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 丸卷 第十五章 逃避

急促的门铃声,正在种花的卷起身,擦了擦手,走向门口。
见是丸,卷愣了一秒,心脏砰砰跳,这还是出了事后,丸第一次来找他。
转瞬即逝的喜悦之后是了然,只一眼,便明了丸的来意。
“呵,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卷提唇,侧过身,笑意不达眼底,“请进。”
刚一关上门,卷就被一股力推着撞到墙上。
丸虚虚掐住卷的脖颈,卷下意识想推拒,但在看到手套上的点点红印,又垂下。
丸浅笑,肃杀的目光对上卷退缩的眼神,缓缓柔声道:“花苞的死,和你,有关系吧。那天你和他,说了什么?”
自认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心如刀割,无所适从。
“对不起,我,,,”
不等卷说完,丸猛地发力,愤怒,憎恶还有不屑再听到他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动他!”
最害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即使生命没有交集卷也不想‘死’在丸手里。
卷含泪看着丸,丸的表情,是厌恶,至极的厌恶,卷想开口,喉咙紧锁发不出声音,眼里溢出的是卑微,是乞求:‘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这么看我。’
钳着脖子的手一点点紧缩,无力挣扎,不愿面对丸,卷认命地闭上眼,动弹不得的双手,自然下垂,‘血液’由指尖滴落的声音被放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地狱那么近。
‘丸,不要讨厌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处在昏厥边缘,脖颈的桎梏突然松开,卷下意识弯腰,狠狠咳了几声,眼眶被刺激得有些发红,他刚一抬头,丸就钳住他的下巴。
“呵,不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毕竟是‘他’的爱人,我怎么忍心就这么轻易让你死去。”
“当然要留下好好忏悔。”
“你欠花苞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卷绝望地瞪大双眼,‘丸,这是你对我说的,是你说的话,对我说的。
是啊,我逃不掉的,就该永远沉浸在愧疚中。
卷儿,你还能坚持多久。’
丸皱起眉头,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用力甩开手。
瘫软的身体失去支撑,卷被甩向一边,额头磕到桌角,侧身倒下。
刺眼的猩红色液体淌出,衬得卷的脸更显苍白。
眼前的画面颠倒转换,丸身形不稳,扶着墙站定。
再次睁眼的瞬间,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空气中只剩下血液砸在地上的声音,每一下都打在丸心头。
灌了铅的腿,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丸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醒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或许他还没醒,或许这又是另一个梦,或许一切都不是真的。。
额角的血液潺潺流出,扎进左眼,精神恍惚间,右眼睁开一条缝,视线刚触碰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等聚焦,又缓缓闭上。
‘丸子,受不了了,我会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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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魇
卷拽紧袖口,屏住呼吸环顾四周,那股最厌恶的浓厚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很静,几声蝉鸣显得十分刺耳,不由得令人心寒。
‘所以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卷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村子里,‘是漏了我一个,还是故意留我一个?’
卷一想到或许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关注他,冷汗就在不经意间划遍全身。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村口是一片湖,不远处漂来一叶扁舟,摇船的是一个两鬓苍苍的老船夫。
一路走来,船上已经多了好几个人,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要出去,必经之路是一个山洞,船夫将船划进去,山壁遮住了光,只有一盏油灯泛着淡淡黄光,所见的所有东西都呈昏黄色。
他们紧围油灯坐成一圈,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时隐时现,船夫还在奋力摇船,无言。
“嘿,听说了吗?东边的村子昨天一个晚上,全村的人都被杀光了!”
“我也听说了。”
“今早发现的人吓得魂都丢了,一直缓不过神来。”
“而且他们的死相极惨,全身都是伤口,被砍断手脚,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自己的血流干,,,全村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抱胸,又缩紧了些。
“没,没有人活着吗?”
