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1
最近宫里有传言，皇上好像疯求了。
天天传来皇上的哈哈大笑，捧腹狂笑，桀桀怪笑，以及二十四笑。
据说丹凤门外两只春潮涌动的喵正在探讨自然的和谐之道，听到笑声，当场就给吓死了。
没办法，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成皇上，都这么笑。
当张二牛发现自己穿成了唐玄宗，还时机刚刚好，开元盛世已经辉煌过了，安史之乱还有很多年才会到来，那当然要笑。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张二牛还是抵触的，还会怀念空调，怀念网，怀念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外卖。
后来就发现，其实人工扇风也挺好，御膳房随时待命是基操，至于网……
现充需要网吗？翻牌子玩不香吗？
多少年的单身狗，突然就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粉黛，还都嗷嗷叫着要给你生猴子。
你能体会吗？
想，贼拉香。
张二牛晒着太阳感慨，说啧，真是万恶腐朽的封建主义糟粕。
正唏嘘时，张二牛忽然眼前一黑，有个人影横在他面前。他眨眨眼，心想这特么谁啊，不想活了？这么冲撞天子圣驾，你是宠妃也不行啊！
抬头，见到了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张二牛：……
张二牛推开头顶的遮光扇子，终于看清了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以外的身材相貌。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月下的流云，云间的仙子。
这仙子胸还贼大，正生着气，波涛汹涌的，张二牛一下就起来了，两只眼睛贼拉亮，笑着说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
这妹妹不理会，伸手指着张二牛，说李三郎！我的猫被你笑死了，你还敢去睡别的女人！
张二牛：？？？
张二牛：卧槽，李三郎不是叫我吧，笑死猫又是什么鬼？这谁啊，长得好看身材又好了不起吗？槽点太多一时不知该说哪个……
眨眼间，张二牛作为穿越者的智商终于上线，一个名字蹦到他脑海之中。
杨玉环。
·2
当丹凤门外那两只喵摔死的时候，杨玉环哭得很伤心，她问身边的宫女，说好好的怎么就摔死了呢？
宫女也不敢说，不过这神情落在杨玉环眼里，让后者立刻抖擞起来。
杨玉环想，这是有内情啊！玩宫斗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看老娘不分分钟剁了她！
于是在杨玉环的脑补里，某不知名妃子已经开始对自己设计了层层陷阱，而自己的猫为了保护自己用性命为她挡灾。
活生生一出妖猫记。
杨玉环哭的更伤心，她对宫女说，你要是不把幕后的事说出来，我就把你的私房钱全扣了，把你的衣服都撕了，把你粉的诗人cp统统拆散！
宫女：？？？
主要是最后一句，实在是太狠了，宫女一垂泪，还是把皇帝有点疯逑，猫或许是被吓死的。
杨玉环：？？？
原来是三郎啊，行吧，那没事了。
杨玉环就静静地在宫里等着，反正三郎没事就会过来，待他来时，正好能扑到他怀里撒个娇。
只是杨玉环没想到，她等了三天，没人来。
而且李三还特么的去翻别人的牌子了！！！
杨玉环当场暴走，看自己最喜欢的黄色小裙子都不香了，气呼呼的也不怕它拖到地上，风风火火就去找李三郎。
而此时的李三郎，已经变成了张二牛。
别的妃子还好说，本来就跟唐玄宗不熟，张二牛只要露个脸，就嗷嗷扑过来了。
杨贵妃不一样啊！分分钟就会穿帮吧？
张二牛猜到面前这是杨玉环时，很慌张，很无措，茫然的像一只坠在半空的猪。
张二牛开始揣摩人物心理，首先大庭广众肯定不能怂，其次我无论如何也还是爱你的。
于是张二牛决定照着霸道总裁演。
张二牛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杨玉环，把她逼退到树下，摆出壁咚的姿势。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杨玉环：？？？
杨玉环（小声）：李三你知不知道玩火是会尿床的，我可没玩。
张二牛一脸懵逼。
我的贵妃有点沙雕，怎么办，在线等，急。
·3
其实沙雕一点的杨贵妃也有好处，就是许多事她不会刨根问底，而生气也只是生一小会儿气。
张二牛没想到，平时杨玉环是这样的人。
虽然她又是举世知名舞蹈家，天下第一美人，身材巨好，母仪万方……但她还是个普通人。
只要是普通人，就有普通人的困扰。
比如秃头。
