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终章”啦！《从欲望到需要》！

以往我一般都是根据原文的段落进行一种“注解式”的解读，仅仅偶尔因为需要而打乱一下一些理论的顺序。然而，今天我要直接打乱《从欲望到需要》的原文，以我自己的认识去叙述费孝通先生的理论，纯以一种“说明”的方式来带大家了解“欲望”与“需要”。

都最后一章了，怎么地也得让我放飞自我一下吧！

一、欲望——“合目的”的“副作用”

提到“欲望”，就不得不提著名的精神分析理论家弗洛伊德。“欲望”往往都是由这两种“本能”驱动的。弗洛伊德将本能区分为“生本能”和“死本能”。“生本能”的“目的”是为了个人生命的延续，也是为了物种的延续。比如“饿了要吃饭” “困了要睡觉” “要贴贴”之类的“要”都是“生本能”驱动的“欲望”。然而，“欲望”并不等于“目的”。我们并不是为了“活着”而吃饭，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吃饭，而且更有“美食”的说法；我们并不是为了“活着”而睡觉，只是真的“想要”睡觉，是真的感到累了；我们也并不是为了人类物种的延续而想要贴贴，只不过是“想要”甜甜的爱情。在这里，费孝通先生指出“欲望”和“要”的英文都是“want”，而“want”又作“缺乏”解。这使我不禁想到布洛赫的“希望哲学”。布洛赫认为，生命的基本状态在于“匮乏”。所谓匮乏，是人们的某种“必不可少”的“缺席”。食物是“必不可少”的，一旦“缺席”，就是“匮乏”。这与费孝通先生所谓的“紧张状态”几乎如出一辙。而人类最基本的“匮乏”就是“饥饿”，或言这里所谓的“要吃饭”，这驱使人们去从事物质生产。

另外，“文化”是可以建构“欲望”的。比如黑吉辽的人普遍爱吃蒜，云贵川的人普遍爱吃辣。不同地方的人，总会因为地域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口味”。如果你问他们“为什么爱吃”，他们一定会说“这样才好吃嘛”。这是在说，“欲望”是“文化事实”，而非“生物事实”。从生物角度看，无论是“吃蒜”还是“吃辣”，都是为了满足人体机能的所需。然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满足“欲望”的方式是不同的，即使本质相同，但在具体表现上，却体现了极强的文化上的多样性。

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我们想要吃东西的时候，我们的“欲望”主观上也许仅仅是为了好吃或为了填饱肚子，但是客观上“吃饭”又能够给我们带来“营养”，各种各样的糖类、无机盐、脂质、维生素、蛋白质或膳食纤维。这么说来，人类的“欲望”还真是神奇。我并不是为了“营养”而去吃饭，而是因为饿或馋了属实是“想吃”，却反而获得了“营养”。换句话说，人们应该好好谢谢“本能”，谢谢“欲望”，是他们在让你能在获得愉快的同时，又完成了生命的延续。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论述美的“四个契机”的时候认为美是“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我想用这句话来解释“欲望”与“目的”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食色性也，“吃饭” “爱情”是一种“欲望”，人们“自觉”地追求“欲望”的“满足”并不是为了生命延续的“目的”。然而，人们在满足了“五味之好” “男女之情”的愉快的同时，“不自觉”地带来了“营养” “孩子”之类的“副作用” “副产品”，却又“恰好”符号了生命延续的“目的”。我不相信有人那么“大义凛然”是为了人类社会的延续而去结婚的；我也不相信有人吃“美食”是为了“营养”而不是为了“好吃”带来的“愉快”。在乡土社会，个人的欲望常是合于人类的生存条件的。“欲望”并不是为了“需要”，但却往往都是符合“需要”的。

