上行了一个大礼, “魏家,永远效忠于陛下。” 圣上很满意我的答案,答应我在成亲以前蓝湛都不会有性命之危。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圣上的谎言。我与蓝湛成亲之后,圣上势必会以“魏家勾结七皇子意图谋逆”的罪名将魏家灭门,连带着将蓝湛一同抹杀,若我拒了与蓝湛的亲事,魏家便会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一样逃不开被灭门的命运。 魏家的命运早已注定,可我不能让蓝湛也跟着我一起赴死,于是当蓝湛抱着新绣的嫁衣满心欢喜地跑来问我他绣的漂亮不漂亮的时候,我冷漠的推开了他,说了最违心的话, “臣,高攀不起七殿下。” 我看着他眼里的碎光逐渐黯淡,破碎成灰,继而对我咧开一个牵强的笑, “魏婴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啊?”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我闭了闭眼,狠下心转身背离他,他似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眼里都是对我的乞求, “你把那句话收回去好不好,我就当没听见……” 我看着他被绣针扎破裹着纱布的手指,心中钝痛,却也只能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七殿下,自重。” 我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逃离,我怕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舍不得了。 我听到他在身后带着哭腔冲我大喊, “魏婴!婚书已下,嫁衣已成,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的心更刺痛了,真是个小傻子…… 隔天宫中流言四起,我还是没忍住去看他,却瞧见他脚下生风的往文监局的方向跑,我跟了上去,就见他把温晁打的四下逃窜,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大概是在怪我昨日的无情吧。 见我来,他收了脾气,乖乖静静地站在原地咬着手指不敢看我,我暗叹一声有些无奈,从小到大他只要一有大的情绪波动就会无意识地咬手指,为此我没少说教他。 气氛有些尴尬,我便提出送他回寝宫,正巧外面落了雨,也省了一次借口。 他安静地走在我身侧,很是乖巧,我在余光处偷偷看了他千万次,脑海中无数次浮现过我与他牵手漫步的场景,希望这段路能永远走不到尽头。我心中不由苦涩,觉得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允许我爱他,却不允许我拥有他 。 离别时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送给了我,我接过不敢有一丝逗留,转身就躲进了雨幕中,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可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自己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我将心思埋藏,不敢再靠近他,却总在夜里发了疯的想他。他总是不知疲倦地跟着我,即便我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也乐此不疲。 邻国来犯时,我奉命随蓝涣出征,本可以一举歼灭他们,可蓝涣这蠢货却被对方求和的请求下令停止了进攻,待出城门时,我才发现对方的求和是拿人质做为谈判条件,逼我们退兵,而这个人质,居然是蓝湛!我看着他被吊在城门上,气不打一处来,战场是什么地方!简直胡闹!蓝涣看见蓝湛的那一刻,倒是眼里放光高兴的不得了,他命弓箭手准备,只等一声令下趁此机会除掉蓝湛,我在他下令之前,抢了一副弓箭对着蓝湛心口左三寸的位置射了出去,随后蓝涣号令一下,万箭齐发,我趁乱将蓝湛抱回营帐,叫了军医来拔箭,并传消息给谢允让他来接蓝湛。 三日后邻国战败,递了降书。我要了匹快马先蓝涣等人一步赶回了京都,得知蓝湛已安然无恙后,遂向圣上去复命,却等来蓝湛向圣上退亲。 我看着他跪在圣上面前将“退亲”二字说的坚定,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我一眼,我在心里宽慰自己,魏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样就很好不是吗?可当听到他说出口的时候,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了起来,竟一时不察捏碎了手中杯盏,又怕圣上察觉到我对他还心存感情,又故作冷漠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他,向圣上请罪。 恨我吧,蓝湛,这样在我死后,你也不会难过…… 蓝湛醉了三天酒,这三天我都躲在暗处看着他。 第三天的时候,谢允来了,他带了一样叫作“醉红尘”的忘情药,我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我便明白这一次,我是真的将他伤了彻底。谢允走后,我看见他坐在地上发呆,我想忘了也好,忘了我这个冷心冷情的人,谢允会照顾好你的。 同为乾元,我一直都知道谢允喜欢他,只是蓝湛这个小傻瓜太迟钝,没能察觉而已,虽然很不甘心,但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在我死后陪在他身边的是谢允,而不是其他人。 我本打算离开,却看见他突然起身跑到一旁树下死命地抠嗓子眼儿,干呕到眉头紧皱,都不曾停手,他竟是将先前喝下的“醉红尘”都呕了出来,我是又气又心疼,急忙跑过去将吐到晕厥的他抱在怀里,为他擦去嘴角的呕渍。 他似有感触,在我怀中朦胧睁了眼,看见是我后,委屈地抱着我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看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魏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魏婴,你是没有心吗……” 他每说一句,我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便被撕裂一分,可我不能回应他,只能抱着他轻轻诱哄, “魏婴,最喜欢卿卿。” 