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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3日

2020-10-11 08:18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近几日的天气一直是冷得稀奇,虽说到了该冷的时候,但也还是太过了。雪花不是大的砸,就是小的飘,自几天前就再也没有停过。凌晨了,屋外打伞驻足观雪的人成了雪景的一部分,在雪白路灯灯光照耀下的那一身黑衣与黑伞。除了头顶的路灯亮着,剩下的就已经都暗掉了,不是烧掉了灯丝,就是忽闪忽闪的眨眼。四月在此停步,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医院和饭店外的椅子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不知不觉就一天过去了,快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路过学校时朝着教学楼上的霓虹灯表盘看过,已经凌晨了,一天真的过去了。

  “6000”

  这个数字沾满了她思考的每一缕分支,并将它们黏作了一团。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数字如此迫切又如此可怖。她现在唯一想着的事就是如何在明天日落之前凑齐这六千元,或者说是去恳求那个医生,让他再宽限几日……可是,再宽限几日的话会变成几日的六千元,那时又该如何呢?

  她几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更让她感到鄙夷的是这种原因没有什么样的崇高,这样的原因竟只是那点铜臭。她本不该站在路灯底下的,但不知是舔了酒,还是心太糟。总之,她现在迷路了,迷路到了按照正常路线回家根本不可能经过的一条前不着村后不见店的偏僻山路上。寒冷雪花飘洒下的地方是繁荣灯光的城市,两三星烟火透过飘零萤光与泪滴融入了眼膜,于一片寒光洒下之处的冬雪之中。只是这番苦景竟如此安好?四月不明白,她只知道她现在的手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抬不起,动不得,即使穿戴着长靴与手套,也还是冷得没知觉。一股云白水汽团随着哀叹出现在了视野里,“还是先回家吧。”刚想没走起两步,又颤了一下,两行熟悉的余温划过了脸颊,“回家……回家啊……”

  肩膀上面……有什么东西呢?

  “喂,你怎么了?”

  四月回了头,发现拍她肩膀的人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人……大概二十三岁左右,长得很高,也很壮实。皮肤白湛,鼻梁高耸,那双在灯光下发着亮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狡猾与冲动。但除此之外来看,的确是一个标志的美人。

  “我,迷路了。”

  “不用怕,放轻松些。我只是巡逻的时候发现山路上的路灯下有人所以来看一下而已,并非是你犯下了什么罪行。”

  “额……”四月抬起了低着的头羞涩地重新看了眼警官,她正在眯着眼睛微笑,看上去很是温柔。这让她选择重新去相信些什么,她摘下墨镜露出了眼睛,以此来表达出了些许信赖与尊重,“能麻烦您把我送回家去吗?”

  “当然可以,但你待告诉我你住在哪个街区啊。”

  “在F区。”

  “F区?那里很乱的,女孩子家家就不要这么晚回去了,跟我走吧?”

  四月撇开了伸过来的手转身就想往后逃跑,但还是被壮实的警官一把揪了回来。

  “你跑什么?”

  “你……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我还想问你有什么打算呢?一般的女孩子会在凌晨下大雪的时候打着伞拿着酒瓶在路灯下站那么久吗?”

  “你先回答我!”四月大口喘起了气来,“我捂得那么严实,无论是谁都不会在第一眼认出我的性别,你凭什么一见面就女孩子女孩子的叫个不停?”

  四月被别着胳膊,动弹不得。她看不见身后那个女人的表情,这让她感到更加不安了。

  “这么可爱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不如说是笨蛋才听不出来吧,走吧走吧,我们一块下山去吧,不放心的话我把你送回去家去。不然的话你现在独自一人可是很危险的。”

  是略带尴尬与勉强的解释……但此刻四下无人,原本就有些病态的身体又被死死地按住了,除了相信之后听天由命之外别无它选。四月只得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请你带我回家吧。”

  “好的,为了消除你的顾虑,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打着伞的警官咳嗽了两声,故意变了一个儿童语气的欢快声调,“我叫罗佳!是一名警察队长的女儿,现在的职业也是警察哟,放心吧。”

  四月相信了……怎么可能相信?这位自称为“罗佳”的好警官怎么没有可能是一个不法之徒穿着警服假扮的呢?她如果是真的警官的话那会让四月安心很多,但是这是有疑虑的,毕竟她也没有见到罗佳亮出她的警察证件,也没有看见证件上写着罗佳的名字。因此,四月一直跟在罗佳的背后走着,想着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总比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强。可这时,那位巡逻不开警车的罗佳朝她提了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十五啊?花一样的年纪干嘛一脸苦相得提着酒瓶站在山上啊?”

