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七岁满目疮痍(重置版)
我的十七岁满目疮痍,于是上帝赐给我了一道灰暗的亮色。
当我作为转校生来到班里的时候,我结结巴巴的话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相和来自家乡的一股“土气”引来了下面的人的嘘声和笑声。虽然老师很快压制住了这些声音,但我依然能清晰的看见他们眼中的轻视和鄙夷。
这时我抬起头,看见了墙角处一个不一样的身影:
他的鼻梁上有一道浅浅的疤,头发是黑色的,但中间那块却隐隐露着黄色,一定是染过黄发又染了回来,披在肩上的校服也脏兮兮的,沾满了墨水和灰尘。此刻他正低着头,翻着他的漫画书,地上的烟头星星点点,一看就是一个“三不管”少年。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笑话我的人。
我低下头,飞快的坐到了门口的座位上——和他正好对角分布。
第二天我来到学校,发现课桌里面被塞满了垃圾,脏兮兮的。刚刚落座,就有人走过,还“顺便”撞了一下我的课桌。桌子倒在我的身上,脏兮兮的垃圾就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就站起来,把垃圾拍掉,刚准备去拿扫帚,结果老师恰好进来了。
因为乱扔垃圾,我被罚做了一周值日。
我倒不怎么失望,因为通过这一周的值日,我得以观察他。我发现他不喜欢吃早餐。打那以后我都会早早到学校,然后在他的桌子里塞上早餐。然后每次都会看见他下了早自习把它们拿走,一定是怕人看见,悄悄拿出去吃了——直到后来,因为被发现不知道明星,不知道名牌,不知道网上的热梗以及平平无奇的成绩让我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每天下早自习都要被那群女生堵在厕所里好让她们“眼不见心不烦”,我就再也看不见他这么做了。
此后我的日子逐渐变得更加黑暗。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开始变着法子的欺负我。他们会看见我就大喊“快跑”,把我碰过的东西毫不掩饰的嫌弃——要么赶紧蹭两下子,要么扔掉,甚至还宣扬说我的身上有致命的病毒。男生们会往我的身上扔纸团,故意踢倒我的课桌,把墨水撒在我身上;女生们会把我锁在厕所里,在课桌上写上污言秽语,和她们的好朋友说我的种种莫须有的罪名……
我也向老师求助过,但他们说“这只是开玩笑而已”,老师也就不管了,随后便是更加残暴的欺凌。
我注意到,只有他一直没有参与。即使我就在他身边的垃圾桶里搬着桌子倒出桌肚里的垃圾,他也只是坐在那里看漫画,或者抽烟。
我能理解他的明哲保身,但我依然在给他带早餐。
我像一个被人嫌弃的丑布偶,每天都被人拳打脚踢,扔到脏兮兮的角落,然后听着他们哈哈大笑着离开。但对当时我的而言,只要能看他一眼,心里知道他吃了我买的早餐,就足够暖心了。
十八岁的六月份,这个月过后,我就要高三了。本来那天因为要整理教室,腾出考场,我们早早放了学。但我被他们要求着一个人收拾完了考场,然后低着头背着包走到校门口,发现他正在和几个男生聊天。我忍不住偷偷躲起来聆听:
“诶,怎么没看见你欺负那个病毒宿主啊?”
“嗨,你不知道吧?其实她课桌里那些垃圾都我塞进去的。为了防止弄脏手,我还得戴手套呢。”
“啊?那她送你的那些早餐呢?”
“我都喂了狗了。你知道吗,她买的那个蛋饼,连狗都不吃呢!”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狗都分的清好赖啊。”
“但看她那样子,她好像还喜欢你呢。”
“什么?太晦气了吧?你说我需不需要回头找个道士啊?”
……
十八岁的六月,我死了。跳楼死的。
我写了篇遗书:
“我的十七岁满目疮痍,于是上帝赐给我了一道灰暗的亮色。
可我终于知道,那灰暗的亮色终究是灰暗的颜色,它甚至比其他灰黑的颜色更加令人不齿。
我只求他人能照顾我的父母,他们白费了心血,我对不起他们。
再见,灰黑的班,灰黑的校园。
我坠落在了十八岁,只求他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