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同人】Fate / World Chalice 第九章

第九章 逢魔之时（1）

4月24日，周一，午夜，22:50。

山区，河边森林。

黑夜下，一名忍者正在密林中疾驰。

Servant，Assassin——以隐秘行动，伏击为优势的职阶，如此晦暗而寂静的环境正是他们大显身手最好的舞台。

忍者少年的身姿跃过一道又一道树影，仅遗留倏忽间便消散殆尽的掠草声。

远处，灯火通明，宛如黑暗之海中唯一灯塔的快餐厅，便是这名Assassin的目标——“搜寻，跟踪第一圣杯的歼灭者，收集情报”——毫无疑问，对于这名忍者Assassin来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完成Master所下达的指令。

矫健的身姿消隐于夜色中，再度绕过一个树影，随后双腿弯曲，预备发力。

然而，就在Assassin一跃而起的前一秒，某种强烈的不安袭击了他的内心——那也许是被称为“虫之预感”之物。

迅速环顾四周，就连视野之上也特意确认过，毫无威胁可言。

……唯独被忽视的，是危险从下方袭来的可能性。

忍者少年的身影向上飞跃——陡然间，一道难以预料的力道从他的双腿上袭来——少年猝不及防，朝偷袭者方向张望，只见一条粗转的章鱼触腕，正牢牢攀附在他的腿上。

不，那真的能够称之为“章鱼触腕”吗？

构成那条象牙色触手本体的，是布满笔触、纹理，却缺乏纵深感，与四周光影毫无关系，简直有如涂抹在视觉象限之上另一个图层的颜料色块。触手上，用以取代吸盘的，是紧密排列的鲜红色的女人嘴唇，全部无规则地翕动着，发出“啧啧”声，满带情色意味地吮吸着忍者少年的小腿。

那诡异之物的根部，是一头海蓝色的鲸鱼——并非如此——是一条鲸鱼型的裂缝，游弋在夜幕笼罩的地面上，宛如给大地凭空打上一个孔，在裂缝的另一端展现出油画般明亮的海洋景色。

忍者Assassin完全无从得知，这诡异的袭击者究竟是何时游弋到了自己脚下，又伺机发动偷袭的。

转眼间，Assassin已被触手重重摔在了地上。

忍者少年迅速起身，抽出小刀，切断章鱼触腕——又精准地掷出苦无，将游弋接近的另外三只“鲸鱼”前后扔来的触手击退——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敌人盯上的Assassin，果断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为时已晚。

仿佛就连空间本身也变成颜料，被喷上水，开始溶解、褪色一般，原本空无一人的密林间，霎时间显形出无数小型拱门，牢牢堵住了Assassin的去路。

身着黑色大衣，头戴礼帽的男人从拱门下成群结队走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雨伞、猫咪、乌鸦，仿佛某种令人费解的超现实主义艺术作品。

“什么？”仅仅是因为眼前的景象而片刻恍惚，Assassin的双脚就再度被捉住——那是从泥土中伸出的大大小小的，比出“Peace & Love”姿势的，同样油画般材质，游离于视线光影结构之外的人类手臂——此刻宛如蟹钳一般，用手指牢牢夹住忍者少年的腿。

下一秒，只听“咔嚓”数声，Assassin的小腿就已经如同冰棒般被剪断成数截。

“……呜？！”

无论是锋利的刀刃，还是飞速的弹丸，若说能够一击打断肢体，还尚且在常识范围内——然而，简单触碰就将Assassin双腿夺取的却是属于人类的手指，更显令人胆颤。

不管心中如何惊讶，身为风魔忍者的素质令少年依旧顽强地摆脱了追击。

借助小刀作为支点，失去双腿的Assassin拼命向包围圈的缝隙逃窜——不断掷出苦无、匕首，将追逼而至的大衣男们的头部打碎，以树木为掩体，拖延与敌人的距离，精确地将自己维持在恰好安全，又不至于过分消耗体力的地步——即便是这样，持续大量失血的Assassin仍然判断自己很快就会陷入弹尽粮绝的地步。

唯一的生机，便是解放宝具，以军势对抗军势。

“既然如此，那就将此处化为大炎热地狱吧，【不灭的混沌……（Immortal Chaos……）】”

忍者少年的咏唱并未完成。

一枚巨大的水牛头骨猛地掘开地面，身体钻出，双角无情地撕开了少年的胸膛，将对方高高扬起，彻底捻灭了Assassin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在头骨下方，是钢制刀叉、烟斗、西洋象棋棋子，与滴着浓稠汤汁的青口贝搭建、连缀而成，有如蜘蛛一样多足的庞大躯体。

少年沉重地坠落在地面，内脏洒得到处都是。

“Assassin职阶的Servant，是吗？”

在丧失意识之前，忍者少年见到了那群黑大衣礼帽男中，唯一有着正常五官的人，抱着一本书，踱步到已然濒死的自己面前。

“真可惜，这里已经被Caster布下了阴阳术的结界，你的【气息遮断】没办法发挥效果。”