  “嗯……因为有愁事。对了,我顺便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

  “什么?”

  “如果我没有经济来源,又因特殊原因欠下了医院一万元的债务,他们有权力起诉我吗?起诉的话结局又会如何呢?”

  “这个?这个啊……”罗佳挠着脑袋,以自认为不会被发觉的状态放慢脚步,装着思考模样退到了四月的身后,“嘿嘿……这不在警察的职业范围之内,你应该问律师。不如你今天就先跟我回家吧,我明天把你带到警局也可以帮你介绍一位。”

  这些话的的确确在某一瞬间让四月心动到了可以完全相信罗佳,甚至还想要感谢她的地步。毕竟悬崖边上的稻草可是很鲜艳的,当然,也很显眼。只是理性在四月的心中显得格外明显,且尤为重要,她轻微思考过后就得出了这句话语破绽百出且基本可以断定来者不善的观念。可是……自己一无钱财,二也……罗佳也不会劫色的吧?那到底是为何不善呢?四月下意识地将从耳边垂下的卷发绕在手指上陷入了思考,一一排除之后得出了结论……“人体器官买卖”。在小说中这种事常常发生的,并且这座城市也不是什么治安特别优良的地方,四月明白。汗水在大雪中划过了侧脸,使四月打了个激灵。她极力冷静下来再次确认,这的确是下山的路,只是走着走着……路变了,山路断掉了,前面是一片没有路灯的干草地。四月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扭头,只看到光线从罗佳的身边擦了过来,将她的影子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罗……罗佳?”

  “嗯?不用怕的,往前面走就好了。”

  “我,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我还想把父亲救回来再死,你再等我几天,我凑钱把他病治好之后我来这里任你处置好不好?器官这东西再养几天也不会坏掉的。”

  “阿拉……”四月没有看清罗佳脸上的表情,“不行。”

  “啊——!”

  ……

  四月吓得瘫坐到了地上,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手掌。

  “开玩笑的了,刚才就一直自顾自的说着什么器官之类的?语速快的我都没机会打断你。”

  “谢谢……”

  “不用谢。”罗佳一脚踢开了四月手中的玻璃酒瓶,酒瓶发出了嗑在石头上又重新滚动回来的声音,只是发出这种声音时的场面过于混乱,而导致这位好心的罗佳警官根本没有注意到。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线条,头部砸在地面上的声响几近让四月眼冒金星,她已经站不住脚了。只是这时她依然很敏感,能感觉到有冷气正在与皮肤接触。

  “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掩饰了,老实说,我在饭店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你了。”

  “为什么……”在此刻四月的心中总是有这许多的疑问,“为什么以为罗佳不会劫色?为什么觉得一个玩笑就可以摆脱所有的嫌疑?为什么继天灾之后又来了人祸?这到底是为什么?”四月的双手在地面上快速地摸索着,很快就抓到了滚动回来的玻璃酒瓶子,“不要放弃你的信仰”……“那么贞洁与仁慈,选择哪个呢?或许忍一忍就过了,再或者……”

  巨大的冲击力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通过胳膊的颤抖,几乎是骨传导式地打断了四月的思维。她还没有意识过来,温热的粘稠的红色液体浸满了她的卷发与棉袄,那个壮实的家伙就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头部已经垂到了四月的胸脯上。她的余温……不,尸体的余温正在透过自己的保暖衣朝着身体上传布,她吓坏了,导致她现在的体温还不及一具尸体。大量的被束缚在体内的液体得到了解脱,四月也就没有再去确认呼吸了,因为那么多的血又是在这么个不知在哪里的地方……她已经死过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已经死过了。四月是凶手,她清楚得认识到了这一点……她是凶手。

  罪孽的油腻感再次在身上流动,不知是血液凝结的粘稠还是别的什么的。虽然血液和布料融在了一起,但是四月还是能听到“滴答滴答”的,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也并非一片空白,身体失去知觉也并非没有知觉。她彻底迷茫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把这个虚伪鬼推开诺无其事得回家去?还是该……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走在意识的前方,等她缓过神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满身是血的站在老旧的木制楼梯上了,楼梯尽头的那扇挂着十字架的庄重木门边缝中透出了几条烛光,它们将门像相框一样裱了起来。四月无奈得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连楼梯下方的地面都无法看见,那里只是一片漆黑。而此时的东方天空正在积蓄着鱼肚白的光芒,这是天快亮之前的最后一刻,是一整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她泄了气,还是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木门。木门正对着的工作桌上坐着一位她现如今唯一可以请教的长辈,他将摊在烛光下的书合起,抬头看向了四月。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随着身体与地板的撞击,四月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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