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选好敌手（节译十五）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HOOSE YOUR ENEMIES》，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十五章

 

值得称赞的是，珀顿干净利落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将部队部署在了闸门下方那些较高的分层之中，从而开辟出一大片舒适的缓冲地带，这使得597团能够作为一支机动力量，自由地对抗灵族从轨道上发起的周期性攻击。卡斯廷贯彻了自己最初的决定——没有把部队派驻到蜂巢外部的地面上，那里的有毒空气与极低的能见度会令我们明显处于下风，但灵族似乎对“在战役的早期阶段大规模空降部队”的战法不怎么感兴趣。相反，它们更加钟情于争夺制空权，逐步蚕食本地能够实施拦截的飞行器的数量，以及实施我们在德莱齐亚上早已司空见惯的游击战术。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自然便是那些能让大规模入侵付出沉重代价的防御炮台。

 

“它们正试图在大规模登陆前削减我们的军力。”当我们正要穿越一座喧嚣的对接口时，我对安伯莉解释道。总之，这是对敌方策略最为直观的解读。“等瓦解掉防御阵线，它们便会开始空降部队，并动用重型军备发动全面进攻。”天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鉴于它们那目标的尺寸，很可能是泰坦，也就是说我越早进入下巢去对付那些灵族步兵，情况对自己就越有利。这便是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在头顶两百层的指挥中心，而是选在这里与安伯莉以及她的手下会合。

 

“这种状况会持续多长时间？”安伯莉稍稍提高了自己的调门，压过了车辆引擎的轰鸣、邻近铸造厂永无休止的喧嚣以及周围下达与接受命令的吼叫声。

 

我耸了耸肩。“这取决于它们的决心，以及愿意承受何种程度的战损，”我说道。“但我想说，时间不会超过一周。在那之后，天上便会下起‘灵族雨’。”

 

我环顾四周，很想知道是否有人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但幸运的是并没出现我担心的这一状况，环境噪音在这时发挥了巨大的屏蔽作用。饶是如此，我还是决定谨慎行事。我们周围的平民已然战战兢兢，没有必要再进一步刺激他们的神经。

 

“你的交通工具在哪儿？”安伯莉问道。

 

“在那儿。”我指了指停在装卸区一角的一台奇美拉。“你的呢？”

 

“‘闪光’在停车，”安伯莉环顾四周，似乎很期待看到自己乘坐的那台飞车仍然悬停在我们头顶。“附近有一条废弃的通道，车停在那里不会受人滋扰。”

 

“佩尔顿也要参加这次行动吗？”这一情况令我有些困惑。我先前一直认为安伯莉是唯一一个将会陪同参加我们这次侦查行动的人，而现在她的首席保镖也会随行，何况还有尤根和我带来的那一个班的瓦尔哈拉人，奇美拉将会变得拥挤不堪。

 

安伯莉点了点头。“还要算上莫特和泽梅尔达。这毕竟是审判庭管辖的事务。反正从名义上讲，你和尤根只是军方的观察员。”

 

这令我对此次行动的前景十分不安，我原本一直指望能在事态恶化时躲在一整班的士兵身后。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脚下的地面便突然开始抖动，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一股强劲的冲击波险些把我整个人掀翻在地。安伯莉和我在第一时间做好了应对惊慌平民潮的准备，并且全都本能地拔出自己的手枪。

 

“喂！出什么事了？”我随手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路人。

 

“气闸被攻破了！”那家伙指了指不远处一道有毒的雾墙，那东西正持续涌进我们这座巨大的房间。“异形攻进来了！”

 

他忙不迭地挣脱了我的束缚，转身加入到那些抱怨不止的同胞之中，一门心思地朝着出口通道逃去。

 

“帝国防卫军在此，不要惊慌。”我试图让周围肢体健全且神志清醒的平民听到这句宣言，但看上去符合条件的家伙委实少得可怜。我敲响了耳中的微型通讯器。“敌人来袭。听起来像是喷气摩托。”说罢，我转身面对那步步蚕食码头的雾团。

 