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透露出理性与冷漠。

“那么，牛鬼，请给他最后一击吧。”

那匹宛如蜘蛛一般，有着巨大水牛头骨的怪物应声而动，“小便、小便！（Pisse、Pisse）”——伴随如此意味不明的咆哮，怪物将大角从对方的下颌处刺入，洞穿了Assassin的头颅。

4月24日，周一，午夜，23:00。

山区，河边森林。

C，S，以及他们各自的Servant，此刻已经回到了方才与Saber之杯鏖战的地方。

离开灯火通明的快餐厅，主动踏入敌人所潜藏的黑暗中，这似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C和S已然达成共识，若是在快餐厅附近开战，一定会将无辜的店员卷入——那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寂静的林间，空无一人，却四处满溢着危险的气息。

被折断的树木，被雷电波及而焦炭化的地面，沾染了圣杯之血，现在仍散发出浓烈的铁锈与昆虫气味的泥土。那双紧盯着自己一行人的暗鬼之眼，究竟藏匿于战场何处呢？

“Assassin职阶的Servant，是擅长潜伏、暗杀的Servant。”

S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这片夜晚笼罩的森林无疑是他们施展身手的绝佳场所，要在这里胜过他们，或许是潜伏能力更加出众的Assassin，或许是擅长阵地战的……”

——突然，数枚苦无与短剑便如狙击枪子弹般，由上而下呼啸而至，掐断了少女的话语。

Archer与Saber迅速察觉敌袭，各自护住自己的Master加以回避，也无意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敌人投掷的利器未能命中目标，而是削取空气，裹挟着音障，深深刺入大地中，旋即起爆，释放出滚滚烟幕。

“Archer！”S试图呼喊以确定战友的方位。

她反应过来了，敌人的目标并不是狙杀，而是要切分敌人，得以逐个击破。

C听见了S的呼喊，只是那声音渐行渐远。

少年和Archer所面临的状况显然更加险峻——烟幕中，三名Servant身姿浮现，朝着大兔子与少年缓慢逼近——尽管装束大相径庭，但C还是能大致分辨出，他们应当都是来自极东之国的忍者们。

Assassin的Servant？……但是又有违和感。

事实正是如此，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在那三名Servant的双眼里，并没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枚旋转的油彩质地的青苹果——像是绘本一样，奇幻而诡谲。

“别想伤害我的Master一根毫毛！”

兔子Archer护在C面前，凶狠地露出牙齿与爪子。

战况剑拔弩张，少年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毫无预兆地，仿佛是刻意为这对峙局面增添些许格格不入的趣味一般，忍者们身后的烟幕里传来了歌声——

“笼子眼，笼子眼。”

“笼子中的小鸟。”

“什么时候才能飞出去呢？”

“夜半三更时。”

“鹤与龟都滑倒了。”

“背后正对的人，是谁？”

伴随童谣，烟幕散开，一名身着古旧燕尾服，头戴礼帽，怀中抱着一本书的男人悄然出现。

是Servant！Archer瞬间戒备……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强大的魔力感应并不来自于对方本人，而是起源于他双臂间环抱的古书。

C死盯着对方。

那个男人有着一头淡金色，被仔细打理过的头发，眼睛细小而明亮，目光锐利如鹰隼，典型的欧洲人面孔。然而，刚才那首的童谣——根据C眼中MR终端即时翻译模块显示——却是用日语唱出来的。

“你是谁？”提问者乃是兔子Archer。

“叫我M先生就好。”回应的语气平稳、沉稳，彬彬有礼。

“这些家伙都是你的Servant吗？”

“怎么可能。”那人轻笑起来，“我家Caster的手下败将罢了。”

自称M先生的男人，走到三名忍者中最年轻的少年身前，将食指、拇指轻轻地探入了对方的左眼之中。紧接着，宛如摘取樱桃一样，男人把少年眼睛里正在旋转的苹果完整地取了出来，轻轻一捻，便使其化为一抹青色的烟。

“你听说过返魂香吗？”

随即，忍者少年便脱力般瘫软在地，躯体被金色光晕包裹，化为光点消散——此为现世中落败的Servant，灵魂已然回归【座】中。

“只是实验而已，我想看看我家Caster能做到哪种地步……结果真能做到这种事啊，厉害。”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还是实验。如果我没猜错，就是你们独自歼灭了第一圣杯，对吧？……我想看看，Caster能不能把强大的你们就此消灭在这里。”

“哈啊？！”大兔子颇为不满地发起牢骚，“我们凭什么就非得和你战斗不可啊？”

“是吗？”M先生不紧不慢地示意环顾四周，“我想就算不和Caster战斗，你们也没法离开才对。”

……直到现在，Archer与C才察觉到，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敌人身上，却忘记了观察环境。