天快亮时,我该走了,我将他抱回房中,吻了吻他的脸颊,道了别。 从那之后,蓝湛像是真的将我“忘”了个干净,不再记得他曾爱过我,也不再记得我这么个人,偶尔会有照面,他眼中也再无我的影子,我终是亲手毁了他对我的爱…… 一年后边境异动,南夏主动挑起战事,圣上执着于朝堂权力,对边境战事根本不上心,战况于昭云一度不利,战事十分吃紧,城池接连失守,不过半年,南夏便打到了京都,圣上这才慌了神,却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圣上想求和偏安一隅,却被领军的南夏三皇子拒绝,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南夏三皇子派人放出了消息, “只要贵朝最受宠的七皇子愿自刎于我军阵前,孤便承诺保贵朝皇帝和百姓不伤分毫。” 此消息一出,朝中分为两派,主战派誓死不屈,决心拼死一战,以身殉国,主和派以百姓为重,认为以和谋存,养精蓄锐,来日东山再起。 我不禁冷笑,觉得讽刺至极,这就是我魏家效忠的朝堂,国难当前,竟都想着牺牲他人各自苟活,你们想用我的蓝湛换取你们的狗命,可过后又会有谁记得他的好。 于是我去找谢允商量对策,我和谢允决定“声东击西”,打后方突袭战,正在制定作战路线,前朝却传来了“七皇子自刎于城门”的消息,我心猛的一沉,空白了脑子就往城门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蓝湛,再等等,千万不要丢下我…… 我和谢允拼命冲破了守卫军赶到城门时,却还是晚了一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剑划过脖颈,倒在我面前,我心底的那根弦彻底崩裂,神智开始癫狂,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拿我的蓝湛去做筹码,你们都该死! 我捡起一旁散落的弓箭对准南夏三皇子的喉咙一箭射穿,南夏军队一时乱了阵脚,我看见谢允抱着蓝湛回了城内,丢了弓箭也跟了上去。 之后我便被赶来的父亲带回了魏家,罚了一百戒鞭,在祠堂罚跪。我本想偷溜出祠堂去见蓝湛,却被等在门外的父亲抓了个正着,父亲见到我并没有出言责骂,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七殿下安然无恙。” 我听后终于松了口气,庆幸我的蓝湛还活着,只是父亲依旧不许我去见他。 后来我听说圣上听取了主战派的谏言,御驾亲征攻打南夏,一路捷报将南夏收为己国,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如今我只想守着我的蓝湛。 自南夏一战后,我便闭不出府,直到一年后,蓝湛逼宫的消息传来,我便一早等在了宫城的城墙上,我看着他将弓箭对准了我,我便知道我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来了。 果然,他还是心软的很,射了同我当年一样的位置。 我如愿留在了他身边,成了他后宫唯一的乾元,我养伤期间父亲曾让人传递消息给我,问我作何打算,我告诉他余生我都会留在蓝湛身边,护他一生无恙。 蓝湛每日都会来陪我一些时辰,只是与我的话,并不多,我觉得他心里有我,又好像没我,这让我终日惶惶不安,内心十分烦躁。 那天谢允进宫来找蓝湛,我心中本就郁结难消,偏谢允这只癞皮狗时常借着朝中的各种事由在蓝湛眼前晃悠,这让我很不高兴,于是一言不合,我就和他打了起来。 我和谢允自小互相看不顺眼,要不是中间隔着蓝湛怕他为难,我俩一天能干八百回架,我俩正打的如火如荼,就听见蓝湛的婢女温情在那儿大嗓门儿的叭叭,我才发现躲在树后偷窥的蓝湛,我一看他先朝着谢允的方向走去,心中更不爽了,生着闷气转头回了永宁宫,我前脚一踏进门,后脚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于是我心中获得了一丝宽慰,我在他心里还是第一位的。 我本以为我和他的关系有了缓和,可他一连几日都没再来看我,我心中开始不安,又听宫人们说朝中大臣往宫中送了好几位姿色上乘的伶人,蓝湛更是日日都会召见不同的伶人去寝宫,丝竹之音每每都会到二更天才停止。我心中的那份不安彻底被放大,一时妒火中烧提着剑就赶到了司教坊斩杀了蓝湛今日将要召见的两名琴师。 我憋着一腔怒火跑去找蓝湛质问,为何之前做出的承诺不作数,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解释,可他只是无所谓的对我笑了笑,冷淡至极地对我说, “不过两个伶人,杀了便杀了吧。” 我心中气恼,问责他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日后恐同先皇一般,名声尽毁,不得善终。可他像是被突然刺激到了,开始声嘶力竭地讨伐我,我看着他毫无顾忌的伤害自己,我瞬间慌了神,因为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心求死的念头, 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试图安抚他,我不能再失去他,我承受不起这份代价。 我知道琰城的事不怪他,若不是万般无奈,他又怎会忍心下令焚城。琰城闹瘟疫,来势极凶,城中百姓因疫情凶猛死伤众多,一时激起内心深处的恐惧,极恶之性被激发,心生报复,不仅将琰城的守卫军和朝廷派去的医官尽数杀害,还连众突破城门想要将瘟疫带到别的地域,如若不下令焚城,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心想着自己对他的感情,却忽略了他的压抑不安,才让他如此敏感脆弱,他明明是个极善极温柔的人,夺嫡也好,焚城也罢,被逼杀人的时候,他心中该是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第二日我本想去找蓝湛道歉,却等来了温情和他为我准备的毒酒,我心中虽悲涩,却也无怨无悔,既是他所愿,我便如他愿,只是我还欠他一句“对不起”,想再见他一面,可温情却告诉我他不愿见我,我心中苦笑,他竟对我厌恶至此……,我念着他对我的那句承诺,喝下了那杯毒酒……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摇晃的马车上,我有片刻的失神,忙起身掀开车帘,发现自己已出了皇城,我才恍然明白,蓝湛爱我的心从未改变,只是从前一直都是他在说爱我,如今,该是换我奔向他,对他说爱,我欠他一句, “卿卿,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