“政委，我们正在赶往那里的路上。”通讯器里传来了格里芬中尉那令人愉悦的声音。“预计三分钟后到达。你们能够支撑到那时候吗？”

 

“看情况不行也得行。”我回应道。与此同时，随我一同行动的那班士兵离开了车子，平端光枪，奇美拉的炮手转动了炮塔。

 

“你们何时能够赶到？”安伯莉呼叫了她的随从。

 

“至少需要五分钟。”佩尔顿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正徒步赶往现场。”

 

“它们可不是。”安伯莉边说边用爆弹手枪开火射击。三台绿紫相间的喷气摩托冲出了雾团，绕着天花板不停地盘旋扫射。现场的其他人员都像平民在遭遇致命危险时的惯常反应一样作鸟兽散：先是不住地尖叫，来回乱窜，随后便躲在自己能够找到的掩体后面瑟瑟发抖，并根据各自的性格特点开始咒骂、哭泣或是喋喋不休地向帝皇发着牢骚，想要寻求庇护。

 

与我同来的士兵们的反应则远比那些家伙要积极得多，他们纷纷使用光枪和奇美拉上的重爆弹枪开始还击，不过由于目标过于迅捷灵动，这些反击火力大都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为首的那台喷气摩托绕了一个大弯，开始横穿货舱发动空中扫射，我高声喊道。“小心！”士兵们不需要催促，他们在德莱齐亚上早已看惯了战友被重型星镖炮撕成碎片的惨状，他们伏低了身子，依托附近的掩体顽强地进行着反击。我不失时机地躲在附近的一台奴工身后，那家伙兀自一门心思地忙着堆叠板条箱，直到被一连串的致命圆盘切断了一根动力缆线和几块重要的肌肉组织。身负重伤的奴工开始徒劳地进行着挣扎，我的大衣上被溅得到处都是它的鲜血与润滑油。然而身在开阔地带的安伯莉却不似我这般幸运，一枚星镖撕裂了她周围的空气。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便在爆聚空气引发的巨响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意识到这是移位场发生器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她的性命后，我微微松了口气。

 

“该死，我讨厌这样！”我身后的一个声音高声咒骂道，紧接着便从又脏又臭的垃圾处理区里射出一连串反击的手枪爆弹。

 

为首那台喷气摩托降落到地面上，乘员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径直向我冲了过来。我朝它开了两枪，但那个灵族士兵用一系列纵横跳跃的优美动作连续避开我的光弹。不等我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它便已欺近到攻击范围，举起链锯剑向我发动了猛攻。

 

我顺势滚到一边，拔出自己的链锯剑，疯狂抵挡着对手的攻击。当两把武器的锯齿咬合在一处时，迸发出了大片的火花。令我感到惊讶的是，灵族士兵随后轻快地越过了兀自抽搐不止的奴工，主动脱离了我的攻击范围。

 

“第二波攻击来了，长官！”我那微型通讯器稍微削弱了尤根的警告声，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光随即证明他用那支接受过扬贝尔重新祝福的宝贝热熔枪成功完成了射击。我眨了眨眼睛，恢复了视力，发现第二组由三台喷气摩托组成的编队正在我头顶上盘旋。我很高兴地看到，其中一个家伙拖着尾烟，但还很难说这到底是我副官干预的结果亦或是奇美拉重爆弹枪立下的功劳。此时那其余两台灵族飞行器正在着陆，它们的乘员也仿照前面同伴的样子离开了摩托。在意识到自己就挡在它们前进的道路上后，我慌忙闪到了一边，在安伯莉落脚的垃圾堆旁寻找着掩体。

 

“它们到底在干什么？”我的这句反问并非是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三名灵族士兵此时正在翻检奴工一直分类的那堆板条箱，而它们那仍在空中盘旋的同胞持续倾泻着令人生畏的压制火力。尽管597团的士兵们一逮到机会便探出身子开火射击，但眼前这些入侵者全然没把这连串的光弹放在心上。

 

“当然是偷东西，它们可是海盗，你忘了吗？”安伯莉的语气微有些不耐烦，她爬进了我的避难所，只见她上衣的前襟上沾满了某些令人作呕的污秽。

 