那几天杨玉环总是掉头发，她眼睛水汪汪的，撅起嘴巴说三郎，我要是秃了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张二牛一本正经，说我无论何时都爱你。
杨玉环哇的一声哭出来，说你也觉得我会秃对不对！
张二牛：……
还有小裙子，杨玉环贼拉喜欢小裙子，还都是淡黄的颜色，张二牛说千百年后，估计都能流传后世了。
杨玉环吓了一跳，捂着脑袋，说那我掉头发千万别告诉他们！
张二牛说那你天天用假发，谁看不出来啊！
所以这些事还真的都流传后世了，只是那会儿的张二牛对历史不是十分感兴趣，这就使他穿越以来即将要面对的问题，显得十分沉重。
安史之乱究竟怎么破，政务究竟怎么处理。
其实日常的上朝也还好，有李林甫在，这人就很好用。
以及凭对历史粗浅的了解，张二牛觉得只要先把郭子仪挖出来，安禄山也不再怕的。
可惜这会儿郭子仪还根本找不到。
那些日子里，张二牛每次下朝，都有点慌，一是怕自己露陷，露陷还是好的，就怕干了点什么，让唐王朝直接在他手里就完犊子了。
还怕一梦方醒，回到后宫，再看不到淡黄的裙子，蓬松的头发。
所以每次张二牛见到杨玉环，都会一把抱住，埋胸，感受着真实。
杨玉环：……
就在张二牛埋胸的时候，他不曾看到杨玉环的目光变得悠远，清冷似月，无定似云。
·4
宫里的传言甚嚣尘上，说陛下怕不是中邪了，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的陛下英明神武，现在只是一个李林甫的复读机，而且天天围着杨玉环转，都不雨露均沾了。
这必是杨玉环下了蛊。
这流言传出来的时候，张二牛第一反应是卧槽，宫斗果然狠辣，这是要环环的命啊。
但还不好查，张二牛焦头烂额，无从下手。朝堂上也开始怼他，说陛下最近是不正常，沉湎美色非明君所为啊。
张二牛强撑着霸道总裁人设，说朕没有，朕有数，煌煌盛世还在，别特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行吧，回头就有人上奏正事，关于税赋调整，人口统计，张二牛一脸懵逼，嗯嗯啊啊半天不知咋办。
群臣面面相觑，这叫有数？？？
压力开始落在杨玉环身上。
本来杨贵妃的来历就很尴尬，现在更是山雨欲来，张二牛猜测再过几天，恐怕就有人说要废她了。
回到宫里，杨玉环还是没心没肺的模样，说三郎我又编了一曲舞，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张二牛拉着她的手，说环环啊，你可长点心吧，这会儿还跳什么舞啊？
杨玉环叹口气，说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有陛下而已啊。
这话落在张二牛耳中，顿时给他打了鸡血，他支棱起来，说环环你放心，朕必定护你周全。
杨玉环也笑，说陛下英明神武，我信得过陛下。
张二牛一愣，他忽然想到，或许杨玉环从始至终都是喜欢的李隆基，跟他张二牛没有任何关系。
张二牛对自己说，这又有什么呢？反正我对她是喜欢吗，我不就是馋她的身子？
但不知为何，张二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酸酸的，晕染在整个胸腔里。
没忍住，张二牛还是开口问，说环环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段时间跟往日不同？
问完张二牛就有点后悔，这怕不是在问人家你觉不觉得我很像一匹跳预言家的狼。
杨玉环沉吟片刻，还是点点头。
张二牛没等她开口，就又问她，那你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杨玉环抬起头，眸子里有犹豫一闪而过。
这份犹豫并没有逃过张二牛的眼睛，他有些奇怪，这是几个意思？
蓦地，一个念头蹦上张二牛的脑海，他脱口而出说，你早知道我不是李三了？
杨玉环的目光猝然躲开。
·5
其实喜欢不喜欢的，宫里人有资格讲爱情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是隔着岁月的长河以及诗人的滤镜，给出的浪漫吟咏。
至于当时的爱情，杨玉环也不是没有动心过。
只是她告诉自己，不能泥足深陷，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是月下仙子，你是雾里看花，你可以随意挥洒，勾动他的心弦。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完蛋了，沉沦了，连智商都开始降级了。
只是杨玉环还是不可避免的，有那么一点喜欢三郎，当张二牛穿越过来，遇到杨玉环的第一天，杨玉环就有感觉了。
三郎不是这样的。
