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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如何,她都是她

2023-09-15 05:43 作者:她的骄傲如此耀眼  | 我要投稿

多米尼卡神学院,梅林广场前。 始祖雕像端正立于广场左首,眼睛似睁实闭,右手抚于左胸前祈祷,脚下却踩着一个欧几里德空间魔法模型。   “每次看到始祖的雕像,我都心怀感激,感谢他让我们重新获得神的眷顾,获得抵抗恶魔之力的神术。”陆斯恩躬身叩拜,动作和所有虔诚的信徒一样标准。   而罗秀却只是用食指在额头和胸口点了一下,这是一个简化了的手势,所表达的敬仰和虔诚远不如陆斯恩的动作。   “陆斯恩,魔法也有足够的力量吧?如果你对始祖心怀感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传授世人神术,你更应该感谢梅林大师,这位大魔法师让魔法走下神坛,每个人都可以学习,而不像神术那样只有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才能学习。”不是罗秀喜欢挑陆斯恩的毛病,只是她总觉得,陆斯恩对始祖的感激和敬仰,貌似虔诚,实则不屑。   踏着脚下的魔法符箓,陆斯恩落后于罗秀半步,他并不同意罗秀的观点,在他看来梅林根本无法和这个始祖比较:“魔法原本就隶属于神术,只是梅林率先发现有这么一种神术,只要符合某种规则,无需祈祷,无关信仰,都可以为使用者服务,他将这种和神无关的神术从浩瀚的神术中一一找出来,分门别类,取了一个新名字——魔法。开宗立派固然伟大,但不管怎么样,神术也好,魔法也好,都只是始祖从神之左手取得的钥匙,丢弃在人间。”   “梅林太狂妄了,神之左手怎么可能向一介……”陆斯恩有些含糊地道,“作为神的儿子,始祖远远超过梅林,小姐你就算再崇拜梅林大师,也不可将他的地位放到和始祖同等的位置上。在信徒的心里,始祖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神,余者无可比肩。”   “所以这个雕像的含义,就是代表着神术凌驾于魔法之上?”罗秀缓缓走过巍峨高耸的巨大雕像,修长高挑的她,甚至没有雕像脚下鞋帮的高度。   陆斯恩没有回答,尽管在梅林消失之后的几百年,教会终于将那些无关信仰和祈祷的魔法从神术的范围里剔除,承认了魔法的独立地位。但标准的神术师,面对魔法师时依然有一种正宗看偏门的优越感,这甚至影响到了许多艺术家们的作品风格。   “小姐你在多明尼卡需要学习的,可不是这种无聊的争执,谁凌驾于谁之上并不重要。神术也好,魔法也好,终究只是一种力量。你甚至不需要具备这种力量,只需要学会去掌控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就够了。”再强大的神术,也抵挡不住教皇权杖代表的神权,再强大的魔法,面对飘扬着淡金色马蹄形旗帜的大军时,不过是璀璨的烟花。   罗秀就是无法接受陆斯恩说话的方式,仿佛总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告诉罗秀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罗秀撅着嘴,旋即收敛了这个小儿女怄气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我连你都掌控不了,又怎么能去掌控那些强大的神术师和魔法师?”   身着乡村风格的草绿色长裙,像骄傲的天鹅一般的罗秀,双手执于小腹前,转身看着突然沉默的陆斯恩。   “小姐,你希望我做你手里的剑吗?”   “不。”罗秀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为什么?”   “历史上有无数的著名骑士,最后却可笑地死在自己的剑下。如果你是我手里的剑,我却无法掌握,最后受伤的会是我自己。”罗秀的语气很淡,不愧是克莉丝汀夫人的女儿,她多少也继承了一点母亲淡定的气度。   陆斯恩突然觉得,罗秀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十六岁的少女,应该正出于心理叛逆的年龄吧。   “你想掌控我,自己又不受伤?”   “当然,不过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你作为烈金雷诺特家的仆人,我都无法掌控你,说出去未免太丢人了。”罗秀转过身去,她总觉得自己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不想让陆斯恩看到她颤抖的睫毛。   陆斯恩却走到了罗秀的身前,在始祖如神般伟岸的雕像下,半蹲着身体,握住了罗秀白皙细嫩的指尖,轻轻地亲吻着,“我认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我以此名向格利沙尔塔小姐宣誓效忠,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唯一的主人,如有背叛伤害主人之事,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刚才陆斯恩走到了罗秀的身前,在始祖如神般伟岸的雕像下,半蹲着身体,握住了罗秀白皙细嫩的指尖,轻轻的亲吻着,他做了这样让罗秀出乎意料的事情。   一抹淡红在罗秀的手指上渲染开来,如优香花般美丽的罗秀,红润的小嘴微微惊讶地张开,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四年前,陆斯恩成为夏洛特庄园的侍从长后,每年的祷告日,庄园里的仆从都会在陆斯恩的带领下,念着这样一段宣誓词,只是宣誓的对象都是克莉丝汀夫人。   