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牙刷——麋鹿

那是一只奇怪的麋鹿。

或者用更玄乎的说法是——那是一只怪异的麋鹿。

有幸亲眼见过它的人无一用各种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去描述它的样子。

唯一能从那堆描述中找出仅有的共同点，就是它的头顶的鹿角会发光，像鹿角形状透明的灯泡。

筋骨则充当了灯丝，闪耀着金色的太阳光芒。

在广袤的雪原里，它的出现象征了从绝境中生还的希望。

它是猎人的平安符。

猎人们喜欢纹金色麋鹿的纹身，他们相信这样会带来好运。

狗牙也是鹿人族的一把好手，他的枪法总是能以在不同的怪异身姿下保持超高的准度，最拿手的便是倒挂在树上射击空中的鸟。

「鹿人族」是一只古老的猎人同盟，都是由雪山上的猎人家族共同商议而成立的组织，他们对外一般不会称自己为「猎人」，他们是「鹿人」。

这个组织以保护麋鹿生态环境和信仰金色麋鹿为主要活动。

狗牙是新加入的「纯鹿人」，但是相比同时期加入的新成员要强势的多，因此他很受「鹿人王」的喜爱，可以说他是绝对有资格被评定为「鹿人王」的继承者。

哨塔通报一队商队要来村里躲避暴风雪。

王接见了他们。

来者是西域的商队，奉皇帝的命令前来雪国找寻一样宝物。

「金色鹿角！——陛下突然说要找那样东西。陛下说那晚有仙人对他托梦，梦里仙人预言道国家将有毁灭性的天灾降临，只有找到金色鹿角供奉天神，才能换取天下太平。」

王听完后，愤怒的当场捏碎了商队老板赠送的琉璃盏（酒杯）。

顿时全场愕然，老板镇定的安抚手下。

两边的侍卫互相敌视对方，手握住剑柄。

王不在乎手心溢出的血，任凭碎片洒落一地。

对他们说出警告：

「金色麋鹿是我族全体鹿人的共同信仰！任何人不得在我族的地盘上伤害麋鹿！我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躲避风雪，天亮之后你们必须离开我族的领地，若是此后还敢再来……我定将把你们剁碎了拿去喂狼！」

——

当晚，鹿人王紧急召开秘密会议商讨关于商队的事。
参与会议的都是长者和少数精英，狗牙是其中最年轻的。
有人提议道：「我认为应当除掉他们，不然放他们回去，以后他们的皇帝可能会带兵攻打我们。」
王点点头，本来在他捏碎酒杯时就已经起了杀意，只不过强行忍住。
又有人提议道：「我认为不妥，首先要清楚一个问题——他们的皇帝怎么可能碰巧知道金色麋鹿的传说，还偏偏知道我们的位置，这是因为那个皇帝身边有背叛我们的叛徒。既然他们知道我们更详细的情况，就不可能只带一队商队来访，他们后面只怕驻扎着成千上万的军队。」
王又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他们派商队来接触可能是为了「先礼后兵」的原则，想用礼物和贡品来说服王献出金色鹿角。
杀与不杀，都要面临巨大的风险。毕竟村子大小的族群想对抗一个帝国，未免太不自量力。
狗牙在王的耳边轻轻说：「王上，不能再犹豫了，派我去吧，既然他们想要金色鹿角，那我就带他们去找好了……那只是个非常古老的传说而已，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金色麋鹿……我会把他们带得远远的，直到他们终于失望到不再相信什么金色传说为止——到那时，王和族人们应该已经找到新的居住地了。」
王对狗牙许下承诺：「若是有一天你能活着回来，我就传位给你。你会是下一任鹿人王！来——我代表全体鹿人敬你一杯酒！」
狗牙来到商队临时扎营地，帐篷虽然都点着灯，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全部都不见了。
坏了！他们偷听了会议，然后偷偷跑掉了！
狗牙骑上快马，往村外追去。
顺着雪地上的痕迹狗牙追到天坑处，坑底是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人横七竖八的叠加在一起，具体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不——那已经是尸体了，不用想都知道……
「是商队的人。」
但是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且没有杀他们的人的尸体，虽然不排除他们自相残杀的可能性。
这时，月光下，金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天坑的另一头。
麋鹿说话了！
「他们是为了争夺我的鹿角，自相残杀死的。」
「告密的人是谁？」
「没有告密的人。」
「……是你！是你托梦给皇帝的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信仰你的族人们？！」
「不。你还是没有明白——这是你们的王自导自演的一出剧罢了……因为你们的族人需要信仰，需要传说。」
狗牙听完，全身都颤抖了，这是比冬天雪夜里的寒风还要刺骨的冷冽气息。
那是假商队，真正的商队已经死了，在他们来村子前就已经死在坑里了，因为是暴风雪的气候，尸体还能保存的非常完整，同样又是因为暴风雪，原本应该深埋在雪里的尸体又重见天日了。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王还要答应我出来找他们？」
可惜，对面的金色光芒已经消失了，光芒退却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具麋鹿的完整头骨失去了光芒的衬托后后显得那么得普通。
狗牙察觉到鼻孔流出鲜血，滴在雪上，十分显眼。
全身无力地一路滚到坑底。
和尸体们一起，只能看到月光。
是毒酒。
是致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