“看来它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朝敌人大致的方向射出几发光弹。情况确实如此，它们每人搬起一个板条箱，向自己那着陆的飞行器发起了冲刺，然后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货物固定在座驾上，紧接着便跳上了驾驶座。

 

“而且那些东西似乎对它们很重要。”格里芬补充道。伴随着强劲的引擎轰鸣，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了事发现场。奇美拉尽情喷撒着重爆弹雨，而车载步兵也迅速离开了交通工具，为我们的反击火力注入了新的力量。两台喷气摩托被打得侧倾，整流罩上尽是斑斑点点的弹痕，但它们并没有坠毁或是爆炸，这结果令所有人都大失所望。【注：考虑到那里相对封闭的环境，这也许倒是件好事。】

 

目送着敌人撤离了战场，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兀自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等我五分钟。”安伯莉将爆弹手枪插回枪套，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污秽不堪的上衣。“等我把这东西清理干净后，咱们就立即出发。”

 

……

 

之后的安排与她说的一般无二。考虑到和尤根以及安伯莉那件更胜一筹的上衣一起待在一处封闭空间之中会额外“增添”此次出行的舒适度，我看准机会霸占了奇美拉的炮塔。那里毕竟可以为我持续提供蜂巢深处所能供给的新鲜空气，而且若是敌人想要出其不意地干掉我们，它起码也能让我看清凶手的模样。

 

依托这个制高点，我能清楚地看到正在接近的佩尔顿、泽梅尔达和莫特，他们全都背着背包，周身穿着朴素的实用服装，脚踏结实的靴子，随身武器更是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佩尔顿的爆弹手枪就插在腰间的枪套之中；泽梅尔达把自己的激光手枪从后腰上惯常的隐蔽位置转移到了大腿上的枪套里，这样做的原因想必是为了不让背包影响快速拔枪。而令我略微有些惊讶的是，莫特竟然也在一个露在外面的肩袋里携带了一支激光手枪。哪怕没有其它什么事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安伯莉此番严阵以待也着实令我十分震惊。据我所知，学者平素极少携带武器，而即便他不得不武装自己时也更加喜欢选择那些极为低调的装备。

 

我点了下头，和他打了个招呼，毕竟在安伯莉的战斗小队中，他是我交往最多的家伙（安伯莉本人自然除外）。若是我足够小心，不去触及他那改造小脑连续涌出的大量信息，他实在是位令人着迷的谈友，能够讲出他几十年来为审判庭服务所积攒下各类奇闻轶事，而且他还拥有能够瞬间计算复杂变量的杰出才能，这在多年来访问大批赌博场所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注：在后来几次此类行动中，他那接受过改造的双腿所具备的加速性能也同样派上了极大的用场。】“我不喜欢看到你配枪的样子。”我说道。

 

莫特点了点头。“我只会在大约18.375%的作战任务中携带武器。”他附和道。“不过考虑到在下巢遭遇敌人的可能性为……”

 

“近乎百分之百。”我赶在他开始将敌人分门别类前忙不迭地表示同意。“特别是考虑到灵族也在那底下图谋不轨。”

 

“确实如此。”安伯莉爬进车子，开始与我的膝盖骨进行交谈，毕竟此时她那张脸也只能与我的那一部位大致齐平。我向着炮塔竖井的边缘微微移动了下身体，以便能够看清下面乘员舱里她那张仰视的俏脸。“所以越早着手处理此事，局面对我们就越是有利。”

 

“你不带上那套动力盔甲吗？”我问道。那玩意儿所能提供的额外火力能够派上极大的用场，毕竟在此类行动中不存在什么过度杀伤的问题，而且有厚实的陶瓷装甲挡在我与数量不明的灵族暴徒之间，同样会令我底气大增。

 

安伯莉摇了摇头。“扬贝尔仍在修理那玩意儿。他说过好几回需要更换几个零件，并且要重新粘贴纯洁圣印。”

 