今天,有些不一样,“唯一”这个词以前没有的,宣誓对象也从母亲换成了自己,罗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母亲那般的优雅,将手掌贴在陆斯恩的左胸前,温和而不失威严地说:“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最值得信任的仆人。” …………   即使光辉伟岸如始祖的雕像,也会在背对阳光的角度留下阴影。   始祖手中高举着圆环钥匙,阳光透过圆环,形成璀璨的光柱,光柱明亮耀眼,犹如无上威能的圣光。   罗秀站在光柱的边缘,她的仆人陆斯恩,半蹲在相邻的黯淡影子中,罗秀的手指渡过光与暗的边沿,感觉着仆人唇间温热的湿气。   “你的借口真烂!”罗秀将手指挣脱,加快步子朝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巨拱形大门走去。   多明尼卡神学院主楼,堪称樱兰罗建筑史上的丰碑。   这栋见证了无数伟大人物求学经历的建筑,第一次将美学需求凌驾于实用之上,抛弃了美观兼实用的雅迪圆柱体支架结构,取而代之的是唯美的环扣结构,一环扣一环,将建筑的高度叠加到七百年前令人无法想象的三百余尺。   历代建筑学爱好者总想数清楚主楼到底有多少个环,官方建筑资料显示是一万零三百个,可是却有人数出了两万四千的夸张数目,有魔法师利用魔法方程,通过光环的光柱长短数列求证,却显示只有五千余个环,多余的环只是人们的视觉误差。   像蜂巢一般,让人头晕,这是抬头仰望的陆斯恩唯一的感受,七百年,历史长河中的一小段波浪,再七百年,七百年之后又七百年,再伟大的建筑也会变成尘土。   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永远,无论是建筑还是人心。   罗秀拒绝了陆斯恩的效忠,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陆斯恩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罗秀之所以是独一无二的罗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只是罗秀拒绝的借口让陆斯恩有些无奈,吻手礼除了用来向女性宣誓,也是贵族间男士对女士一种比较正式的礼节,但也有一些心怀龌龊的贵族,通过吻手礼挑逗女性,例如不是用嘴唇轻轻触碰,而是用舌头舔舐。   借口,罗秀直接将陆斯恩打入心怀不轨的行列,他肯定是想借着宣誓的机会占我便宜!这个只知道听从母亲命令,对我挑三拣四的家伙,会对我效忠?我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那么容易好骗!   罗秀十六岁了,在祷告日的前三天,安德烈公爵就应该为她举行成人礼。 ………… 若命运是注定的,罗秀的命运改何去何从? ………… 陆斯恩的手指在水晶上画出蝴蝶,蝴蝶的翅膀在佩姬的鬓间轻轻扇动。   樱兰罗海峡上刮起了风暴,陆斯恩在风暴中挣扎。   然而并不是每一只蝴蝶,都会改变历史的轨迹,至少目前不会。   伦德依然风平浪静,即使只是表面如此。   西里尔区的夏洛特庄园,依然是女人们主宰的地方,尤其是当陆斯恩离开,安德烈公爵和修斯坦尼顿伯爵还在伊登的时候。   蓝斯草原的潘娜普洛伯爵身份尊贵,爵位继承人依照惯例会来伦德晋见加布里尔三世陛下,陛下要对历史悠久,为帝国做出光荣贡献的大贵族表示重视,举行了一个欢迎潘娜普洛伯爵的宫廷宴会。   纱麦菲尔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她必须盛装打扮,穿上特别设计的礼服出席,这让她觉得很别扭。   缎质的斗篷,萨克斯蓝为主调颜色,斗篷的边缘是鲜红色,两肩的位置系上了蝴蝶结装饰,桃乐丝建议用丝质蝴蝶结,但罗秀觉得像潘娜普洛伯爵这样的小女孩还是用金质镂空的蝴蝶结更加符合她的年龄。   “这个勋章真够难看的。”纱麦菲尔不满地道,胸前的勋章是巨型的马耳他十字,十字伸出七页,镀上了银色的底,每页之间镶嵌着一共七道金光,自勋章中心射向七个方向,勋章正中间,叠上了一个深蓝色的圆环,圆环里是紫杖勋位的格言:幻想不如脚下的道路。   “这句话真蠢。”纱麦菲尔皱着眉头,尤其是当她看到勋章背面圣米迦勒践踏路西法的画像时。   “你真啰嗦。”罗秀更加不高兴,为了陪伴这位年幼的伯爵参加宴席,她也不得不脱下她最喜爱的草绿色长裙,换上了冷蓝色调的礼服。   桃乐丝为纱麦菲尔戴上领环,领环左右对称,上面轮流刻着头戴皇冠的狮子和马耳他十字以及紫杖勋位的樱兰罗文速写,领环中央穿在斗篷上,在正面还刻有飞翼的狮子,各手持一本教典和七支箭。   纱麦菲尔的勋位是仅次于洛德勋位的紫杖勋位,不同于洛德勋位是除了国君和亲王,只能有最多二十四名活着的勋章佩戴者,紫杖勋位分三级,纱麦菲尔所拥有的爵级大十字勋章只有十五位,下两级勋位一共四十五人,纱麦菲尔是爵级大十字勋章佩戴者中唯一的女性。   “我觉得我像小丑剧里和贫穷姑娘争风吃醋的愚蠢贵族小姐。”纱麦菲尔扯了扯将斗篷系起来的流苏,人类果然是一种低等的动物,如此丑陋的审美趋向居然成了他们表示尊贵的典范。   “你不适合去演小丑剧,《白天鹅的黑羽》里倒是有个角色非常适合你。”罗秀看着纱麦菲尔别扭地这里扯扯那里拉拉,其实她觉得这位习惯将自己打扮得如同艳舞女郎的伯爵,总算有几分尊贵的气质了。   “在湖畔采花被恶魔巴斯洛特施加咒语变成美丽天鹅的公主奥结塔?”纱麦菲尔黑幽幽的眸子在紫色水晶薄片的折射下更加深邃,她不屑地道:“据说她在晚上才能变回美丽的公主,只有坚贞的爱情才能破除邪恶的魔法,你不觉得这种剧情很难理解吗?”   “难以理解?”罗秀发现有人比自己更不屑于这些爱情故事。   “因为人类和天鹅,有很大的区别吗?她既然已经是美丽的天鹅,为什么还要想变成美丽的公主?难道天鹅就不能和人类一起享受爱情吗?这种魔法在我看来一点也不邪恶,只是有些无聊。”