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丧C2
白淇佑来到刀子匠铺,已经过去三天。
他原以为自己下面那块肉已经被切掉了,但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而且旁边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里面有好吃的蔬菜,甚至有两块肉。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
【以往只有过年才有可能吃到的米饭,原来在城市里经常能吃到么。】白淇佑轻轻地放下被他吃光的饭碗,老爹曾经说过,每一粒米饭得来不易,不能浪费。
所以每次吃饭他吃得最干净,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饿的。
但是,连着三天都呆在一个小房间里,不管吃喝拉撒都是在这里解决,连活都不用干,就能吃这么好的米饭,多少让白淇佑感觉有些奇怪。
【成天无所事事的感觉就是这样么。】白淇佑躺在床榻上,对于经常帮老爹干农活的他来说,突然一下子清闲炸下来,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已经是习惯了,习惯了做事的人,总想做点事情,哪怕这些事情无关紧要。
就在这时,房间门悄悄打开了。一个小厮过来收拾白淇佑吃过饭的碗筷,但是看到白淇佑有些不自在,于是向白淇佑招手道:【小孩,过来一下,帮个忙可以吗?】
【嗯?什么忙?】白淇佑很想这样回答他,但是每次他想张嘴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被烫伤的喉咙,想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于是,他仅是走过去看着那个小厮,表示自己愿意帮忙。
小厮将碗筷放到厨房,然后带白淇佑来到一个房间,将一个盆子交给白淇佑,道:【你只要帮我拿好这些东西,跟着我走就是了。】
白淇佑看了看盆子里的东西,里面有十几根芦苇草,苦胆,辣椒水之类。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其他的同事都放假休息,和我一班的同事拉肚子,但是给那些孩子换药不能耽误,所以想请你来帮忙。】
小厮又拿了一些瓶瓶罐罐,说:【不过那些孩子你看到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你确定要帮忙么。】
听到这里,白淇佑想起庶子那时说的话,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是被割掉那块肉了吧。可是,按道理自己也会被割掉才对,为什么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是老爷子特别叮嘱过的孩子,所以你没事。】小厮似乎猜到白淇佑的疑虑,所以率先回答了他。
【不过啊,你真的是什么话都不说啊,还以为老牛说的都是开玩笑的。】
【啊,老牛就是当初买走你们的那个壮汉,还有,我叫李福,叫我阿福就行。】说完,阿福带着东西离开了这个房间。
白淇佑抱着盆子紧随其后,来到刀子匠铺的大堂,发现旁边摆着很多黑色的小罐子,罐子上还写着名字,比如那个庶子张豪,还有很多,都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些孩子们的名字。
【你小心不要踢翻了那些罐子,那些可都是宝贝,以后可能很值钱的,也可能一文不值就是了。】
阿福这番话说完,让白淇佑不得不小心,若真是踢翻了这些罐子,可能小命不保了。他这样想。
走到大堂另一边的走廊,白淇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记得这个味道,总之令人不太舒服。
阿福拎着一大串钥匙走到一个房间门前,开门而入,白淇佑连忙跟上去,看到房间里有个孩子被五花大绑着。
是张豪。白淇佑认出来了。
庶子躺在和之前白淇佑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床架上,脸色苍白。
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庶子才艰难地挪了一下脑袋,却发现白淇佑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你这家伙……难道没有挨刀子……】庶子很像破口大骂,但是他实在没有任何力气。
白淇佑慢慢地走到阿福身边,这时阿福刚好将盖在庶子身上的不揭开,庶子下身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不许看!】庶子用力大叫道:【就算我不是人了,也不允许你就这样嘲笑我!】
【我没有笑。】白淇佑低下头,心里这样想。
