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绩——万历援朝战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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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无为畅玄

万历二十五年正月初四，朝鲜兵曹判书李德馨对几个日本降兵就朝鲜防御问题进行密问。他们认为日军唯一忌惮的只有水军，若能在庆尚道募集足够的船只在釜山外海中不断巡逻，不但驻釜山日军日益孤立，就连马岛船只也不敢轻易进发，足以证明朝鲜水军战绩显著。但到六月，唯一可靠的朝鲜水军也变得不可靠了。

自二月李舜臣被革职，水军由元均接管后，他把党争那套全用到水军上，凡李舜臣所制军规条令全部废除，凡李舜臣重用军士全部罢斥。如此一来，善战之将全没了。李舜臣建于闲山的运筹堂本为讨论作战方案之处，元均一来，这堂变成了他的卧室，好几个小妾住了进去，堂侧筑起重重藩篱，诸将几天也见不着他。元均好酒，平日喝醉就随意打骂军士，搞得军队怨声载道，纷纷传言我军必败。仅仅四个月，原本军纪严明的朝鲜水军就变得乌烟瘴气。和平年月倒是得过且过，但到开战之时，元均这个三道水军统治使可就是如坐针毡。

“战机”很快就来了。从五月至六月，庆尚右兵使金应瑞的“日本好友”要时罗带着“情报”不断来访。在利用假情报施反间计让李舜臣下台后，为了击垮整个朝鲜海军，要时罗花下血本，把整个日军作战计划全透露给了金应瑞——行长自宜宁、晋州进军，清正自庆州、大丘进军，竹岛、安骨浦、加德浦三地日军随后进发，于全罗道会师；侵朝日军共十五万，从六月初到七月半依次抵达朝鲜；进攻目的在于消磨朝鲜人口粮饷，逼迫朝鲜求和。除把进攻计划和盘托出以外，要时罗更是建议朝鲜放弃平原城市迁民入山城固守，并且组建游击队骚扰日军。好话说完，下面是大坑——日本运输船为囤积物资在釜山近海不停来往，不久又有缺乏保护的船只到达釜山，你们大可点齐水军出击。

金应瑞好话听不懂，仗着杨元的明军快到南原，完全不把日军放在眼里，只说了一通“天兵已至，一朝尽踏”的大话就无动于衷；跳坑倒是在行，与都元帅权栗合计后发现情报吻合，于是又开始催元均出战。元均开始还以陆军不足用以水陆协同作战为由推脱，但经三番五次催促后，终于坐不住了。李舜臣因按兵不动而充军还没几个月，他可不想因此事被撤职，只得在七月初七勉强带领水军出击。虽然朝鲜水军已扩充至两万余人，但抵朝作战的日军战船同样已达千余艘。

元均刚出海，岸边各营日军就观察到并互相传递消息，朝鲜水军行军路线完全暴露。七月十四，元均行进至绝影岛正值黄昏，天公又不作美，起了大风大浪，船队无停泊之处，元均毫不考虑水手体力，只让他们拼命划船向港口靠拢。在旁窥伺已久的日军找准机会发动袭击，藤堂高虎等人俘获数艘战船，岛津义弘更是率领三千日军夺了港口，元均仓皇逃窜。此时大风渐盛，朝鲜舰队又被吹散，元均艰难地重新整合了部分舰队前往加德浦取水，又被老早得到情报的日军设伏，在战损四百余人后继续逃窜，直到十五日黎明才终于逃到漆川岛。

此时权栗驻扎在固城，听闻元均一无所获，当即把他叫到大营打了一顿板子，并命令他整军再战。但权栗没想到的是，这顿打却把元均的斗志打没了。元均回到漆川岛越想越窝火，越窝火越喝酒，最后喝得个酩酊大醉，连话都说不了。日军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藤堂高虎率领水军径直冲向了漆川岛，加藤嘉明随后而至。朝军一无主帅二无战力，纷纷跳船逃跑，毫无反抗之力，岛津义弘又发兵二千追杀逃兵，锅岛胜茂在竹岛听闻此战后亦发兵助战。朝鲜数千水兵阵亡或溺死，二百余艘船只被俘，元均下落不明，全罗右水使李亿祺投水自尽，唯有庆尚右水使裴楔从始至终不看好出击，战前就向元均表示不可仓促应战，日军袭击时独自撤走，十五日夜战时眼看局势不妙，再次率军撤离，并将闲山岛的百姓一并带走，为朝鲜水军保留了最后的力量。