纱麦菲尔摇了摇头,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在桃乐丝和罗秀身上扫过:“人类和天鹅都是卑贱的生物。”   桃乐丝扯着衣角转过身去,她已经习惯了这位伯爵的说话方式,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人类和天鹅享受爱情”的观点,她只要想起一个人抱着一只天鹅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就会失声大笑。   “你这样的思维,正好适合出演恶魔巴斯洛特的女儿欧黛儿,她变成一只黑天鹅诱惑可以解救奥结塔公主的齐格菲尔德王子,她似乎不在意自己是天鹅还是恶魔,都愿意和不同种族的王子享受爱情。”罗秀的嘴角牵扯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你居然也会辱骂陆斯恩。”   纱麦菲尔愣了一下,马上想到罗秀指的是“人类和天鹅都是卑贱的生物”,于是她看着罗秀的目光更加不屑了,她知道陆斯恩的真实身份,罗秀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才是陆斯恩的伙伴。   宴会在大埃尔罗伊宫的格奥尔基大厅,这里是皇帝陛下接见外国使臣的地方,也是举行欢迎仪式的传统地点。   纱麦菲尔和罗秀同乘一辆马车赶往大埃尔罗伊宫,驯马师格洛驾驭着伯德纹马,蓝斯特罗在陆斯恩不在的日子,担任着随车骑士的职责。   克莉丝汀夫人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宴会邀请,这是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反应,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潘娜普洛伯爵做客夏洛特庄园,意味着飞马家族和烈金雷诺特家族有了进一步亲密关系的时候,克莉丝汀夫人和潘娜普洛伯爵赴宴,那就能确认这种亲密关系了,但克莉丝汀夫人并没有这样做,只是让格利沙尔塔小姐陪伴潘娜普洛伯爵前往宴会,以这位骄傲而善于得罪人的烈金雷诺特家千金大小姐的性格,在她的陪伴下,潘娜普洛伯爵在伦德的交际毫无疑问会陷入窘迫的地步。   当格奥尔基大厅里的显贵们看到潘娜普洛伯爵和格利沙尔塔小姐携手出席,她们的身后并没有克莉丝汀夫人那光芒四射的身影时,便有人禁不住想,是不是飞马家族并没有和烈金雷诺特家族有非常亲密的盟友关系,潘娜普洛伯爵和格利沙尔塔小姐只是私人的友谊?又或者说克莉丝汀夫人并不欢迎潘娜普洛伯爵和除烈金雷诺特家族以外的伦德贵族走近?   如果他们知道,克莉丝汀夫人只是觉得这个宴会没有什么意义,潘娜普洛伯爵不会在乎得罪或者获得某个家族的友谊,他们一定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嘴,还会有拒绝社交圈子的贵族?   格奥尔基大厅位于依耶芙特大厅的二楼,同样也是椭圆形的大厅,只是没有瑰丽英武的伟大人物壁画,也没有八十八根亚塔风格圆柱,取而代之的是气势恢宏的正方体菱柱,灰黄色的菱柱前立着三十尺高的雕塑,他们都是安东尼奥皇室历史上最伟大杰出的人物,他们不一定是皇帝,但都有着安东尼奥的姓氏。   圆拱型的穹顶上挂着一线巨大的圆珠吊灯,水晶灯顶折射着璀璨迷离的光芒,细细的光线清晰地映照着穹顶彩绘玻璃窗上的壁画。   殿堂的平面采用了巴洛克风格的华丽雕饰,却没有巴洛克风格教堂的那种炫耀财富与追求神秘的感觉,用极富有运动感的曲线装饰天花顶板,殿堂檐角弯曲出涡形卷纹,这样的设计能够配合水晶吊灯突出强烈的光影效果。   这也是格奥尔基大厅最适合举行宴会和舞会的原因,乐队在隔层演奏着维瓦尔弟的《四季》,虽然并非最高品质的古典文艺时代协奏曲,但知名度非常之高,堪称流传最广泛的古典曲目,在这样的曲子中,加布里尔三世试图亲切地和纱麦菲尔交谈。   “梅薇丝,我觉得陛下会很快结束他和潘娜普洛伯爵的谈话。”罗秀拉着梅薇丝坐在可以看到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角落里。   梅薇丝和加布里尔三世一起走入格奥尔基大厅,虽然陛下宠爱梅薇丝公主广为人知,但这种陪伴陛下出席晚宴的荣耀所象征的宠爱,此时才真正地让那些乐于讥讽梅薇丝的贵族小姐们收敛,也许她们还会私下用“荡妇的女儿必然是荡妇”的句子来形容梅薇丝,但在公开场合时,罗秀已经不会再有给这些刻薄小姐们耳光的机会了。   “为什么?”梅薇丝不解地问道,她第一次看到潘娜普洛伯爵,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觉得这位伯爵应该会穿着绑带小马靴,提着镶嵌着宝石的长马鞭,将一头长发利索地扎在一起,像罗秀一样骄傲地昂着头。   不等罗秀回答,梅薇丝已经看到加布里尔三世尴尬的神色,而纱麦菲尔却一脸认真地看着这位皇帝陛下,她那涂上唇膏,显得格外闪亮的嘴唇轻轻地吐出句子,让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脸色急剧变幻。   这位陛下第一次接触潘娜普洛伯爵,即使他是一位应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也无法抑制他对于这位女伯爵说话奇特的思维和高高在上的语调。   樱兰罗帝国的皇帝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对方想要训诫他,并且对他举行的欢迎宴会极为不满。   这是错觉,她还是个孩子,加布里尔三世讪笑着说了几句,匆匆地离去,他原来打算在舞会开始后和潘娜普洛伯爵跳第一支舞,而现在他只想将为潘娜普洛伯爵介绍参加宴会的显贵这个重任交给她未来的老丈人谢尔维斯特公爵。   