【好了,得给你换药了,要是伤口发炎你可就死定了。】阿福警告庶子不要乱动,然后拔掉庶子下身插着的芦苇杆。
抽出芦苇杆的那一瞬间,温润的液体顿时从那里喷薄而出,但也让庶子疼的要命,可这还只是刚开始。
【嗯……看样子是活下来了。】阿福从白淇佑抱着的盆子里拿出各种伤药贴在庶子的伤口上,疼得庶子死去活来。
接着,阿福将庶子下半身的绳子解开,然后撤走架着庶子双腿的架子,抓住庶子的一只脚踝,对白淇佑说:【小孩,你抓住他右脚的脚踝,给他抻腿了。】
【抻腿?】白淇佑脑袋一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跟我一样做同样的动作就是了。】
阿福说道:【如果不给他抻腿的话,伤口好了之后他身体站不直的。】
【站不直?】白淇佑想起曾经没文化的老爹说出的唯一一句听起来挺文邹邹的话:人要行的正,站得直,这是做人的基本。
【那,身体站不直的话可不好呢……】白淇佑上前,抓住庶子的脚踝。
【放开我!不要你来可怜我!】庶子嚷嚷着。
但是庶子已经饿了三天,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见阿福抓住庶子的脚踝,弯曲庶子的腿之后,突然一拉直。
【啊!】庶子痛苦地叫出声来,伤口似乎被撕裂了一样。
【别愣着,照着我的样子做。】阿福说道。
白淇佑点点头,以前他也干过农活,力气还是有。但是看到庶子痛苦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
【如果他将来变成驼背,可是因为你的啊。】
听到阿福的警告,白淇佑不敢怠慢了。
当然,抻腿也就几下的事情。
之后,阿福解开庶子身上所有的束缚,从盆子里拿出两个馒头和一小壶水放在庶子身边,最后对白淇佑说道:【走了,去下一个房间。】
白淇佑抱着盆子,跟着阿福离开,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庶子一眼。
房门重新锁上,庶子艰难地爬起来,将两个馒头两三口吃光,当然,他不理解白淇佑为什么没有挨刀子,甚至做起了伙计?
当然,阿福想让白淇佑帮忙,纯粹是一时兴起,加上自己暂时没有帮手,干脆让白淇佑搭把手,就当是抵白淇佑的饭钱了。
反正人家闲着也是闲着,老爷子走前也没说不让白淇佑做事。
还有十几个孩子,期间对于白淇佑来说很是难受,因为这十几个孩子中,有一半的孩子没能活下来……要么就是太虚弱饿死了,要么就是拔掉芦苇杆后没有尿出来,迟早得憋死了,还有因为伤口发炎,然后发烧病死了……
古代的手术太过于简陋,就算做了一定的防护措施,也远远不够。
四天过去了,老爷子还没有回来。
今天的早餐是两个鸡蛋和两块肉脯配一杯豆浆。
白淇佑吃掉一个鸡蛋,豆浆喝完,就用油纸小心地将另一个鸡蛋和两块肉脯包起来,然后趁着阿福不注意,悄悄地拿走了那大串钥匙的其中一柄钥匙。
当然,白淇佑一连串的笨拙动作都让阿福看在眼里。
那柄钥匙,是能打开庶子的房间门的钥匙,能在这么多钥匙中区分出来,白淇佑也很厉害了。阿福如是想。
走进庶子的房间,白淇佑慢慢把门关上,看到庶子蹲坐在一个角落里,双眼失神。
来到这里之前,只有庶子清楚来到这里是什么后果,自然也明白——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庶子虽然只是庶子,但也受过私塾先生的教育,自然也清楚这句话的意义,然而他是被父母亲手卖到这里来的,这让他十分受打击。
明明父母不缺这点钱,为什么要卖了他?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白淇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将自己藏起来的早餐,将包裹的油纸慢慢地剥开,递给庶子。
【不要你可怜我!】庶子将白淇佑的手拍来,鸡蛋和肉脯就这样掉在传华上。
【但是不吃点东西,一天两个馒头还是很饿的哦。】白淇佑心里这样说,他将鸡蛋连起来,慢慢地将蛋壳剥开。
要说庶子不不饿,那是不可能的,至今为止他就吃了几个馒头,怎么可能不饿。
白淇佑就这么举着鸡蛋,庶子实在忍不住了,就夺过白淇佑手中的鸡蛋,大口吃了起来,床上的两片肉脯也不放过。
白淇佑就坐在床榻的另一边,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害怕庶子。以前庶子没少欺负他,自己的喉咙也是被他烫伤的,按道理,他应该痛恨这个庶子才对——
但是白淇佑恨不起来,倒不如说,他没法恨任何一个人,更何况,庶子应该是已经遭到报应了,再去恨他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他还是有点害怕庶子罢了。
庶子偷偷看了白淇佑一眼,很小声地问道:【还……还有么……】
白淇佑很果断地摇头,表示自己只有这么多。他对庶子表示害怕的情绪,庶子很明显地感受到了。
【你不用这么怕我了,现在,你的地位比我高。】