“好吧，他是那方面的专家。”我承认道。待等到她在自己的随从身边就座之后——他们全都坐在尤根对面的长椅上——我呼叫了司机。“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遵命，政委。”我没能认出微型通讯器里传来的这个声音，这很可能意味着她是从瓦尔哈拉新近征调的那批新兵中的一员，或者只是因为这名女兵从未有过任何足以引起我关注的严重违纪行为。老实说，我希望是后者，毕竟带有经验的老手前往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会令自己更有底气。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担心这个问题。伴随着引擎咆哮、剧烈的颠簸与刺鼻的钷烟，我们径直驶向了下巢。

 

……

 

最初的两个小时里风平浪静，我们穿过制造分层，沿着挤满了重型卡车与通勤公交车的坡道和公路蜿蜒下行。有时，车道会途经隧道，能够清楚地听到铸造厂的炉火沿着侧道传来的呼啸声。无数位于下方的分层向我们敞开了怀抱，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车道只是遵循大型蜂巢的惯例，简单粗暴地穿越了下方分层的顶部。沿途所有东西都以令人满意的速度为我们让开了道路，于是没过多久，我们便穿过了主工业区，向着蜂巢的更深处继续挺进。此时道路偶尔会带我们穿过坚硬的岩层，而后便再次返回到洞穴之中——那里面同样堆叠着我们在上层司空见惯的连体式多层居民楼。

 

到了这个深度，蜂巢的景色也开始有了些变化，制造工厂的规模变得更小，更加趋向于专业，而且对人力的需求也远远超过了机械。有几次我看到人们在大片火花的陪伴下锤打灼热金属，或是锉磨仍然需要戴着手套拿取的滚烫铸造件。这里同样也点缀着居住单元，有些依然坚挺，有些因为过于老旧而开始倾斜，而还有一些则是使用就近拾取到的材料匆忙搭建而成。这里同样也存在个体商业，小贩们充分利用起了简易摊位、手推车或是挂在脖子上的托盘，售卖各式各样的商品。由于车速过快，我没法告诉你那大多数商品都是些什么，不过似乎有很多人是在提供那些连尤根都要三思而后行的可疑食品。【注：很可能并不会，如果当真有人能够配得上“陶瓷胃”这一称号，那么一定非他莫属。】我们同样也经过了一些检查站，艾恩方德行星防卫部队是负责把守这些地方的绝对主力，不过还有一小部分管辖权似乎是被交给了本地的执法人员。

 

在这偏僻的蜂巢下层，我们的奇美拉显然是件“稀罕物”，【注：本地的防卫部队在常规状况下一般使用多用途卡车来完成蜂巢内部的运输工作，而在实施地面行动时才会动用他们的装甲车辆。】许多人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目送我们远去，表情从面带忧色到惶恐不安，不一而足。

 

“长官，我们就要到了。”司机在下行的过程中很少与人交谈，除了偶尔会从指挥中心那边更新战术信息之外，一直保持着无线通讯静默。【注：当然，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若当真发生什么需要凯恩留意的紧急状况，卡斯廷肯定会直接联系他本人。】此时她开始放缓车速，我瞥了眼前方，终于看到了通往下巢的闸门。

 

我不太确定它们是否和想象中的模样相符，但入口的坚固程度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大敞四开的三道闸门将彼端下行的隧道完整呈现在我们面前。每一道闸门都足以让帝皇毒刃通行无阻，门户两侧全都戒备森严，防御武器以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激光炮与重爆弹枪为主，负责操纵它们的行星防卫部队士兵个个如临大敌，谨慎地打量着从两个方向连续通过大门的车流与人群。此时两道大门允许从下巢进入蜂巢主体，而剩下一道大门则负责处理反方向的通行需求。

 

“有意思。”安伯莉透过射击孔匆匆扫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后，【注：倘若情况需要，登车的士兵们可以利用这些车体上的小孔向外射击，为车载重型武器提供火力补充。】开口说道。“我们之前经过这里时，两个方向的交通流量还算是大致相等。”经她这么一提，我这才注意到这个事实。

 

“而且数量也远比现在要少得多。”莫特补充道。“据我估算，自那时以来，上行人数增加了47%。当时还并没有启用中间这道闸门。”