纱麦菲尔看着加布里尔三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嗤了一声,直接甩开有着和蔼亲近微笑的谢尔维斯特公爵,她径直朝着罗秀和梅薇丝走去,她那双闪烁着淡淡蓝紫色光泽的眸子似乎看不到站在她身前的人,还好她作为宴会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若有若无的注意到她,在她目中无人的步调下纷纷躲避,才不至于发生碰撞的无礼事故。   她甚至冲散了几个正聚在一起的小圈子,这些握着酒杯的显贵们本以为潘娜普洛伯爵是想对他们展示稚嫩少女清纯的微笑,直到他们以绅士的风度微躬行礼的身体被直接抛在她身后时,他们才明白,原来潘娜普洛伯爵和格利沙尔塔小姐,是同一种带刺而骄傲的蔷薇。   “你就是梅薇丝?我听陆斯恩说,你是米格拉兹亲王的未婚妻?”纱麦菲尔走到梅薇丝身前,她单薄瘦弱的身体甚至比娇俏的梅薇丝还要纤细,但她说话的样子却像在俯视着梅薇丝。   “是的,陆斯恩和你说起了我吗?”梅薇丝清亮的眼睛里有着水盈盈的光芒。   “他说你肯定不愿意嫁给米格拉兹亲王,这位亲王虽然获得了洛德骑士勋位,但他没有办法将梅薇丝公主从邪恶魔法师的城堡里救出来,因为魔法师欧内斯特是米格拉兹亲王的老师,他没有和魔法师作战的勇气。”纱麦菲尔摇了摇头,“在这里我有点头晕,我居然和低等的人类说了这么多话,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和你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我也是一个谁的未婚妻,我们应该把我们的未婚夫割掉脑袋,你说是吗?梅薇丝。”   梅薇丝想讪笑一下表示潘娜普洛伯爵这个玩笑非常有趣,但她实在笑不出来,割掉米格拉兹亲王的脑袋?太可怕了,她宁愿天天被讨厌的亲王殿下嘲笑她早上起来要侍女换被子。   随着加布里尔三世陛下善解人意地离去,格奥尔基大厅的气氛有着短暂的凝固。   以往这样的宫廷宴会,加布里尔三世陛下总会特别地对某几位老贵族表示亲近,然后再不经意地谈谈最近伦德冒头的年轻人。   这位皇帝习惯以这种方式引导伦德的社交圈子按他需要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这次宴会上,加布里尔三世以极大的热情出席,并且按照惯例表示了对蓝斯草原上潘娜普洛家族的重视,但在他第一个谈话对象潘娜普洛伯爵之后,陛下就有些窘迫地离去。   这样的反应让众人猜疑不已,以至于在欢迎宴会上,居然没有人敢贸然接近原本应该是主角的潘娜普洛伯爵。   只有谢尔维斯特公爵知道陛下并没有对这位女伯爵真有什么反感的地方,但因为同样被女伯爵晾在一旁,尊贵的公爵殿下也有些生气,更何况女伯爵还会是自己将来的儿媳,这让他觉得必须教导下她伦德贵族的交际礼仪,所以他也没有向频频注视自己的贵族们透露出任何信息。   对于老成持重的贵族们来说,这时候显然不适合太接近潘娜普洛伯爵,他们并不十分在意能否建立一份友谊,但很担心自己被人牵连。   一位内侍匆匆来到梅薇丝公主面前,转达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意思,希望梅薇丝公主能替他好好招待潘娜普洛伯爵。   贵族们这才露出各种意味的笑容,然后纷纷向身边的后辈年轻人们示意。   这样的场合,最适合年轻贵族们为将来捞取资本,如何接近一位年轻未婚的女伯爵,这是一门值得研究的高深学问。   虽然听说潘娜普洛家族和谢尔维斯特家族已经有初步联姻的接触,但毕竟还是未婚,离潘娜普洛伯爵成年还有三年,这些年中,会发生的变故可不少。   谢尔维斯特家族虽然是公爵家族,但敢于和谢尔维斯特公爵殿下抢夺儿媳妇的西里尔区大贵族也不在少数。   格利沙尔塔小姐,潘娜普洛伯爵,梅薇丝公主,这三个贵族小姐聚集在格奥尔基大厅的边角,她们却是最惹人注目的小圈子。   一个是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大小姐,即使是西里尔区的大贵族们也不得不承认她有成为樱兰罗帝国最骄傲少女的资本,一个此次宴会的主角,加布里尔三世陛下也必须十分重视的蓝斯大草原领主,最后一个甚至拥有最尊贵的公主称号,她也将继承樱兰罗帝国最让人眼馋的封地伊登。   这样的组合,让人十分眼热,却又十分矛盾。   格利沙尔塔小姐漫不经心的模样已经说明她的心情不是很差,但最好不要试图和她搭讪,任何一个伦德有点常识的年轻贵族都会知道这一点,因为她的存在,去接近她身边的另外两个贵族小姐,也实在让人有些为难,谁知道格利沙尔塔小姐会不会突然给人难堪?和那些持重的老贵族一样,年轻贵族们固然想获得共度美好时光的伴侣,但更害怕在众目睽睽下丢脸。   就像费迪南德敢于挑衅安德烈公爵一样,也总有自信心过分膨胀的人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底气靠近这三位宴会上最耀眼的贵族小姐。   蒙特威尔蒂就是这样一位勇士,他相信再邪恶的魔法师迟早要面对勇武骑士的长剑,恶魔终究会被英雄攻克城堡,格利沙尔塔小姐终究会遇到她命中的男子……虽然蒙特威尔蒂是潘娜普洛伯爵的未婚夫。   蒙特威尔蒂对于格利沙尔塔小姐的兴趣明显要高于潘娜普洛伯爵,后者只是一个身材还没有开始成长的小女孩,蒙特威尔蒂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他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知道什么样的女性身材更能够给他带来愉悦,虽然格利沙尔塔小姐的身材还略微有些遗憾,但至少比自己的未婚妻要强上太多了。   三年,潘娜普洛伯爵还需要三年才能举行成年礼,蒙特威尔蒂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枯等,他露出最标准的绅士笑容,走向了他的目标。   