这个时候就必须再说一句，我们在谈“欲望”这一“文化事实”时，是不带任何美丑、善恶、真伪的价值判断的。文化中有很多与人类生存条件无关甚至有害的。费孝通先生举了“病西施”的例子，我们觉得“病西施”很“美”属于审美价值判断，但价值判断不是生存的条件，健康才是。当然，那些不合于生存的条件的文化以及接受不合于生存条件的文化的人是会被时间“淘汰”的。例如在这里，“不健康”就是西施接受的“不合于”人类生存条件的文化，因此西施就被“淘汰”了。而对于其他更像文化的文化（大家有没有觉得“不健康”不是很“文化”，像“宫体诗” “西昆体”之类的堆砌辞藻、无病呻吟的诗风，即使因其华美典雅而风靡一时，但终究是要在人们的批判中被淘汰。

二、行为先于思想

“人类先有行为，后有思想。”

唯物主义的原理，在乡土社会不可能不适用。费孝通先生说：“决定行为的是从试验与错误的公式中累积出来的经验，思想只有保留这些经验的作用，自觉的欲望是文化的命令。”

我们姑且不论这句话是否完全正确，但在乡土社会，这句话显然是适用的。虽然我们说“物质决定意识” “实践决定认识”，但我们的“意识” “认识”也并不一定以“物质” “实践”为直接来源。我们常说乡土社会是定型的、今日如昨的社会，我们只需要“照搬”长老权力教育给我们的那些“思想” “经验”就可以满足生存的需要。原有的经验通过不断地“社会继替”被“思想”保留下来。这并不是唯心主义的，因为在根源上，我们从长老权力那里“继替”来的“思想” “经验”依旧是来源于“物质” “实践”的。而在“继替”的过程中，有一些经验累积下来形成传统，因其依然符合当下发展而没有被淘汰。这里的“累积”，既有对长老权力的“继替”（传承），也有着之前我们所谓的“注释”。“经验”的总结显然是来自行为，来自实践。

PS：“姑且”的意思是说我觉得费孝通先生这句话并不是非常准确。“思想只有保留这些经验的作用”忽视了思想作为“意识”的能动作用。思想同样可以推动思想的发展。只要是符合实践、尊重客观规律的思想，都能够正确发挥意识的能动作用。

三、从“欲望”到“需要”——从“经验”到“（科学）知识”

“别让欲望击穿你的意志。”

——戒将军

然而人并不是只被“欲望”驱使的动物，在“欲望”之外，人还有“意志”。“意志”能让人们“自觉”选择，在“目的”的驱使下发生行为。

社会学上往往把“知识”在广义上分为三层，一是“生活经验”，二是“科学知识”，三是“哲学知识”。费孝通先生所说的“知识”是“科学知识”，这一点大家要先搞清楚。

因此，我们可以把“经验”和“（科学）知识”与“欲望”和“需要”分别对应起来。

我们的“欲望”往往是会受到文化影响的。一个人觉得某样东西好吃，是一种“习惯”，也就是“经验”。“经验”往往是碎片化的、不成体系的，但却也是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人们在品尝美食时往往不是在思考科学，思考这样美食的营养价值，而是在思考经验，思考这样美食好吃在哪里。

然而，“需要”是“（科学）知识”的，我们在谈论某样食物的糖类、维生素、脂质、无机盐、蛋白质、膳食纤维这些“营养”的时候，是要运用科学知识的。我们人“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在“缺乏”它们的时候就可以有选择地去补充。之前我没力气然后就去挂了三个小时的“氨基酸”，巨痛！

四、从“欲望”到“需要”——社会变迁

从“欲望”到“需要”，也即从“经验”到“（科学）知识”，这是“知识”进阶的过程也是从“乡土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的“社会变迁”过程。

乡土社会，往往重视“经验”，也不能说轻视科学，只不过在这种“定型的” “今日如昨的” “照搬”的社会，有“经验”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很多的科学。就像中医，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这味药是“怎么”治病的，我只需要知道这味药能治“什么”病就可以了。就像“青蒿”一样，古人不需要知道C15H22O5（青蒿素分子式），古人只需要知道青蒿能够治疗疟疾就可以了。再离谱一点，下图的青蒿素分子式一样，你觉得古人会画这个结构吗？

然而，现代社会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科学的思维方式成为了主流的一种认识。社会变迁的迅速，使得现代社会的人们不能像乡土社会的人一样通过“照搬”前人的“思想” “经验”来解决问题。在这里，我希望从哲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

