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首战失利
二，首战失利
晚饭吃完，太阳已经发斜。在战场，这残阳更是烈烈地红。
这已经是晚饭过后敌军的第三次进攻了。“应该是下了死命令要在天黑前拿下这里。”我嘀咕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旁边的班长说。
我似乎是听见指挥在那里喊着。
“同志们顶住！再挺一会儿！物资马上会到！”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说这话了——他总是说物资马上到，然而整整一天里，步兵的弹药补充全部来自于死去的敌军。他相信我们会化险为夷，但这似乎是他自己的臆想，我的弹药盒里，最后的一颗子弹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敌军呐喊着，猖狂地冲了过来，我们这边似乎静寂得很，不像是来打仗的。别的战士也和我一样，都只剩下一颗子弹了，谁也没办法再防守住，只能在战线中待着！
或许是指挥也看不下去了吧，我只听见一声喊：“同志们快撤退！”
我还有什么想法？总是是有，也被那一声喊扫得荡然无存。我赶紧背上行军包，从阵地后方急急退出。
敌军好像一只狗，疯狂地在后面追赶，好像要抢吞噬我们的功劳。他们越是追得紧，越是发喊：“冲啊！”“活捉军长！”我听见了，心中越发的打怵。我看见徐乐天突然停下了，他在两秒中打开枪后座，推进一发子弹，将枪对准了后方，他在瞄准！
我一惊。他只有一发子弹！如果用掉，再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我斜着跑过去，一伸手拦在他眼前：“你疯了！？”
“拿开！”
“我......”
“听指挥！没时间和你讲为什么。”
我有点迟疑，随即急速放下了手臂，一秒过后，一枪炸响，我沿着看去，只见约百米外，敌军一个摇旗的兵被放倒。他本是叫得最欢，最起劲。他一倒下，长军一愣。
“不要愣着，撤退！”
我们可是没有跑几分钟！平地一声雷，后面的指挥大声地喊：“先不要撤退，顶住！指挥部还没有撤走！”
我不是高级将军，后来也没有看过资料。但是我分明想象得出指挥部里的乱象。这些指挥根本不了解我们手中剩下多少子弹，纵使战士们一直喊着子弹没有了，他们依旧是只关心剩下了多少人。此刻，这场溃退是出人意料的。因此，他们现在正在疯狂地做撤退的准备，肯定有些人在把文件扯进袋子里，肯定有些人在胡乱地折叠地图，沙盘肯定也变为散沙。我想到这，就不仅仅是沮丧了，一小缕怨恨也悄悄流进来。当初就是这些糊涂虫，让我们这些即将高中军科毕业的人，来战场上当炮灰！现在去思索倒是还有什么用了？用刺刀和敌人搏斗才是唯一的道路。我摇摇头，吐一口气，从腰间拔出刺刀，插到枪前面去。
我又开始了无谓的战栗了。我知道仗打起来是很凶残的，我当然也见识过了，可是那确确实实是用子弹的搏斗，说不定，会从哪里突然钻出一颗子弹，直直地插进身子里，几秒即毙命——我猜；可是用刺刀不一样那！倘若运气好，碰上一个老手，一刀毙命，那么还是好的，若是一个新手，用刺刀不是很熟练，那如果真的挨了一下子，说不定要捱多久才会死！
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得了，必须上，即使死也是为国而死，破釜沉舟，拼了！
我想着这，端起刺刀，使劲儿向上冲。或许死的人命里该死，活着的命不该绝。
可是最后呢？我似乎并没有接触到敌军，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们就被允许撤退了。
命虽说是保住了，但在火车上，我还很不是滋味。或许本来我还是对战争的热烈抱有一些希望的，也对建功立业有着一些期待。但这次的战败完全抵消了我的希望。我觉得长生军团很弱，单兵能力弱，思想也不坚定，但是近日一战呢？反倒是我们败得稀里哗啦的，这是否不仅仅是我们过于轻敌，我们的导师也是过于轻敌的？那还怎么打仗呢？后备人员都对前线一无所知，还怎么打仗呢？
我把这些说给徐乐天听。徐乐天反倒是笑了：“你啊，想的就是太多。你看这一来没到我们擅长的夜战，二来敌军又是有备而来，我们匆忙迎战，三来我们在这里的部队太少。我和他们这群狗崽子打过仗，他们打得不行！有机会让你跟他们拼一下刺刀，一对一的！你输不得！”
听得他骂敌军是狗崽子，我不由得又说起来：“主席说过，我们不能鄙视那些被挟持的，在思想上不和我们为敌的敌军士兵......”
“看，又来！谁不知道呢？可他们现在不就是敌人吗？”徐乐天没磕绊就接了话茬儿，“你还是想得多！从学校里出来的，就比我们这些乡下人出身，糊糊涂涂念完小学就不念了的要文绉绉的！”他倒也不说什么，也不晓得是赞扬还是讽刺。
等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学生第一次上战场，感觉怎么样？”
我听到这话，张开手，看着已经挂了灰土的枪和乌黑的手掌，又掸掸身上的灰，又发觉这些黑块子是淡不掉的。
“太脏了，太乱了，太恐怖了！”
他一笑，有些苍老的脸卷起皱纹，但随即又平复下去，甚至是有点严肃了。
“据说城里总有些个战争狂热分子，每天期盼着开战！你如果把他们拉上战场试一试，恐怕他们都得吓得吐血！”
我笑笑:“恐怕是。”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我又想起了长生军的样子，那黄色的外貌似乎乍然飞起，浮现在我眼前。窗外的几棵树随着火车的运转向后跑去，树下的草染了秋天的黄色，就像一窝蜂充上来的长生军团。不过我倒是没有从前的那样害怕，如果真的过来，就用刺刀同他们拼！反正都是一窝懒兵！不过仗着人多而已。
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哪里，或许他们就在后面追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庆祝，或许他们现在很轻敌。
我对敌军是一无所知的，或许只有总参谋部才知道这群敌军的动向。那末我或许又是多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