 

“若是你那些线人所说的那些谣言仍在发酵的话，这就并不奇怪了。”我尽力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既然有这么多人忙着抛家舍业，那么在更低的深处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糟糕的变故。毕竟蜂巢居民生就顽强，除非性命危在旦夕，否则不会轻易放弃那些来之不易的个人财产，有时候甚至会达到舍命不舍财的地步。如此大规模流离失所的背后，基本可以肯定灵族正在那下面遂行不轨。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环视这能够产生回声的巨大空间，努力寻找其它安全防范的措施。珀顿，或是接受他这一命令的家伙，显然对这里的局面有着清醒的认知：几辆带有艾恩方德行星防卫部队标志的奇美拉就停在附近，随时准备穿过道路拦截敌人，它们的炮塔已经对准了三座闸门。装甲车后面便是带有重型火力点的路障，它们的坚固程度完全对得起搭建的工期。总而言之，任何想要强行通过的灵族部队都会被拖入一场漫长而又激烈的对峙交火。如果握有足够的兵力并且愿意承受攻坚的伤亡，它们很有可能会拿下胜利。但若是守军可以为597团争取到足够的部署时间，并且能够做到死战不退，那么这场战斗的结果便会迎来逆转。

 

“你尽可以打赌灵族会继续施压。”佩尔顿没好气地评论道。“它们往上巢驱赶的难民越多，基础设施承受的压力就越大。”我得承认，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我认为当你身为一名仲裁官时，你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就和他过去一样。从维护治安的角度来看，平息骚乱和分发食物差不多是一码事。

 

“正是这样。”莫特点了点头，一时间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由于针对下巢人口的精确统计数据近乎自相矛盾，因此很难反映出问题的真正样貌，但根据我们到访以来上行交通增幅的情况推断，并且假定其它闸门也出现了类似的趋势，那么蜂巢上部的资源将会在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内被消耗殆尽。”

 

“那我们最好要尽快清除下面的灵族。”话虽如此，我自是心知肚明：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们再次启程前往最近的下行隧道入口，由于前方时而有车辆停下来接受安全检查，我们这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那些检查点归由本地纠察官负责，他们那棕色的头盔与防弹护甲【注：也许这就是导致他们被当地居民戏称为“甲壳虫”的主要原因。】和艾恩方德行星防卫部队大兵身上蓝灰白三色城市迷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后者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们。执法人员挥手让接近的我们通过关卡，当车子咆哮着从本地防卫部队的士兵身边驶过时，我用自己最为庄重的军礼干净利落地回应了他们那拖泥带水却又饱含热情的敬礼。【注：严格来讲，政委不属于指挥链中的一员，因此即便是与其朝夕相处的帝国防卫军士兵也并不一定要向他敬礼，更何况是平素难与谋面的行星防卫部队。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对于凯恩而言，士兵们的敬礼貌似发自真心，然而他本人却似乎没能认识到这一事实。】闸门彼端的三条隧道似乎是长达几百米的平行线，每隔二十余米便会有更加狭窄的功能通道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当我们路过那些地方时偶尔能够瞥见其它平行隧道里行驶的车辆。我在这些侧道的内部与两边看到了定向地雷独特的弯曲表面，每一枚地雷在爆炸时都会抛射出大片密集的弹片，就像是扣响银河系里最大号的霰弹枪一样覆盖整个车道。这些地雷或是连接上了运动感应器，或是直接采用远程引爆的方式，它们共同将整个上行路线变成了一片火力杀伤地带。

 

尽管明知这些地雷需要经过多重安全协议才能最终起爆，但此情景还是吓得我颈后寒毛倒竖，只得强迫自己不去多想那意外爆炸的后果。奇美拉厚实的装甲板在这等距离上也难以抵挡如此密集的破片弹幕，即便投射物没能穿透装甲，崩落的装甲内衬【注：在足够强烈的外部冲击下，战车的装甲内层会崩落大量的内衬碎片，在有限的空间里制造出一场有如暴风雪般的破片雨，这是全银河系所有坦克乘员理所当然会惧怕的东西。（译注：请参照碎甲弹的作用原理。）】也能同样有效地了结我们的性命。

