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造假系列——SVB硅谷银行审计失败
引子：
信息使用者：“最近都在说硅谷银行出大事了，但大多是从金融资产配置角度讲的，从会计角度也能提前预防吗？或者这有可能是一场金融领域的财务造假吗？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可是四大啊，怎么也没提前识别出来呢？难道也是审计意见购买？”
文龙：“年轻人，不要盲目相信四大。”
正文：
为了具体说明，我们引入美国证监会公开的SVB相关信息披露予以分析。（具体硅谷银行10-K数据详见https://ir.svb.com/financials/sec-filings/default.aspx）
一、现金流异常疑问？
从其披露的2022年、2020年财报现金流量表（间接法）数据显示，硅谷银行现金及等价物在2022-2020年间分别为138.03、145.86、176.22亿美元。其现金及其等价物逐年降低，但其现金及等价物仍显著高于2019年，67.82亿美元。为什么2020年初没有暴雷，而2023年暴雷呢？是2022年底的现金及等价物名不副实吗？
综合看来，2022年，储户提现增加943.32亿美元给硅谷银行造成了极大的现金流压力，导致其不得不收缩经营活动与投资活动以回笼资金。同时，在资本市场，硅谷银行未能增发优先股、普通股、短期负债、长期负债的增量同样有限，表明在2022年，资本市场已然并不看好硅谷银行业务，导致其不得不通过萎缩经营与投资活动自救，以实现断臂求生。
2022、2019年，硅谷银行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均大幅降低，但差异在于2022年存在大幅的储户出逃，而在2019年则是大额的储户存款增加。这也解释了两次现金流危机，仅在2023年初暴雷，2020年初则平稳度过。
具体现金流结构数据分析如下：
（1）在经营现金流方面：
其2022年经营现金净流量增量主要来源于：信用损失准备金（2.97亿美元）、衍生品公允价值变动损失（1.41亿美元）、证券投资损失（10.46亿美元）、非流通及其他权益盈利分配（1.44亿美元）递延所得税费用（5.99亿美元）、资产清理损失（-0.37亿美元）、应计利息收入（1.40亿美元）、应计薪酬（-3.80亿美元）
可见，硅谷银行的2022与2021年摊余成本计价的贷款债权投资风险大幅增加，从而导致风险准备金增加。证券投资收益水平大幅下滑，但因为科目分类大量交易性金融资产（衍生品、证券投资）损失由于没有结算兑现，其减值并不影响账面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大量的应计损失提高了经营现金净流量，并降低了经营现金净流量的质量与成色。此外，尽管公司经营收入资金下滑，但公司加快了公司薪酬的支付，兑现了2021年的应付薪酬，造成大量现金支出，进一步降低经营现金净流量。
此外，综合对比净利润与经营现金净流量差额，2022、2021年分别为22.55亿美元、-2.05亿美元。2022年经营净现金流远大于净利润，表明硅谷银行在2022年经历了大幅的经营业务收缩以回笼经营现金流。现金流危机在2022年已经有明显体现。
（2）在投资现金流方面，
其2022年投资现金净流量增量主要来源于：卖出可供出售金融资产（AFS,79.04亿美元）、AFS证券到期偿还收益（-33.16亿美元）、购买持有至到期证券（805.58亿美元）、非流通及其他股权出售与分红（-5.60亿美元）、贷款净增加（58.47亿美元）、购买房屋设备（-1.02亿美元）、并购（-10.81亿美元）。投资活动现金净流量增量为-866.98亿美元。公司2022年在投资活动领域全面收缩，以回笼现金流。
（3）在筹资现金流方面：
其2022年筹资现金净流量增量主要来源于：存款增加（-943.32亿美元），短期借款增加（134.73亿美元）、发行长期债权增量（11.59亿美元）、发行优先股（-33.06亿美元）、发行普通股（-23.96亿美元）。其筹资活动现金净流量增量为-854.41亿美元。
二、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关注到了现金流危机吗？
（1）什么是持续经营假设与审计师的责任
持续经营假设即被审计单位的资产和负债能够在正常经营过程中变现资产、清偿债务。通用财务报表以持续经营假设为编制基础。不符合持续经营假设，则不得用通过财务报表准则编制报表。
根据审计准则，注册会计师有义务，就管理层在编制财务报表时运用持续经营假设的适当性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并得出结论，并根据获取的审计证据就是否存在与被审计单位持续经营能力相关的重大不确定性得出结论。即使编制财务报表时采用的财务报告编制基础没有明确要求管理层对持续经营能力做出专门评估，注册会计师的这种责任仍然存在。（2）毕马威审计师发现了硅谷银行的现金流危机吗？