四周的确仍是森林，但显然，是与此前身处之地截然不同的异界——只见这里的树木全都宛如画布上绘出的油彩颜料一般，丧失立体纵深，混淆光影关系，有如拼贴画一般；天空、大地，变为布满皱褶与针脚的刺绣布，衬底在林间，营造出虚伪的空间感。

“固有结界？！”Archer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身旁的少年。

“好了，该您上了，Caster。”

M先生一声令下，刹那间，领域内乌云密布，急雨骤起——当然，那并不是正常的雨，而是无数身着黑色大衣，头戴礼帽，五官则被雨伞、猫咪、乌鸦取代的男人，成群结队，哗啦啦地从天上掉下来——简直有如被掀翻的围棋桌上纷纷洒落的黑棋。

“雨降小僧、猫又、鸦天狗，请去碾碎他们吧。”

“风炉弩装，指令集启用E02，模式名，【豆子】！”

事态危急，大兔子Archer用最快速度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焰色结晶在空中分裂、交错，从日轮盘变形为海胆状，旋即以某种有节律的曲线函数在空中旋转着，令棘刺轮转击发小型针状风压箭，散射向四方，击退那些落地并涌向Archer与C的大衣男们。

C被吓呆了，紧紧捉住大兔子背后的绒毛，这倒确实方便了Archer。

大兔子一把搂过Master，干脆利落，随后一跃而起，灵巧地穿梭在树林中，试图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

“可恶，这些家伙是僵尸吗？！”

风压箭宛如滂沱火焰，疾风般绘出枪林弹雨，炙烤着这片诡谲的森林，亦将那群隶属于M的仆从们压制在Archer身后——Archer亲眼见到他们中有被风压箭击中，手、脚、乃至于半个身子都烧焦于扩张的热风中，但哪怕受到如此伤害，只要头部未被损坏，他们就会驱动起身体残余的每一个关节，追逼而来。

不知疼痛，不知恐惧。

那绝不是生命的正确姿态。

那定为狂气的艺术家挥洒向世界的构想，现在则被制作成兵器。

这样下去只会愈加陷入劣势，Archer如此判断——在缺乏视觉纵深的异界内奔走，即便是被森林祝福，能够操纵风为自己的敏捷加持的大英雄，也会不时感到头晕目眩，难以判断下一处落脚点究竟位于何方——遑论他的怀中还有需要格外留意保护的重要的Master。

兔子Archer勉强落地，稍作休整。

然而，极其微小的震动，沿着砂石悄悄传至Archer的脚趾。

“小便、小便！”

下一秒，硕大的牛角从土地中赫然显现，有如神话中从大地中汲取怪力的巨人安泰俄斯一般，将本就恍若布料的土地撕成碎片，显露出它杂物堆砌而成，像是平衡艺术装置一般岌岌可危，实际却协调、牢固的蜘蛛型身体。

好在，电光火石间，兔子Archer却又一次抢占了先机，在危机降临前跃起……这也许便是身为兔子这一“弱者”象征的灵巧吧。

“小便——？！”

突袭失败的牛鬼，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咆哮——足以将森林中每一片叶子都震落。

“谁要和你Peace、Peace啊！”

兔子忍不住大声吐槽。

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仅仅是受袭短短数秒，大衣男就已突破了火力线，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继续你追我赶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但Archer仍有他独占的优势所在。矫捷的兔子干脆落入敌群中，趁敌人因互相掣肘而陷入片刻混乱时，无情地一把撕下了某个大衣男脸上代替五官的乌鸦：“借我！”

转瞬间，那乌鸦就被迫听下Archer讲出的【真言】，惨叫着变成了雷鸟。

印第安传说中的至高神兽，司掌乌云、雷、飓风的天空领主，周身遍布电光的雷暴之王，今晚，在名为C的少年眼前二度显现——Archer与少年乘上雷鸟，一鼓作气冲上天空——此处是仅仅应许给西风的大英雄之地，绝非行走在地的妖怪们可触及。

……然而，Archer似乎忘记了，自己仍尚处敌人所构筑的异界内。

只见，倏忽间，天空裂开了……不，应该说，天空醒来了……大大小小的素描绘质地的人类眼睛睁开，浮现于天际线上，有如鱼群般蠕动着，转动着，带着狐疑、蔑视、喜悦、慵懒、悲伤，诸多情绪，一齐端详着这名敢于挑战天穹的野兔子，封堵他前进的路线。

“还请放弃吧，这里是百目鬼的腹中，您已经无路可逃了。”

M先生抱着怀中的古书，颇有礼节地轻鞠一躬，仿佛为演出启幕的剧团使者。

“魑魅魍魉，逢魔之时，天下妖异，丑时三刻。”

“胡言乱语，变化自在，古往今来，皆为Caster百鬼夜行（ひゃっきやこう）之无穷无尽的分灵。”

“……还请您，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