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窗外，可怖的景色仍在变动着，高塔蠕动者着向胚胎传输着血肉，塔底则涌出了源源不断的畸形的怪物，它们的身形以令人惊艳的角度扭曲着，疯狂的如血色的洪水一般摧毁着面前的一切，不时还有一些背白双翼者带着鲜活的血肉回归高塔，受害者绝望的神情，只有最疯狂的画家在进食了大量致幻蘑菇后才能绘出那亵渎的场景。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应尝试躲过那悲惨的命运，去当地的大教堂或许可行，但我不认为教会会放过我这个违反他们禁令的异端。那么，我就只能尽量远离那座血肉铸成的高塔了，希望教会可以延缓它们的脚步，临走时我拿上了那把刀与几本笔记，虽然不认为会有什么用，但那至少可以杀掉我自己。

  街上人头涌动，但还算是有秩序，几名神职人员将人们引向最近的教堂，而我无意跟随，正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外跑去时，几声渗人的尖叫传来，一只背生双翼的怪物已经落入了人群，它背生一双残破的血翼，上面遍布裸露在外的神经，头如腐肉上白色的蛆虫，一双肿涨的眼睛向外突着，无手无脚，但几条长满口器的触手从肿胀的身躯长出，浑身遍布有着令人作呕气味的胀包和结节，而最恐怖的是，也身上那早以涨裂的华丽衣物。一落入人群，它那就飞满口器的触手遍扎透了几个人的身躯，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令原本就狭窄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而在这混乱之中，被踩死的远比被怪物杀死的多。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儿去，只能尽量的从拥挤的人群中向外挤。远处，一名身穿着死亡教会*异端处刑者服饰的圣职者向这里奔来，目标正是我自己。（死亡教会，全称死亡与新生教会，是费尔曼的正统教会之一，信奉的教义是死亡既是新的开始，信仰的人会在死后前往神明的国度永生。但那怕是智力低下的鱼人也不会相信，因为在就几年前还只有一个叫终焉消逝的密教，信奉的格言是万物都将终结，哪怕是神明都不可避免。可讽刺的是死亡教会仍是底层民众所信仰最多的宗教，只是因为它会在礼拜会提供双倍于其他教会的面包，因此又被戏称为双面包教会。）

他在兜帽下的眼神满是增恶，目光死死的盯着好手中的笔记，我明白这是为什么，我脑海中新浮现的知识让我明白这是为什么一知识是有其颜色的，至少在处刑者照中知识是有颜色的，他们的受赐福的双眼专为此而生，而我手中的笔记在没有建筑遮挡的情况下，就如黑夜里的火光一样显眼，可处决异端真的比信众的生命还重要吗？将不该带的笔记扔到一边，我将自己的身形隐于周围混乱的人群中，可他毫不在意，手中大剑横斩，面前的生命如杂草一般被其收割，看来处决异端真的比信众的生命还重要。

  巨剑劈来，我下意识的用刀去格挡，转瞬间世界在我眼前分了层，现实在外，现实的倒影在内，而我处在世界的间隙中，如平面上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刀与剑交错而过，我周围无辜的血肉顿时四分五裂，他还是可以看到我，我亦可以看到他，但我现实与我再无半点交集。无暇去想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受恐惧驱使的向外奔去，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墙壁不行，人群不行，异端处刑者与畸形的怪物亦是不行，但我自身却无法承受这来自过去的恩惠，我最终还是从世界的缝隙里掉了出来。我的肉体毫发无伤，但我的精神却于信息的风暴中破碎，又强行被更多的信息挤压粘合，我不在是现在的我，而是从过去向现在投射的一丝幻影。太阳的余晖落下，天空无月无星，我在这一片黑暗走的愈加深远，而我走的越深，黑暗则越浓。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无边的恶意从身后传来，我不该回头，但我却不由自主的回了头，一双无瞳的双眼在这绝对无光的黑暗中清晰可见，在那眼睛中，我看到了源自黑暗深处，绝不应当被了解的，知识，我彻底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惊惧感包围了我，我仍在汉顿洒馆，而酒未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