可杨玉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默默地埋了她的猫，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
不然又能如何呢，说陛下是假的？陛下从未出宫，这是中了邪，那到时候自己八成会被人说是施术的人，死无全尸。
所以只能像往常一样，又或者比往常更跳脱一点，好像眼前的这个陛下更喜欢这种调调。
张二牛想起一句话，从前青楼里出卖的并不是肉体与才艺，而是一种类似爱情的感觉。
张二牛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但其实自己完全不亏啊！睡了杨贵妃亏个毛啊，你就是馋她的身子而已啊！
可他就是觉得没意思，穿越没意思，活着也没意思。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张二牛说，我是从千百年后来的，千百年后你是四大美人之一，可惨了，马嵬坡前被你喜欢的李三郎赐白绫吊死，舌头伸老长。
杨玉环幽怨的看着他，说那还早吧，现在怎么办，我觉得我现在就快要被勒死了。
张二牛揉了揉脸，说成吧，我尽量做好你的李三，回头救你。
杨玉环想了想，身子靠过去，说你受累了。
张二牛躲开，说不早了，我还要回书房看点东西。
殿前灯火幽微，杨玉环淡黄的裙子上似乎流着火光，张二牛又看了她一眼，真特么好看啊。
从那以后，人们发现熟悉的唐玄宗渐渐回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皇上还会在上朝的时候做一些比较智障的决定，但他完全不慌，当知道自己智障以后从善如流。
至于李林甫，那天拍马屁说野无遗才，这次科举没人中榜了。
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大快人心。
后宫里皇上还是喜欢跟杨玉环待在一块，他问过杨玉环，说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查到前些天的流言是谁传的，老子要弄死她们。
杨玉环就笑，说盘根错节的，不至于。
张二牛冷着脸，说至于，很特么至于，老子辛辛苦苦当回皇上，不能让她们给祸祸了。
杨玉环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这些天的张二牛，有时会觉得三郎回来了，有时又会觉得心里有股难言的潮水来去不休。
她突然问张二牛，那你还对我说这些，你会不会杀了我？
张二牛转过头，与她对视，片刻后又移开目光，说这世上如果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心相待，未免也太过孤独。
杨玉环怔怔望着他，心想：我有这样一个人吗？
这天夜里杨玉环喝了很多酒，贵妃醉酒，要为张二牛起舞，不舞不行，非要张二牛看。
霓裳羽衣舞，醉醺醺的张二牛一想，这是李隆基的曲子，不行，他拉着杨玉环要当唱跳歌手。
闹了一夜，沉沉躺在床上，杨玉环笑着问张二牛，说我美吗？
张二牛说，废话，美得冒泡。
杨玉环咯咯直笑，她好久没这么放肆了，她说谢谢你，陛下，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一天，我愿为你去死。
张二牛回头揽住她，说别逼逼了，真到马嵬坡，老子必不可能看着你死。
杨玉环又笑，说三郎如果在此，肯定也这么说。
张二牛想了想，真到那份上自己能怎么办呢，好像唐玄宗也没看着杨玉环死吧，你死你的，我不看不就成了。
张二牛想，呸，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5
事情还是向着坏的方向奔过去了。
科举事后，李林甫还是被搞下去了，张二牛还在朝中见到了杜甫，一脸的自信昂扬。
总觉得人设不太对，张二牛还想要不要多给他贬几次官，不然哪来那么多必背古诗词呢？
只是没了李林甫，朝堂上再没人震慑安禄山。
张二牛也不是没敲打过他，虽然朝廷里都说北边的蛮夷需要安禄山去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换，即使要换，也未必不逼着安禄山搞事。
所以张二牛除了敲打，就是找郭子仪。
还没找到呢，或许是敲打的狠了，安禄山觉得再不动手估计就要被办了。
于是提前起兵。
张二牛一脸懵逼，张二牛仓皇出逃，历史在它既有的轨道上不可逆得疾驰而去。
这些天里，杨玉环一直带着笑容，照顾张二牛的起居，即使兵荒马乱，淡黄长裙上依然洁净。
张二牛说你照顾我干嘛，没用，真想活着不如去找找陈玄礼，过几天他兵变，你去找他他能保你。
杨玉环气呼呼的，说不去！
张二牛叹了口气，这次他没有提拔杨国忠，只是这些年对杨玉环太好，他总觉得这些逃亡中的兵马会心中不平，认为是红颜祸水。
妈的，都是智障。