蒙特威尔蒂有着修长如枪的标准身材,英俊而略显阴柔的脸庞上有着动人的微笑,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他充满自信的眼神,他也是许多参加这次宴会的贵族小姐们的目标,所以当他将自己的意图显露在有心人的眼里时,角落里的格利沙尔塔小姐顿时获得了许多或遮遮掩掩,或赤裸裸的妒忌目光。   其中就有和坎蒂斯,奥萝拉,碧翠丝,柏妮丝小姐聚在一起的芬格尔斯略带冷漠和嫉妒的注视,她时不时地看看正在和谢尔维斯特公爵,奥格斯格侯爵愉快谈话的米格拉兹亲王,她在等待着当她是《勇士》作者身份曝光时,米格拉兹亲王热情蓬勃的求爱,那时候她一定会让格利沙尔塔小姐尝尝什么是嫉妒的滋味。   “三位美丽的小姐,你们似乎在讨论一个非常愉快的话题,能否让我加入你们的讨论?”蒙特威尔蒂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在格利沙尔塔小姐那张有着最单纯美艳的脸颊上扫过,他欣喜地发现,她的眼角有淡淡的笑容,仿佛是那浓冬过后,吹拂来春天温暖的第一抹和风。   蒙特威尔蒂感觉到真正的惊艳,她的美丽,让蒙特威尔蒂完全忘记了那些刚才还对他发出热情邀约的贵妇人以及几个羞怯示爱的小姐。   “非常欢迎,你可以让潘娜普洛伯爵向你介绍下她刚才提议的话题。”格利沙尔塔小姐似乎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难以接近。   “你是谁?”纱麦菲尔闪烁着蓝紫色光泽的眸子冰冷地看着蒙特威尔蒂,她对于不请自来的蝼蚁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因为罗秀的话,她才会随口问问。   “我是蒙特威尔蒂,谢尔维斯特家族的蒙特威尔蒂。”蒙特威尔蒂被那摄人的眼神惊了一下,仿佛被窥探到了他的灵魂,他赶紧避开自己未婚妻的目光。   纱麦菲尔面无表情地道:“没听说过,走开。”   “美丽的潘娜普洛伯爵,我是你的未婚夫。”蒙特威尔蒂略微有些尴尬,但依然为自己的猎艳行动做最后的努力,当他准备追求格利沙尔塔小姐时,用这个身份介绍自己非常的无奈,但如果不是这样的介绍,他无法在潘娜普洛伯爵那冰冷刺骨的拒绝后再找个更充分的理由留下来。   “哦,既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纱麦菲尔微微嘲讽的表情和语调都让她足够取代罗秀成为宴会上最刺人的贵族小姐,“我向梅薇丝提议,割掉我们未婚夫的脑袋。”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话题。”蒙特威尔蒂讪讪地符合着,对于这个完全和贵族圈子格格不入的潘娜普洛伯爵,他彻底失望了,别说纱麦菲尔没有嫁入谢尔维斯特家族的打算,他也认为如果未婚妻真的成为妻子,那他的人生将是一片凄惨和绝望。   “是吗?那真是好极了,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因为我正觉得十分无聊。”纱麦菲尔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若游丝的银线,一端已经束上了蒙特威尔蒂的脖子,另一端绕在她的手指上。   “这是一个游戏吗?”蒙特威尔蒂的手指也搭上了那根银线,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的未婚妻绑住了脖子,这让他十分纳闷,但随手扯断游戏的银线显然不是一种有风度的表现。   “很好玩的……”纱麦菲尔的手指稍稍用力,她精致的脸颊上显露出诡异的笑容,即使是精心涂抹的胭脂和珍珠粉,也无法掩饰她陶瓷般细腻的肌肤上那份了无生机的苍白,收割生命的死亡天使,蓝紫色的眸子突然变成一片深邃幽深的纯粹黑暗。   蒙特威尔蒂惊讶于眼前这个少女绽放出来的非人气息,他犹如杂耍剧团里被人操纵的木偶一般,脖子被那银丝牵扯出一个怪异的弯曲角度,摇摇欲坠地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他觉得脖子上有一点温热的感觉,身手一抹,居然是一线细细的血丝!   “住手!”罗秀皱起了眉头,伸手想要解开纱麦菲尔指尖上缠绕的细线,胸腔里却传来了一阵压抑烦闷的感觉,她的手臂在半空中僵硬地停滞着。   “嘭……嘭……嘭……”   犹如轻微的鼓点,一种罗秀从来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在左胸口传来。   然而这种声音却让罗秀非常难受,她按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躬着身体,突然间喉咙里一甜,绯红的鲜血在她娇艳的唇间流淌!   鲜血绯红,流淌如泉,一线线地从她微翘的唇角滴落下来。   血珠有着最妖艳的颜色,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散发着迷离梦幻的色彩,一如红珊瑚宝珠。   一点点地落在编织着繁华似锦图案的斯拉夫手工针织地毯上,却像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罗秀在朦胧间看到血珠激荡出一圈圈的波纹,金锦银编的地毯起伏如浪,麋鹿腿形圆柱餐桌像纸张一样折叠,她眼前的一切都幻化成薄如蝉翼的纸片,纱麦菲尔皱眉的冷漠表情,梅薇丝的慌乱,还有蒙特威尔蒂那痛苦的挣扎,都在这一刻凝固成死寂的景象。   耀眼的穹顶吊灯,雄伟的正四边菱柱,安东尼皇室的英雄雕像,像映照在水中的景色,随着波纹的起伏而变得凌乱扭曲。   罗秀站直身体,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被卷入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有着微亮的光芒,石块,木料等各种材料从漩涡中心砸落下来,像被无形的手掌操控着,又似乎是建筑大师和美学大师的无间合作,一栋罗秀前所未见的宏伟建筑在顷刻间堆砌在她的眼前。   