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与谋略（5）

九、活跃在敌后的“特殊任务班”

 日俄战争中，在不为人们注意的基层，有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热情工作、克尽职守值得敬重的人。例如，当时与驻中国东北日军相配合、活跃在敌后的“特殊任务班”就是一例。　　 在尚没有飞机的日俄战争年代，如欲了解敌后的情况、破坏通讯和铁路等设施，除了靠人潜入外就别无他途。日俄战争期间，大本营在北京建立了以青木宣纯大佐为首的谍报谋略机构。其任务是：　　 （1）争取中国与日本合作，侦察敌情；　　 （2）破坏敌后的交通线；　　 （3）运用地方武装部队，威胁敌人的翼侧。
北京公使馆的搜集情报活动　　 早在日俄战争前的一九○一年九月，就任驻北京公使的内田康哉曾与武官青木宣纯大佐、岛山毅三郎等计议，建立“敢死队”负责搜集情报。　　 鸭绿江方面―横川省三、庵谷忱　　 打入地方武装―大津吉之助　　 锦州方面―尼崎齐　　 田庄台（大石桥西北七十公里）―奈良崎八郎、森胁源马　　 热河（现承德一带）―伊藤柳太郎上尉、吉原四郎、小池万平　　 外蒙古―大岛与吉　　 内蒙古―河原操子　　 在日俄关系紧张的一九○三年末，内田公使召集除河原操子外的全体成员到北京，汇总了所获得的情报并分析了形势。他们在当地了解和亲眼目睹了肆无忌弹、不惜一战的俄军的蛮横行为，无不义愤填膺。但是，不管怎样抱有偏袒的观念，日本毫无胜利的希望乃是一致的看法。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经过大家冥思苦想的探讨研究，终于找出了打击俄国的办法。　　 那就是俄国背后的联络线，乃是仅仅依赖于铺设在漫长的西伯利亚、中国东北北部的荒凉大草原上的唯一一条西伯利亚铁路。这条长而又没有掩蔽的铁路线，因为警卫困难，成了游击队的最好猎物。横川省三提议的“不怕困难，猛戳俄国的痛处”，得到了全体成员的赞同。　　 青木大佐和内田公使对于这项提议，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并电告大本营，经陆军统帅机关呈桂首相后上奏天皇。后来日本政府向青木下达了命令，内称：“目标是破坏交通线”。参谋本部也不甘落后地指示：“可能的话，应积极潜入俄国本土，破坏西伯利亚内地的勒拿、叶尼塞两河的铁桥，防止俄军一兵一卒进入中国东北、蒙古地区。”结果，上述任务全部由以青木为首的情报机关承担。
青木情报机关的活动　　 青木情报机关共有七十人，总预算为七十万日元。由军官二十一人、军士九人和日系群众四十一人组成。群众系指军人以外的人员而言，是作为“敢死队”在北京附近日本侨民中招募的（月薪五十至八十日元）。应招者颇多，真是蜂拥而至，异常热烈，甚至发生了落选后自杀的情况。　　 青木情报机关下设的“特殊任务班”，开战前已经开始活动。开战后在八达岭、大石桥附近破坏过通讯联络设施。由于他们的行动，致使一九○四年二月八日下午发生的仁川海战，直到当日夜半旅顺港受到奇袭时，尚未报告给俄军司令部。当时俄国驻旅顺的陆海军首脑和机关人员，还沉浸在跳舞娱乐之中。　　 一九○四年四月，青木情报机关派出的执行特殊任务的各班，在中国东北地区开展了极为广泛的活动。　　 谍报班，开战前主要是潜伏在辽阳地区，负责侦察俄军的情况。开战后撤退到锦州，派出在当地雇佣的约三百名情报人员，搜集有关俄军主力的动向和辽阳阵地等重要情报。　　 