那年长安城里有歌谣，史载：杨贵妃常以假鬓为首饰，而好服黄裙，时人为之语曰“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
当这句歌谣一语成谶，就是马嵬坡前香消玉殒。
黄埃散漫风萧索，六军不发雨霖铃。
陈玄礼还是叛了，这么多年过去，张二牛也有了些智商，他知道这必不可能是陈玄礼单纯觉得玉环红颜祸水。
这货是太子的人，要造势让张二牛退位。
刀枪林立，陈玄礼大声说事已至此，请诛妖妃杨玉环，已安众心！
高力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杨玉环倒还从容。
张二牛背负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杨玉环叫住了他。
姑娘轻轻笑说，结局早定，何必焦灼？我这一生先见英雄，后遇到你，得数年浮生快活，也算无憾。
张二牛停住，他其实无数次的想站出来，说你不用死，一定还有办法，只要稳住外面那群兵马，咱们以后还能再回长安城。
可每次张二牛想开口，都会喉咙发紧，嘴唇颤抖，使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杨玉环披头散发，缓缓走到门前推开窗，望着六军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等想要杀我，自己来吧。一箭过后，这世上再无杨贵妃了！
夜风如水，流过杨玉环的黄裙，淌进张二牛的心里。
那些长安城里的池苑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都是自己与杨玉环曾笑过，舞过的地方。
就像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都要化作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门外风声呼啸，六军默然，张二牛把嘴唇咬出血来，他想好不容易当次皇帝，杨玉环死了，自己还能享荣华富贵，扇扇子不香还是翻牌子不好玩？
空荡的天地间，骤起一声喝：射！
继而是箭如流星，划破岑寂的长空。
杨玉环闭上双眼，她想这样也不错，自己有了准备，比随意死在尘土里要好太多。
忽然她的身子踉跄起来，有一股巨力把她向后拉扯，破空而来的箭矢，扎在了别人的肩头。
杨玉环霍然睁开眼。
那个别人正是张二牛，他从丈外一步跨到杨玉环身前，像是从千百年后一步跨到这里。
张二牛中箭之后，疼痛使他大声嘶吼，说陈玄礼！想杀朕的贵妃，朕就先在此自尽！六军不发不动，那朕就让你们戴一顶弑君的帽子，待安禄山死后，看你们会不会被清算！
张二牛对着长风怒吼，他身后的杨玉环怔怔看着他，眼底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张二牛回头，龇牙咧嘴。
他说对不起，我终究不是李三郎那样的明君，我只能当你一个人的英雄啦。
那年的淡黄长裙，你总是掉下来的蓬松头发，我还不想让它们从此深埋土里梦中。
要是能活着，你还不爱我，我就抱着你的腿哭，哭得你肝肠寸断那种。
杨玉环又笑出来，泪流满面，说完了，张二牛你这辈子都当不成明君了，后人要骂死你。
张二牛哈哈大笑，说骂吧，反正骂的也是你三郎。
笑声震动六军，张二牛霍然转头，遥望陈玄礼，大喝说，不敢杀朕，就都给朕走！待澄清玉宇，朕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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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六军骚动，陈玄礼还是怂了，很多年以后郭子仪终于杀出来，朝臣也想到张二牛找了许久的大将军。
而太子那个智障还疯狂想限制郭子仪的军权，被张二牛莽了一波给郭子仪撑腰，硬是快速把安史之乱给平定了。
太子就很尴尬，此时太子也坐过了龙椅，生怕张二牛带着郭子仪砍死他。
张二牛哪有那闲工夫，当太上皇不香吗？
闲来还可以笑嘻嘻教环环唱跳。
只是张二牛没想到，杨玉环唱rap是真的没有天赋。
“你第一句一定要找准调，进第一句要稳，好吧？”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醒了之后还是很感动。”
“……你别读出来，有调，怎么会找不到呢？”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你再试试？”
“……你是不是又嫌弃我掉头发！”
“……”
大明宫里，桃红柳绿，云淡风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