我们查阅了10-K材料，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针对硅谷银行2022年财报出具了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其列示的关键审计是想为债权信用损失准备金9.39亿美元，这一科目占现金流比例较低，与储户存款降低943.32亿美元相比，在审计风险上极不相称。很显然，从审计报告上看，毕马威规避了最关键的存款降低风险提示。其可能是缺乏足够的职业能力与职业关注，也可能是存在一定的审计意见购买现象。
（3）毕马威审计师应该发现硅谷银行的现金流危机吗？
从执业能力来讲，毕马威审计师都是具备丰富的审计实务经验与理论积累，理应具备相应的执业能力。从执业关注来看，笔者通过简单的财报科目对比就能锁定储户存款减少这一最大风险点，这并不是多么隐蔽的交易构造，理应得到足够关注。
（4）毕马威为什么忽略了硅谷银行的现金流危机呢？
目前信息并不充分，我们只能从公开的信息推测。一方面，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从1994年开始连续为硅谷银行提供审计服务，长期的熟人关系可能不利于审计师的独立性。2021年、2020年，硅谷银行资产规模分别为，2113.08亿美元、1155.11亿美元，而毕马威针对硅谷银行的审计收费分别为120万美元、105.56万美元。审计收费增长明显滞后于资产规模与业务复杂性增长，一定程度表明确实可能存在相当的熟人关系威胁独立性。此外，由于硅谷银行的审计合约是先聘请后协商确定价格，这一交易模式为硅谷银行通过增减审计费用以及是否延迟审计费用结算时间来施压审计师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可能，从而进一步消解了独立性。
三、硅谷银行审计委员会为什么也没发现呢？
我们从披露的文件发现，硅谷银行审计委员会主席年薪酬为2万美元，委员薪酬为2.5万美元，虽然高于其他委员会委员的薪酬，但审计委员会委员一般兼任其他多个委员会，从而累计薪酬往往更高。审计委员会委员对其他委员职务的薪酬依赖也降低了审计委员会成员的独立性。此外全部审计委员会委员均持有硅谷银行股权激励，这进一步降低了审计委员的独立性。
结语：
四大也不是万能的，高度成熟的美国审计市场也可能存在熟人关系威胁，特别是在公司审计委员会也有动机做高股价的时候。有做高动机的审计委员会，利用可调整费用的审计聘用合同，聘请具有熟人关系威胁的事务所，想不发生审计失败，很难啊！
附注10-K审计报告数据摘要：
（1）审计意见：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
报表公允反映了公司的财务状况，与美国会计准则相符。在所有重大方面对财务报告相关的内部控制有效。
（2）报告的会计准则的改变：
根据ASC 815-10-45-5衍生品和套期保值，更改了2022年期间受主净额安排约束的衍生品列报的会计方法。
（3）关键审计事项：
l 总债权与短期债权（非抵押债权）的信用损失准备金：基于集合债权评估，两者截止2022年12月31日分别达到6.36亿美元、3.03亿美元（对比上一年数据4.22亿美元、1.71亿美元）。
公司根据有关历史经验、当前宏观经济环境以及影响贷款余额可收回性的合理和可支持的经济预测的相关信息，使用当前预期信贷损失方法估算了集体ALL。量化预期信贷损失是公司在未贴现基础上对违约概率(PD)、违约损失(LGD)和违约时个人贷款风险(EAD)的估计相乘的结果。
l 审计应对程序：
定期审查和监测集体ALL和集体AULC方法
识别和确定PD、LGD和EAD模型中使用的重要假设
定性调整的评估，包括用于测量定性调整的重要假设
确定信用风险评级
集体ALL和集体AULC结果、趋势和比率的分析。
l 风险专家协助：
•评估公司的集体ALL和集体AULC方法以及符合美国公认会计原则的关键假设
•通过检查模型文档来评估PD, LGD和EAD模型的概念合理性和性能，以确定模型是否适合预期用途
•评估用于开发定性因素的方法，以及这些因素对集体ALL和集体AULC的影响，与相关信用风险因素进行比较，并与与Compa相关的信用趋势保持一致
•评估历史观察期，关注整个经济周期相对于公司当前投资组合的相关性
•评估将宏观经济预测假设纳入PD, LGD, EAD模型的方法，考虑到公司的商业环境和整个行业使用的贷款产品
•评估模型验证结果并评估其可能的影响(如果有的话)
•通过与公司的业务、环境和相关行业实践进行比较，确定贷款组合是否具有相似的风险特征
（4）财务报表内容