朝鲜水军既败，日军再无后顾之忧，乘势向西进攻，南海、光阳及顺天均被占据。直到这时，议和才算彻底破产，邢玠命令杨元立刻逮捕尚居南原的沈惟敬，随后将其槛送京师。八月初，日军按照既定计划兵分三路，宇喜多秀家等领兵五万，经云峰进攻南原，毛利秀元等领兵五万从庆州经密阳、大邱进攻全州，山口正弘等从釜山经密阳、玄风进攻忠清道。

南原被定为首个攻击目标。在朝鲜的防御体系中，南原作为全罗门户，守备还算完善。外海由水军庇护，万余朝军守卫临近各地山城，北方全州亦有二千明军为援，囤积粮草能支持守军近半年。杨元又改建南原城防，城墙加高一丈，列炮多门，城外又掘壕一丈，羊马墙再凿开炮孔若干，城内粮草囤积较充足，但这看似完善的防御却被日军一次性击破。随水军溃败，以权栗为代表的朝鲜军丢下山城望风而走，唯义兵将领郭再佑退入昌宁山城据险死守未被攻破，咸安郡守赵宗道退入黄石山城后战死。全州援路被岛津义弘截断，南原成了孤城。

八月十三日，日军先锋百余人抵达南原，此时南原百姓早已逃散，驻军仅有明军三千，朝军数百。先锋的任务就是消磨守军的储备和意志，日军利用手中鸟铳优点和明军火炮缺点，分成多股，每股两三人，伏在城外的田间向守军射击。鸟铳的高精确度让他们收获颇丰，而守军火炮威力虽大但装填速度慢、精度差，难以准确击中小股日军。在骚扰当中，日军先锋还不忘给杨元送去了约战书。

十四日，日军主力开始围城。城南本来是一片居住区，在百姓逃离后杨元却没把这些房子当回事，放一把火了事。但在围攻中未塌的石墙土壁给了日军极好的防御，守军在与此地日军对射中损失惨重。被围攻一天后，守军士气低落，心心念念的援兵仍未赶到，却看见日军将城外田内杂草水稻一并收割后聚为大束，不知是何用意。当天藤堂高虎发动夜袭，先用密集射击将城头守军暂时压制后，后续部队立刻用稻草将壕沟填平，羊马墙推倒，不过数刻时间就登上了城墙。城墙被夺后，城中大乱，处处火起。杨元在帐中听闻溃败消息后大惊，光着脚跑到了大堂，急急穿了传报官甯国胤的衣靴，和剩余明军会合于西门冲出，仅有杨元及家丁十八人逃出。

战后三日，于恩肆馆清点军士，三千余守军仅剩百余人，城内朝鲜守将全罗兵使李福男、南原府使任铉、助防将金敬老、光阳县监李春元、结伴使郑期远均战死城内。全州百姓听闻南原之败后准备再次逃窜，在被守军阻拦后居然自焚粮草，破坏城墙。陈愚衷也明白全州守不了，引兵北撤至公州，与南原残兵及援军牛伯英部会合。

日军于二十日兵不血刃拿下全州。此后，日军继续率军北上，麻贵听闻消息后命令放弃公州，集中兵力守御王京。

参考资料：

[1]柳成龙.惩毖录[M].朝鲜古书刊行会,1913

[2]川口长孺.征韩伟略[M].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

[3]茅瑞征.万历三大征考[M].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2004

[4]佚名.大东野乘·再造番邦志[M].朝鲜古书刊行会,1910

[5]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M].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

[6]春秋馆.宣祖昭敬实录