庶子低下头,道:【我已经是个阉人,已经没有资格去欺负任何一个人。你想报复就报复吧,合该是我的命。】
白淇佑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要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庶子会很饿,就过来给他送点吃的。
此后,白淇佑就经常偷偷给庶子送吃的,这些都被阿福看在眼里,但是也是默认的事情。
毕竟白淇佑偶尔能够帮忙干一些活儿,而且做得还挺不错,加上老爷子叮嘱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整个刀子匠铺的伙计都是如此。
因为白淇佑给庶子送吃食的关系,庶子也对白淇佑放下了戒备,白淇佑也没以前那么害怕庶子了。
只是一周过去了,不知道为何老爷子还没有回来。
白淇佑像往常一样,给庶子送吃食,庶子也没有客气地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两个人经常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什么话不说。
虽然庶子想说的话很多就是了。
【小白,那天,你和那个人进来的时候,看到我的伤口了么?】庶子指了指自己的下面。
白淇佑点点头,他确实看到了,他不否认。
【我听说,阉人的伤口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听到这里,白淇佑低下头,表示歉意。
【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看过了,那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这里庶子肯定不会说自己会是白淇佑的人,反正人家也不知道,所以说个反的。
白淇佑点点头,然后做了几个手势,表示自己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等我的伤口好了以后,我就会被派到宫里当差,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飞黄腾达的。】
庶子说道:【虽然阉人不被认为是人了,但是如果努力往上爬的话,还是能够成为人们害怕的存在,所以我要爬上去,等我成功了,我就罩着你。】
【现在你有恩于我,知恩图报的道理我懂的。】
不过一想到白淇佑并没有和他一样,庶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刀子匠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买来的卑贱孩子手下留情。
而且看白淇佑的手势,似乎那个老头子有一星期没有回来了。
这让庶子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听父母说,白淇佑并不是白家爹娘亲生的。
现在仔细端详白淇佑的长相,庶子倒觉得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白淇佑长得很清秀,哪怕以前和白家爹娘下地干农活有点晒黑,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白淇佑和他爹娘长得一点都不像。
如果白家爹娘不是白淇佑亲生的,那么那个臭老头不对白淇佑下刀子,肯定有特别不得了的原因。
搞不好的话,还容易丢了小命。而白淇佑这种软弱的性格,庶子甚至感觉庆幸自己把他喉咙烫伤了?
要知道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是王府的工具,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话没说好的话,可能就没了小命,想活下去,就得处处小心。
【小白,姑且提醒你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被爹娘卖了,签了卖身契的孩子通常没有好下场。】
庶子异常平静,说道:【你没有和我一样挨刀,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或者你们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放过你。】
【以后不管到了哪里,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凡事都要权衡清楚,毕竟我们的贱命,是生是死全在那些大人的一念之间。】
白淇佑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在心里。
【我的伤口,你还想不想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