乡土社会是一个“今日如昨”（没有时间之隔）的社会，今天遇到的情况、问题是前几代人都遇到过的情况、问题，时间、地点、条件都不变，并不是新情况、新问题。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探索出一条新的方法，而只需要“照搬”从“长老权力”那里“继替”来的“思想” “经验”去应对情况、解决问题。然而现代社会是一个变动极大的社会，几乎每天都能遇到新情况、新问题。那么，我们就不能像乡土社会的人一样只是“照搬”以前的做法。而且正因为是新情况、新问题，也没有以前的做法能让你“照搬”。然而，无论是“旧情况” “旧问题”还是“新情况” “新问题”，它们在规律、本质层面上仍然是一样的。我们的“做法”是作用于事物的表象层面的，而多种多样表象可能只是某个本质多样性体现。那么，现代社会的人们要想提高应对新情况、解决新问题的效率与效果，那就只能把握事物背后更深层次的规律、本质，而不能只从表象、具体体现入手。等到下次遇到新情况、新问题，就去把握规律、本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地对具体表象进行具体化地解决。（乡土社会对事物仅仅做形而上学的理解就够了，但现代社会不行，现代社会的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非常迅速，不能以形而上学的观点解决问题。）

有始有终，还是举讲《乡土本色》时提到的例子——“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对于乡土社会的人们，他们世代生活在一座山下，因此“长老权力”告诉他们一看到“山戴帽”，就是回家收衣服的意思。然而现代社会的人们不能这样做，“山戴帽”不是“下雨”的必要条件，还有很多情况能说明要“下雨”。因此如果他们想要预测下雨，就需要学习热力环流、降水条件的知识（“山戴帽”的规律、本质就是这个），在没有“山戴帽”的条件下也能做出回家收衣服的判断。

我们现在有很多人都说要“养生”，还要少喝奶茶，还要少吃快餐。人们更多地关心到身体健康上来了，这都是大家在从规律、本质的角度关心自己的身体。这里的“要”就是需要。现代社会，人们的科学素养都提高了，于是对于自己的“欲望”也都有了一定的“节制”。为了“营养”，我们会刻意地去买一些更健康的事物。如果你再问他们“为什么爱吃”，他们不单单只会回答“这样才好吃嘛”这类的话语，还会说“蛋白质含量高” “多补充些维生素” “脂肪低不会胖”之类带有“科学”词汇字眼的话。这就是“需要”，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主观“意志”，分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因此，我们可以这么说，一个社会从乡土社会变成到现代社会，往往会经历从“欲望”到“需要”的过程，也就是“（科学）知识”取代“经验”的过程。

终于肝完了这十二篇文章，《乡土中国》的解读到这里就结束了。

（修改于2023年1月21日 除夕）

结语：

“《乡土中国》详细解读”专栏“大修改计划”完结撒花！若是有不明白的问题，我是欢迎大家私信联系的。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这个专栏，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对我表示认可。两年过去了，我偶尔还是会再看看《乡土中国》，我发现还是有一些值得交代的东西可以分享给大家。因此就发动了这次“大修改计划”。这次修改减少了一些错别字、病句以及一些错误的标点符号，也纠正了一些先前误读的思想。为了让文章更有理论感，我增加了文学、哲学、社会学甚至是美学理论的引用。当然，光有理论感还是不够的，因此我会类比或举例一些小说、动画里的例子，在有助于理解的同时，增加一定亲和力。虽然也有一点私货就是了。这一次我也有运用一些乡土“中国”之外的实例，不用说别人，就连我自己在举例时都有点纠结。但正如我之前有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乡土社会”是以农耕经济为划分的，并不是以“国界线”为划分的。因此，玛雅、日本、印度也就出现在了我的文章里。我也希望大家能够放眼世界，而不仅仅是囿于脚下的这片土地。传承祖国优秀文化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向世界文化学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梦想一定能够实现！

最后，在2023年1月21日的除夕夜，本道长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学业顺利、三“阴”开泰！Yah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