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死亡诗社》的注脚：韩愈《马说》和布罗茨基《黑马》

《黑马》

文/布罗茨基

黑色的穹窿也比它四脚明亮。

它无法与黑暗溶为一体。

在那个夜晚，我们坐在篝火旁边

一匹黑色的马儿映入眼底。

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

它的四脚黑如乌煤。

它黑得如同夜晚，如同空虚。

周身黑咕隆咚，从鬃到尾。

但它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

却是另外一种黑暗。

它纹丝不动地伫立。仿佛沉睡酣酣。

它蹄子上的黑暗令人胆战。

它浑身漆黑，感觉不到身影。

如此漆黑，黑到了顶点。

如此漆黑，仿佛处于针的内部。

如此漆黑，就像子夜的黑暗。

如此漆黑，如同它前方的树木。

恰似肋骨间的凹陷的胸脯。

恰似地窖深处的粮仓。

我想：我们的体内是漆黑一团。

可它仍在我们眼前发黑！

钟表上还只是子夜时分。

它的腹股中笼罩着无底的黑暗。

它一步也没有朝我们靠近。

它的脊背已经辨认不清，

明亮之斑没剩下一毫一丝。

它的双眼白光一闪，像手指一弹。

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

它仿佛是某人的底片。

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

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

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

为何呼吸着黑色的空气，

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嗖嗖？

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

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

（吴迪译）

该诗在前半部分采取欲扬先抑的手法，用接连不断的修辞和比喻来突出黑马之黑——由具象的黑煤、树木、地窖深处的粮仓、针的内部到抽象的黑夜和空虚来逐步强化其黑。

不难看出，黑意味着神秘、活力、力量、速度、潜力和睿智，意味着一种有朝一日出人意料的神奇创造力和可能性。最后一段既是故事高潮，也是诗歌主题：黑马寻找骑手指的是千里马在人群中寻找伯乐。

黑马的形象是一种文化隐喻，任何一个怀才不遇的人，都期望被伯乐慧眼识英才，但却总是失落于“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对应到电影《死亡诗社》中的人物原型便是，英语诗歌教师基汀老师是伯乐或骑手，而受到他启发的学生尼尔、查理和安德森等人则是少见的千里马。也许真正的伯乐会将每个人激发成千里马，而遭遇过伯乐的千里马却再也不会人云亦云和得过且过。

该电影最令人潸然泪下的场景是尼尔的自杀和基汀的离开。

1、尼尔自杀前的无助、孤独和落寞，令人肝肠寸断。他脱光上衣，戴上荆冠，俨然是那即将殉道的耶稣。在他看来，对艺术的追求恰如对自由空气的渴求，献祭艺术无疑是此时此刻使内在喧嚣得以终止的唯一方式，继而爱不释手地轻抚荆冠，默默走到敞开的窗前，继而离开房间，沿着楼梯缓缓走进父亲的办公地——地下室，平静地从抽屉中取出手枪……

2、学校因尼尔之死而急于寻找一个替罪羊来转嫁来自外界的压力，而这个替罪羊便是教师基汀，这一点学校、学生和基汀本身都心知肚明。然而，当所有人都屈从于权力意志而放弃自我的人格坚守时，一向胆怯内敛的安德森却勇敢地向即将离开的基汀表达了歉意：“尼尔的死不是您的错，是学校迫使我们签悔过书的。”继而，安德森率先站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并满怀深情地喊出：“船长，我的船长！”相继，那些尊崇基汀的个人品格和教学方式的学生也浑然不顾任课教师的嘶吼一个个地站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那一刻，他们成了自己意志的主人，

那一刻，他们不再循规蹈矩和盲目从众，

那一刻，他们真正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人。

《马说》

文/韩愈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