“没有,村子里一个活人也没有,全死了。”
闻言,卷躲在角落,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讲,压低帽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冷汗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全身不禁颤抖起来。只希望这船能开得再快一点。
想着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船夫身上。
船夫微微抬起头,露出草帽下深邃的眸子,对上卷的视线,微眯起眼。
‘什么意思?’船夫不合时宜的奇异眼神,读不懂,但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总觉得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船夫低下头,帽檐遮住那张满带皱纹的脸,不紧不慢地摇着船。
出了山洞,视野明亮起来,前面不远处就是岸边,没等船靠岸,卷就起身跳到岸上,头也不回地走进芦苇丛。
沿着小路穿过芦苇丛便到了一个小镇,古街上很热闹,两边都是土坯木房,只有矮小的两层,黑瓦屋顶,边缘还挂着红灯笼。
各样的小摊排满路旁,人很多,但卷却紧张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背脊凉凉的,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他。
加快脚步,把身影隐藏在人群中。
“老六,芦苇岸边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就在刚刚。”细小清晰的声音传进耳里,寻声望去,小摊贩正在和几个顾客聊着什么。
“什么?死人了?”顾客将手挡在张大的嘴巴前,不可思议道。
“好几个乘客,还有一个船夫。”
“天哪!真的吗?”
“那可不,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血都还没干呢!”
……
‘什,什么!死,死人了?就在我刚刚坐的那只小船上,还有那个船夫!’卷不敢想象如果晚走一步,会面临什么!
他不敢回头,鸡皮疙瘩从脚心向上蔓延。抱紧手臂,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更深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拖着沉重脚步走了两米,全身已被冷汗浸湿,实在受不了了,与其这么折磨自己,不如大大方方去面对,最糟糕的不过一死罢了。
卷猛地转过身去,那个躲在巷口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人对上他的视线显然一惊,一缩头就躲进小巷里。
脱下胆小懦弱的外套,卷没有丝毫犹豫,向巷子冲去:‘看我不把你抓出来!’
小巷岔口前,卷懊恼到:‘跟丢了!’
望了望前面的空巷,正准备往回走,无意一瞥,巷间窄缝处一个人正鬼鬼祟祟趴在墙面上,脸色惨白的东张西望,那人抹去脸上的冷汗,咽了一口水,向一个确定没人的巷子溜去。
‘花苞?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花苞一边打探前方,一边顾着后背,眼中难以掩饰的恐惧,卷偷偷跟在他身后,向巷子更深处走去。
穿过复杂的巷子,刚想出巷口。
前面突然传来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
卷停住脚步,瞬间心头一凉:‘是又杀人了吗?’无力靠在墙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握紧胸口的衣服,心跳太快了,整个人都燥热起来,深吸几口气,小心翼翼探出头。
入目的是倒在血泊中的花苞,惨白的脸歪向这边,瞪大的双眼空洞地盯着卷的方向。
心头一悸,卷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向后退了几步。
而花苞身前的那个从未见过的熟悉背影用手背拭去脸上沾的一滴血,转过头,犀利的眼神像是划破了卷的喉咙。
卷惊讶到呼吸都停止了,心跳也慢了下来,仿佛坠入冰河。刺骨的寒冷毫无保留地侵蚀身体。
‘那是,我的脸!’
侧脸还残留着一道淡淡血痕,他对着卷,邪魅一笑。
‘原来一直在逃命的是花苞。’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幸存者,而是杀人凶手!’
一笔,带过混乱画面,空间中只剩下两人,一只手伸过来,掐着卷的脖颈。
丸眼中,卷看到血腥,残暴,肃杀,还有躺在血泊中,花苞毫无生气的脸。
刀锋倾斜,亮光一闪,左肩被刺穿,卷无力挣扎,只能闭上眼,忽略身前的那个持刀身影,用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替换他,只要不是他,谁都好。
利刀拔出,又刺入,肩膀,腹部,胸腔,最后是心脏。
长久以来,身上的伤已经数不尽了,早该麻木的,但丸刺的这几道,还是格外的疼。
即使到了濒临死亡的一刻卷还是不愿睁眼,不愿看到丸用厌恶的眼神看他。
逃避,至少脑海中还是初遇时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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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把卷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脊:“卷儿,梦里多无聊啊,醒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