 

等我们穿过这段瓶颈地带之后，我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当然，我们撞上敌人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大幅提升。上行的交通流仍在延续，放眼望去那个方向上到处都是挤作一团的车辆与步行的人群。有些人还推着摇摇欲坠的手推车，载着他们的财产步履维艰；而另外一些人除了随身携带的背包之外，显然已经放弃了他们拥有的一切（前提是他们起初还拥有一些别的家底儿）。

 

根据他们的衣着、警觉的举止以及那露在外面很是显眼的武器判断，大部分向上迁移的难民都是来自下巢的腹地，在那种地方即便是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也必须依赖上层的垃圾提供原料。一些刀具和弓箭显然是用废弃物的残片攒凑而成。此外，我还在几件外套的棒形纽扣上发现了指骨的痕迹。

 

而附近的居民则相对容易辨认，质量稍好的衣物表明他们的手头较为富裕。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对从下层涌入的难民无动于衷，至少在对方移动期间，表现得漠不关心，这意味着底层居民的向上迁移已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附近的居民已不再把这视为一件稀罕事。在我看来，围绕这两个群体间唯一的互动便是一些更富经营头脑的附近居民所设立的摊位，他们无疑是在以敲诈的价格向难民出售食品。

 

我不愿意去猜测，若是没有分散在人群中的士兵，整个场面会有多么平和，不过我怀疑至少会比现在要和谐得多。撇开别的不谈，如此一众来自下面的陌生人的出现似乎已经开始解冻珀顿所暗示的当地居民间那稍微有些冷漠的关系。

 

几分钟后，我们的司机通过无线电报告说道。“车子只能开到这儿了。”不过我早已自行猜到了这一情况。通道变得越来越低窄，女兵调低了档位，放缓了车速以便让挡路的平民可以赶在被轰鸣的车子碾死之前找到能够避让的空间。所幸这里仍有大量可供变道的侧道，不过那些小型车辆的司机在不情愿的避让过程中无疑已经发现他们和我们一样近乎寸步难行。那些步行的家伙在这方面自然更有优势，他们更加容易挤进两侧墙壁上那无数的缺口，而这些临时的避难所看上去似乎乃是各式各样的住家和店铺。

 

正当我要回到奇美拉里，关闭顶舱盖，宁愿去忍受尤根的口臭也不愿意被“斩首”时，天花板再次升起，我们进入了一座中等尺寸的洞穴。那里面挤满了行星防卫部队的士兵、多用途卡车以及匆忙加装在已有房屋上的防弹护板。

 

“谢谢。”我开口说道。“非常感谢。”

 

兀自躲在舱室隔板后面不见身影的司机放下了坡道板，并按照惯例祝福我们能够平安凯旋。佩尔顿、泽梅尔达和莫特丝毫没有辜负他们审判庭特工的身份，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车子。安伯莉则稍微逗留了一会儿——毕竟她本人更加习惯尤根的存在，况且还要顾及到自己身为领导的威严——也跟着下车，把副官和我抛在了后面。

 

“审判官，我们奉命恭候您的到来。”一名身穿行星防卫部队制服，顶着表明其中尉身份的天鹰（看表情那家伙有些消化不良，爪子里还钳着某种不明种类的啮齿动物）头盔，看上去略有几分紧张的年轻男人，举起单手想要致敬，但想了想，便又把手放下，转而向我敬礼。显然这熟悉的礼仪模式令他长出了口气。待我回敬完毕后，他再次看向安伯莉，脸上微带着小狗向主人祈求饼干的神情。“只要您开口，我们会为您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援助。”

 

“谢谢。”安伯莉优雅地点了下头，而尽管我们此时相对还算安全，但佩尔顿和泽梅尔达仍旧分别占据她两侧的位置，留心警戒着任何意想不到的威胁。“也许我们可以先从你的人在这里的部署情况说起。”

 