在这些情报人员中，有后来曾一度掌握中国北方政权的吴佩孚，他以勤杂工为掩护潜伏在辽阳克鲁泡特金总司令官官邸。　　 行动第1班，以破坏哈尔滨至海拉尔之间的铁路为目标，于二月二十一日留下遗发（作为自己的忌日）从北京出发。他们骑着中国马在零下四十度的酷寒荒无人烟之地，跋涉千余公里，被人视为鲁莽的冒险家。　　 这个班进入大兴安岭后，在喀喇沁庙分成两个行动组，露宿在风雪的山野，行走在严寒的雪海中。其中的伊藤组，在四月十二日好容易到达海拉尔附近。十七日夜，因爆破铁路遭俄军伏击。饱尝了千辛万苦于五月二十七日返回张家口，已经疲惫不堪。二十九日抵北京，三十日出发去锦州。另一个横川组，较伊藤组稍早到达齐齐哈尔附近。四月十一日横川省三、冲祯介两人在驻地遭到约二十名俄军骑兵的袭击并被俘虏。克鲁泡特金向皇上请奏宽大处理无效，于四月十九日经军事法庭宣判死刑，二十日被枪决。其它四名组员，也因受到当地居民的袭击而丧命。　　 行动队第2至第4班，宫内别动队、长谷川谍员、成田谍员等六月初开始行动，唆使中国和蒙古的地方武装，一面破坏辽阳至哈尔滨的铁路，一面与日军的攻势相呼应，在俄军西翼的大平原上积极活动，给俄军的侧翼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前述的吴佩孚将军和后来的有“东北之王”之称的张作霖将军都是这些地方武装的成员。　　 “特殊任务班”的活动异常艰苦，要通过敌人的严密的封锁线，秘密地潜入到敌人的背后。他们穿着当地老百姓的服装，化装成工人、喇嘛或者打扮成商人，过着艰苦、漂泊不定的生活。有时和乞丐一般，冒风雪，耐炎暑，仍努力完成所赋予的任务。他们常置生命于危险之中，有时或下落不明或葬身于荒野。　　 尽管这样，当时住在北京附近的日本青年，仍不顾一切地报名参加。被录用的人无不拼命地工作和圆满地完成任务。
河原操子　　 “特殊任务班”的活动，主要是在俄军的后方地区。任务班的许多人所以经由内蒙古喀喇沁王府（现承德至赤峰之间的喀喇沁旗）去向敌后，原因是那里的王妃系亲日派肃亲王（中国清朝的皇族、川岛芳子的父亲）之妹和在王府里有位日本女人河原操子的缘故。　　 河原操子当时还不到三十岁，毕业于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现茶之水女子大学）。一九○二年夏开始在上海任教，得到同乡川岛浪速（川岛芳子的养父）的赏识，曾将其推荐给内田公使。　　 河原操子应内田公使的邀请，于一九○三年抵北京。同年十二月，孤身去内蒙古要地喀喇沁并担任了王府的教师。从北京到该地，交通不便，旅程十分艰苦，她在使臣护送下，骑着毛驴，足足经过九天的长途跋涉，才好容易到任。喀喇沁虽说是政治、战略的要地，过去却从无日本人常驻，作为情报工作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空白地区。这次她的赴任，总算作了一点弥补。因此，有关人员无不高兴。　　 她教24名学生的日语、算术、音乐和体育。与此同时，既要清除当时不断打入的俄国情报员，坚定喀喇沁的亲日政策，还要不断向北京报告俄军的动向。除此之外，还需要她在思想上和物质上，给予经由该地的“特殊任务班”人员以必要的支援。据说她在宫廷受到破格的厚遇，每当王妃出游，总要由她伴行，有时在途中的旅馆里还要和王妃同室并床而眠。　　 一九○六年，她和三个女留学生回国时，王妃和全体学生依依不舍，热泪盈眶。王与王妃一直送行到北京车站。