她轻轻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白嫩手掌上最异样的红色,抬头看见了天空。   没有太阳,没有月,没有星空,只有迷乱的光影在天空中诡异的变化,她的脚下是大片的不知名鲜花,有着优银香花水晶般的花瓣,浓郁的雪慕叶香味,还有点点露珠在圆弧切面似的叶片上来回滚动。   她回头望去,这里是悬崖的边缘,除了脚下湿润的泥土和鲜花,退一步便是无尽的黑暗深渊,看不到边际,感觉不到深浅,只能隐约地听到一些怪异的嘶喊声传来。   即使是号称“唯见苍穹遥遥”的埃尔罗伊宫里最高的洛德大帝钟楼,在这里也会像低矮的塔克区棚户,参天的大石柱仿佛支撑起了天地,除了最靠近罗秀的一根石柱表面光洁没有任何饰纹,其他石柱上都雕刻着各种被圣伯多禄国判定为恶魔的形象,它们或是手持地狱大蛇的男子,或是骑在飞马上的俊美王子,或是独角兽,或是骑着黑马的英勇战士,也有美丽的孔雀,也有黑翅夜鸦骑着黑狼,手持锋利的宝剑,各种各样的形态仿佛走进了《月经》记载的恶魔圣殿。   罗秀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参观着空洞洞的古老殿堂,走出从绕着她的鲜花,脚下是镶嵌着珠宝和金银的地砖,每一块白玉基石的地砖中央还有着一颗银钻,可以媲美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皇冠上最闪耀的哪一颗,正反交叉的三角形构成的六芒星环绕在银钻周围,罗秀集中目光,忽略那些耀眼的珠宝金银,可以看到眼前的地面上蕴藏着神奇魔力的六芒星图案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魔法阵,就像多明尼卡神学院前梅林广场上的一般。   顶端隐入光暗交织的天空中的石柱太过庞大,环绕一周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罗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半点惊慌,仿佛只是旧地重游,感慨一下时光流逝后景色依然。   她的裙摆顺着石柱拖延成优美的弧线,她的手指轻触着略微粗糙的石柱表面,留下了旅人的痕迹。   远处是看不清楚的迷雾,罗秀总感觉迷雾中有一道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她放弃了打量这些恶魔石柱,轻轻提起裙子,缓缓地走向那片凝聚在一起的迷雾。   一阵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发丝遮挡住她的眼帘,当她的手指拨开发丝时,眼前的迷雾也被驱散,一道仿佛通向天际的阶梯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来了。”   温暖的声音仿佛从阶梯的顶点传来,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不曾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但声音的主人似乎对她非常熟悉。   “你是谁?”罗秀停住了脚步,她黑色的鞋跟从阶梯上退了回去,垂下的裙摆流淌如水。   罗秀猛然回头,她感觉到无数愤怒的眼神,但她回望时,除了那些依然是死物的恶魔雕像,身后空无一人。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以称呼我为桫椤圣殿主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多了一份威严,不是对罗秀,而是为了震慑那些对罗秀愤怒的眼神。   “桫椤圣殿主人?传说中的恶魔圣殿,凌驾于撒旦级大恶魔,地狱六君主,掌握七十二魔神柱的桫椤圣殿主人?”罗秀惊讶地道,在不久前她还和陆斯恩在参加索伦拍卖行的拍卖时,听西格莉德介绍恶魔之眼时说起过这个故事。   桫椤圣殿主人的声音远远传来:“罗秀·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克莉丝汀夫人和安德烈公爵的女儿,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我非常期待。”   “桫椤圣殿主人,能够和神对峙的至高存在,我是不是应该觉得非常荣幸?我都觉得有些奇怪,我竟然对你没有一丝畏惧,我的心情非常平缓,仿佛这只是一次梦境中的旅途。”罗秀笑了笑,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慌乱,“前一刻我感觉十分难受,后一刻就来到了这里,然后一个应该俯瞰人世的桫椤圣殿主人,对我说非常期待和我的第二次见面,这大概就是一个梦吧。”   “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经历过,留下了痕迹,它就存在。”桫椤圣殿主人的声音有些奇怪,“想象过你的模样,想象过和你的会面,却没有料到你会如此平静。”   “你以为我会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躲在大石柱后偷偷摸摸地张望,然后无依无靠地痛哭起来,睁开眼泪迷茫的眼睛,祈求你送我回去?”罗秀冷笑着道:“我也没有料到所谓的桫椤圣殿主人会这样平易近人,你不应该像经文教义里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调说话吗?就像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你们纪念这日,守为神的节,作为你们世世代代永远的定例。”   “我不会这样说话,所以他是神,我是桫椤圣殿主人,我是他的敌人。”