资产负债表内容
l 现金及等价物 2022年、2021年 138.03亿美元、145.86亿美元
l 交易性金融资产 2022年、2021年 260.69亿美元、272.21亿美元
l 持有至到期金融资产 2022年、2021年 913.21亿美元、981.95亿美元
l 摊余成本计价贷款 2022年、2021年 742.50亿美元、662.76亿美元
l 贷款信用损失准备金 2022年、2021年 -6.36亿美元、 -4.22亿美元
l 应收利息 2022年、2021年 30.82亿美元、17.91亿美元
l 总资产 2022年、2021年 2117.93亿美元、2113.08亿美元
l 总负债 2022年、2021年 1954.98亿美元、1946.99美元
l 非计息存款 2022年、2021年 807.53亿美元、1258.51美元
l 计息存款 2022年、2021年 923.56亿美元、633.52亿美元
l 短期借款 2022年、2021年 135.65亿美元、0.71美元
l 其他负债 2022年、2021年 30.41亿美元、 24.67美元
l 长期负债 2022年、2021年 53.70亿美元、25.70美元
利润表
l 贷款利息 2022年、2021年32.08亿美元、19.66亿美元
l 应税投资证券利息 2022年、2021年21.13亿美元、11.99亿美元
l 出售证券收益 2022年、2021年2.12亿美元、0.18亿美元
l 总利息收入 2022年、2021年56.73亿美元、32.89亿美元
l 存款利息费用 2022年、2021年8.62亿美元、0.62亿美元
l 借款利息费用 2022年、2021年3.26亿美元、0.48亿美元
l 总利息费用 2022年、2021年11.88亿美元、1.10亿美元
l 证券投资收益 2022年、2021年-2.85亿美元、7.61亿美元
l 股权投资收益 2022年、2021年1.48亿美元、5.60亿美元
l 客户投资佣金 2022年、2021年3.86亿美元、0.75亿美元
l 资管信托收益 2022年、2021年0.83亿美元、0.44亿美元
l 税前利润 2022年、2021年21.72亿美元、27.24亿美元
现金流量表（间接法）
l 新增现金及等价物 2022年、2021年-7.83亿美元、-30.36亿美元
l 现金及等价物 2022年、2021年138.03亿美元、145.86亿美元
l 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 2022年、2021年28.64亿美元、18.68亿美元
l 信用损失准备金 2022年、2021年4.20亿美元、1.23亿美元
l 交易性金融资产-权益证券 2022年、2021年-0.6亿美元、-0.26亿美元
l 交易性金融资产-衍生证券 2022年、2021年1.93亿美元、0.52亿美元
l 证券投资损失 2022年、2021年2.85亿美元、-7.61亿美元
l 非流通及其他证券收益 2022年、2021年0.57亿美元、2.01亿美元
l 资产清理损失 2022年、2021年0.02亿美元、0.39亿美元
l 递延所得税费用 2022年、2021年5.91亿美元、-0.8亿美元
l 应收利息 2022年、2021年-0.45亿美元、-1.85亿美元
l 非流通与其他证券收益 2022年、2021年0.57亿美元、2.01亿美元
l 应计薪酬 2022年、2021年-0.48亿美元、3.32亿美元
l 投资活动现金净流量 2022年、2021年-36.38亿美元、-903.36亿美元
l 出售AFS证券 2022年、2021年94.95亿美元、15.91亿美元
l AFS到期及偿还 2022年、2021年14.51亿美元、47.64亿美元
l 购买持有至到期投资 2022年、2021年-49.61亿美元、-855.19亿美元
l 其他证券出售与分配收益 2022年、2021年1.06亿美元、 6.66亿美元
l 新增贷款 2022年、2021年-78.79亿美元、-137.26亿美元
l 筹资活动现金净流量 2022年、2021年-0.09亿美元、 854.32亿美元
l 新增存款 2022年、2021年-160.94亿美元、782.38亿美元
l 短期借款增加 2022年、2021年134.94亿美元、 0.21亿美元
l 长期债务增加 2022年、2021年27.95亿美元、 16.36亿美元
l 优先股发行 2022年、2021年0亿美元、 33.06亿美元
l 优先股股息 2022年、2021年1.63亿美元、 0.63亿美元
l 发行普通股 2022年、2021年-0.22亿美元、 23.74亿美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