“特殊任务班”的编成　　 负责人：青木宣纯大佐后晋升（下同）为中将　　 指挥班：四人，驻北京　　 班长　　内田公使（兼）（后任外相、满铁总裁）　　 　　　　佐藤安之助上尉（少将、众议院议员）　　 　　　　岛川毅三郎　　 　　　　川岛浪速　　 后方班：三人，驻北京　　 情报班：六人，驻山海关　　 班长　　江木精夫少佐（大佐）　　 谍报班：四人，驻锦州　　 班长　　土井市之进上尉（少将）　　 行动队（第1班）：军人六名　　 班长　　伊藤柳太郎上尉（少佐）　　 行动队（第2班）：九人　　 班长　　井户川辰三少佐（中将）　　 行动队（第3班），五人　　 班长　　津久井平吉上尉（少佐）　　 行动队（第4班）：十五人　　 班长　　桥口勇马中佐（少将）　　 别动队：十二人　　 此外，还有以花田仲之助（中佐）和守田利远少佐（少将）为首的两个“特殊班”。　　 “特殊任务班”的成员，出身于日本东北和九州地区的人居大多数。在明治维新的“戍辰之役”和“西南之役”中，被视为匪军的子弟，在国内无法施展其宏志。为寻找显身手的新天地，一个个雄心勃勃地渡海奔赴大陆。一九○四年一至三月间，潜入俄军大后方，大肆活动达七十五天之久，为奉天会战取得巨大胜利作出不小贡献的“永沼敢死队”的参谋、别动队队员的宫内英熊上尉、就是其中的一员。

十、结束战争

　 在日俄战争中，日本运筹的六项战略谋略工作，全部取得了成功，而且以它的综合威力使俄国陷入绝境。日本的陆海军取得了连战皆捷的巨大胜利，但却没有力量进军俄国首都。　　 俄军方面，在奉天会战中吃了败仗以后，仍集结重兵于东北北部。这样或许可以阻止日军北进，不过也没有力量主动进行反攻，把日军逐出中国东北地区。况且，俄国国内的革命活动风起云涌，财政上正面临着严重的危机，不可能继续进行大规模的战争。　　 世界列强都在寻找调停的机会，企图使日俄战争在对本国有利的时刻和有利的条件下结束。其中有得到俄国授意的法国外交部长德尔卡赛和美国总统罗斯福。　　 法国渴望俄国在遭受致命打击之前重返欧洲；美国则期待日本战胜俄国，但是不要大胜。法国由于受到摩洛哥问题的困扰，没有余力干予远东事务。而美国因为和战胜国日本关系密切，所以由美国出面斡旋和平，便成了可行的现实。无论国际间，还是人类相互间，再没有比诉诸武力更愚蠢的事。失败了勿庸赘言，即使胜利了也无法补偿其损失，决不能不慎重对待。当万不得已必须行使武力时，应该首先预想到“什么时候、在什么状态下、以什么条件结束它”。　　 尽管有了结束行使武力的预想，然而，并不是都能按照预想的那样兑现。只要还有些许的作战能力，就没人愿为他人所制和作为失败者而言和。　　 日俄战争时，日本的国家领导者所运筹的结束战争的工作是十分出色的。如前所述，在开战当时，日本政府很快采取了结束战争的措施。大山驻中国东北日军总司令官出征时，在新桥车站对前来送行的山本权兵卫海军大臣表示：“仗是要打胜的，问题在于何时停止战争。掌握还有一定余力结束战争这个关键时机的事，就拜托你了。无疑，你会受到责难和集中的攻击，不过这是为了国家。”儿玉驻中国东北日军参谋长在为奉天会战胜利拍给大本营的电报中说：“战事到此结束。”与此同时，他还亲自返回东京，提出了有名的由战争转为政治策略、彻底改变国家战略的政见。　　 日本政府在战争期间，努力创造结束战争的形势。而且在朴茨茅斯和平谈判中，作为战胜国也作了最大的让步。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签订媾和条约。纵然说，日本国内的实力几乎达到战争难以为继的程度，如果日本的领导者没有适当的韧性和鉴别能力，为部分激进的国内舆论所左右，也许会造成不可收拾的混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