桫椤圣殿主人的心情似乎不错,一层不变的温暖中多了点笑意。   “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没有敬畏吗?”罗秀提着裙子,开始朝着阶梯上走去。   “为什么?”   “神永远不应该直接和他的羔羊对话,他应该永远的高高在上,用怜悯,慈祥,愤怒,俯瞰的眼神关注,他只会让始祖和圣徒传达他的意志,他不可触碰,不可直视,更不曾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却又让人觉得他无处不在,将神秘和威能作为环绕的光环,才会让人敬畏。”罗秀昂着头,如她所说的并没有敬畏:“当你直接和我对话时,你就将自己的位置放低了,就如同我面对加布里尔三世陛下时,我尊敬他,但并不畏惧,你是神的敌人,也是一个失败者,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吧。”   “这不是原因,这是结果。”桫椤圣殿主人并没有生气,他的语调中有着淡淡的笑意,就像罗秀所熟悉和讨厌的某个人。   “请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对我做什么,还是需要我的帮助?”罗秀加快了步子,她已经可以看到阶梯顶端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宝座。   “这里是十七年前,你还没有出生时,也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克莉丝汀夫人孕中的婴儿。”桫椤圣殿主人说道。   罗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道:“超出我的理解能力。”   “你应该知道《日经》中神的话:我知过去,未来,我是无所不知的神,我是昔在,今在,永在,无所不在的神。”桫椤圣殿主人谈起他的敌人,并没有半点忿怒或不屑的情绪,“我也可以知道一点未来,于是我在第一次见的时候,以那个时间点创造了一个时空坐标,时间的流逝,是从这个原点开始,你的生命,你所度过的时间,都从这里开始。”   “你在控制我?”罗秀的眉头微微挑起,她手中没有红茶。   “恰好相反,你可以控制我,我和你的母亲签订了一个契约,我是契约的执行者,你母亲是签订者,你是执行对象,如果契约正式发挥效力,你就可以控制我,而我将成为你的仆人。”桫椤圣殿主人笑着道,罗秀突然在想,他是不是也会在笑着的时候,嘴角轻佻地翘起。   “你说话的方式,很像我的侍从官。”罗秀不出意外的想起了陆斯恩。   “这里是十七年前。”桫椤圣殿主人第二次强调,“如果你不能让契约正式发挥效力,你将失去你的侍从官,我所建立的时空坐标就会崩溃,你的生命,你所度过的时间,将会归于零点,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你的侍从官会对你百依百顺,即使你让他重复千万次,他也不会拒绝,但在十七年前,我是桫椤圣殿主人,我并没有要宠爱着你,怜惜着你,以你为骄傲的感情,你明白吗?格利沙尔塔小姐。”   “你让我想起了一本梅林大师著作的《空间概念》,如果存在一个时间,只有二维坐标,任何一种生物都以坐标点标注它的存在,当作为三维生物的我们观察这些二维生物时,我们只需要在它的周围画一个二维图形的圈,就将它囚禁起来,对于二维生物来说,能够这样做的我们就是神。”罗秀并不在乎桫椤圣殿主人依然温暖的笑声中那一丝丝的寒意,“在你看来,我们就是这样的二维生物,对吗?你可以操纵时间,操纵空间,将一切的存在,历史,都看成纯粹理论性质的三维坐标,你在坐标原点控制着这一切,当有一些轨迹偏离你的控制时,你便让偏离的坐标回归原点,清除掉轨迹偏离的障碍,再重新按照你的设定运行?是这样吗?”   桫椤圣殿主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很聪明,即使是梅林,也无法这样通彻的理解。”   “这样的你,和那位操纵多米尼克大陆的神有什么区别?为了自由和骄傲而叛逆战斗的恶魔,只是挂着幌子的另一位神,试图以同样的方法让多米尼克大陆重回你的轨迹。”罗秀不屑的冷笑着,“桫椤圣殿主人,你说你并没有宠爱着我,怜惜着我,以我为骄傲,你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但我要告诉你,我完全不在乎你的宠爱,你的怜惜,更不需要你以我为骄傲,我甚至不会给你第一次机会。”   “过去,未来,这一切似乎偏离的太荒谬了,你并不应该如此骄傲,甚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桫椤圣殿主人的声音愈发冷漠,又仿佛在自言自语,“这是为什么?”   “有一个人,让我如此骄傲,不得不如此骄傲。”罗秀昂着头,她的眼睛流淌出泪水,黯然伤神,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即使他不在身边,你也不会让他失望,你是最骄傲的罗秀,在他的宠爱下,俯瞰一切,当他亲吻你的指尖,向你宣誓效忠时,你拥有凌驾于世界之上的骄傲。”桫椤圣殿主人的声音回复了那种温暖,“但是你知道吗?你还没有接受他的宣誓,你如此的骄傲,会让他死去。”   陆斯恩,他说的是陆斯恩?陆斯恩会死去?罗秀从来不曾想过这种事情,他应该永远地用那种讨厌的微笑看着,站在她的身后。   “总是用看着小女孩的温柔笑容看着你的陆斯恩,会时刻记挂着你讨厌什么,喜欢什么的陆斯恩,那个宠爱着你,怜惜着你,为了你完全忘记自己的陆斯恩,在黑暗中行走,收割生命,疲惫地战斗后安静地看着你入睡的陆斯恩,为了你的生命不惜暴露自己,和多米尼克大陆最强大的存在为敌的陆斯恩,他为你的付出,没有谁会懂,他不屑于向他的追随者解释他是如何的重视你,他看着你长大,你是他深深地爱着的女人,他的骄傲,就是你,那是一种不需要他人理解的骄傲。”   