“绝大部分人士气高涨……”年轻的军官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答非所问。“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拉起了几道稳固的防线，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他掏出一块数据板，调出一张粗糙的二维地图。“这是我们当前的位置，在这里和这里还设有另外两处前哨站。”当中尉开始进行一个能让他感觉舒适的话题时，整个人明显都变得更加自信。“我们已经向蜂巢深处派出了侦查部队，不过还没人回报发现敌情。”

 

“他们中可有哪支小队根本就没发回过任何联络信息？”我问道。那样会十分清楚地标示出敌人的位置。

 

年轻的军官摇了摇头。“没有谁错过例行的通讯检查。”尽管中尉此前肯定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他看上去还是稍微有些不安。“不过，我们也经历过一两次通讯延误。”

 

“通讯延误？”安伯莉抢在我前面追问道。

 

“就是临时的通讯故障。”军官说道。“我们的巡逻部队愈是深入下巢，无线通讯信号就会变得愈发微弱。”关于这方面，我可以对他讲述一些自己的亲身经历，不过我猜那对于艾恩方德防卫部队的官兵们来说可能会是些不受欢迎的稀罕事，毕竟他们已经习惯在拥有大量信号中继的上层环境中执行任务。而在那更低的蜂巢深处，大块混凝土、金属和基岩都会以不可预见的程度削弱或是扭曲通讯信号。

 

经他这一提醒，我发觉我们自己在不久之后也会失去与后方的通讯联系，于是便敲响了耳中的微型通讯器。

 

“凯恩呼叫指挥中心。我们已经到达艾恩方德行星防卫部队的前哨站，”我微微提高自己的嗓门，压过了我们自己那台奇美拉的咆哮，此时司机正在操纵车子原地转向，以便沿原路返回。【注：这是那类车辆的拿手好戏，即以相同的速度，令两条履带分别朝不同方向旋转，从而实现这种不会产生旋转弧度的“原地转向”。（译注：此种转向方式对于车辆的变速箱有着一定的要求。）】“队伍即将出发。”

 

“明白。”藉由装甲运兵车那功率更为强劲的通讯装置，卡斯廷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晰。然而等车辆返回闸门之后，便会因为距离过于遥远而无法收到我那微型通讯器发出的信号。借助本地防卫部队的通讯网络，我们在短时间内仍旧能将消息发送回指挥中心。但从我们刚刚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莫名地对此表示怀疑。“有什么需要知会我们的情报吗？”我认为这话总比“有什么需要告知我们的遗言吗”稍显委婉。

 

“依然没有发现灵族。”我说道。

 

即便是通过这不断恶化的通讯网络，我也把卡斯廷那听天由命的口吻听了个一清二楚。“我真希望自己会把这当成是件好事。”

 

“我也是。”说罢，我把注意力转回到安伯莉与我们面前这位军官身上。

 

“很好。”安伯莉的语气很是果断。“我们这就出发。我想我们已经收集到了所有需要的信息。”她冲那个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那家伙略微松了口气，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意思其实是指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榨取情报的价值。她瞥了一眼莫特。“你有什么建议？”

 

学者点了点头。“我建议还是选择我们上一次的下行路线，毕竟那是通往网道入口最近的路。虽说我们现在距离那里有13.179公里，但我们应该会在贸易站——也就是你枪毙那些妄图把拉克尔当成女巫烧死的救赎主义者的地方——那里返回到先前的路线上。”

 

“才不是。”泽梅尔达语带轻蔑地反驳道。“他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确实只有她被那帮家伙认定为女巫。”佩尔顿操着一副通情达理的腔调。“他们想要烧死其他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们和她混在一起。”

 

“这事儿听上去很有趣，”我赶在有人——特别是莫特——开始讲述故事前，插话说道。“也许在前往贸易站的途中，你们能给尤根和我说说详情。”

 

“前提是那地方还有那么一座贸易站。”安伯莉边说边抖了抖肩膀，调整好了她那帆布背包的带子。“那里的位置深入蜂巢腹地。很可能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变成了灵族的地盘。”

 

“你让这故事变得愈发有趣了。”我说道。我的天啊，她听完我的话竟然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