桫椤圣殿主人吐着让罗秀心碎心酸的词句,有着诡异的魅惑,“如今他要死去,你却不愿意为他折损自己的骄傲,如此不屑于唯一能解救他的我,罗秀,这样的你,就是他最满意的你。”   “陆斯恩怎么会死去?他向我发过誓。”罗秀回想起陆斯恩在梅林广场始祖雕像下的誓言:我认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我以此名向格利沙尔塔小姐宣誓效忠,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唯一的主人,如有背叛伤害主人之事,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我是他唯一的主人,在我还需要他的时候死去,就是背叛伤害主人。”罗秀冷漠地昂着头,“陆斯恩虽然讨厌,但他不会让我如此失望。”   “你忘记了吗?你并没有接受他的宣誓,你没有像你的母亲克莉丝汀夫人那样优雅地将手掌贴在他的左胸前说: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最值得信任的仆人。”桫椤圣殿主人的身影依然是在那阶梯之上,隐隐约约地只能看到光芒四溢的宝座,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你能够理解,也不会再反感,陆斯恩和你的母亲签订了契约,陆斯恩是契约的执行者,你的母亲是签订者,而你是契约的执行对象,在这时候他已经拥有了你赋予他的某种能力,当你接受陆斯恩的效忠后,这个契约的效力正式发挥作用,你成为他真正的主人,他不只拥有了你赋予他的能力,而且可以自由地使用,这种能力,会让他化解危机。”   “你看……”   罗秀看到漫无边际的樱兰罗海峡,她的视线拉近,那是一艘豪华渡轮司盾列号,她的目光穿过船壁,一只恐怖的灰烬恶魔正在扑向陆斯恩,陆斯恩微微躬着身体,他的嘴角有着淡淡的哀愁,罗秀似乎听到他依然在微笑着说:“罗秀一定不会喜欢你。”   “你应该在始祖雕像前接受他的效忠,这是轨迹开始偏离的地方,陆斯恩不应该死,所以我必须纠正回来。”桫椤圣殿主人的声音愈发温和,似乎在劝说着罗秀,但更有一种笃定的信心,他知道罗秀无法拒绝。   罗秀闭上了眼睛。   在祷告日,罗秀参加了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年度考试。   她和陆斯恩站在梅林广场的始祖雕像旁。   阳光明媚,枫叶大道的枫叶翻飞,七叶树枝叶浓密,阳光几乎无法穿透,树荫下便没有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阴凉,围着粗大树干的是一大片雏菊,绯黄的颜色娇嫩柔弱。   光辉伟岸如始祖的雕像,也会在背对阳光的角度留下阴影。   始祖手中高举着圆环钥匙,阳光透过圆环,形成璀璨的光柱,光柱明亮耀眼,犹如无上威能的圣光。   罗秀站在光柱的边缘,她的仆人陆斯恩,半蹲在相邻的黯淡影子中,罗秀的手指渡过光与暗的边沿,感觉着仆人唇间温热的湿气。   “我认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我以此名向格利沙尔塔小姐宣誓效忠,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唯一的主人,如有背叛伤害主人之事,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刚才陆斯恩走到了罗秀的身前,在始祖如神般伟岸的雕像下,半蹲着身体,握住了罗秀白皙细嫩的指尖,轻轻的亲吻着,他做了这样让罗秀出乎意料的事情。   一抹淡红在罗秀的手指上渲染开来,如优香花般美丽的罗秀,红润的小嘴微微惊讶地张开,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罗秀微笑着,脸颊有些晕红,但她依然优雅而高贵,她轻轻地将手掌贴在陆斯恩的左胸前,温和地说道:“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最值得信任的仆人。”   她恍惚地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应该挣脱手指,应该问问陆斯恩:“这只是你轻薄我的借口吧?”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母亲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你总算醒来了。”克莉丝汀夫人拿着一条湿毛巾,沾着冰水擦拭着她冒着热气的额头,看到她睁开眼睛,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记得我在欢迎潘娜普洛伯爵的宫廷宴会上突然晕了过去,然后我回忆起我在多明尼卡神学院的梅林广场前接受了陆斯恩的效忠,我又回忆起了许多事情,从祷告日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好像不应该是那样发生。”罗秀摸了摸发烫的额头,随口问道:“陆斯恩呢?”   “他去喜拉雅雪顶捕捉伯德纹马,离开了夏洛特。”克莉丝汀夫人心中微微疑虑,陆斯恩离开夏洛特庄园的事情,罗秀是知道的。   “我总觉得忘记了一件和他非常重要的事情,等他回来我问问他。”罗秀觉得一阵疲倦,昏沉沉地睡去。   纱麦菲尔站在远处的荣耀剑塔,望着罗秀房间闪亮的窗户,她张开双色的十四翼,喃喃自语:“为了自由和骄傲而叛逆战斗的恶魔,只是挂着幌子的另一位神,试图以同样的方法让多米尼克大陆重回你的轨迹,真是让人不安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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